俗话说“养儿防老”,但是这句话在杜大娘的身上却完全成了一句反话。
杜大娘这一生已经足够悲苦,偏偏这个三儿子,却还不是个东西。
三儿子从小被溺爱惯了,长大后游手好闲,什么活路都不干,农村里常干的脏活累活对于他来说,就像要他的命一样,成天不是躺在家里睡大觉,就是到处瞎逛,属于典型的社会闲散人员。
更过分的是,这混蛋常年剥削母亲那点微薄的生活薪资也就算了,非但不懂得感恩,反而还变本加厉,极尽剥削之能事,一旦杜大娘拿不出钱来,或者没有满足儿子的心意,就会遭到三儿子的虐待,甚至有时候还会遭到谩骂和殴打。有好几次都惊动了村委会,是马村长带人出面制止三儿子的行为。
我都亲眼见过一次,杜大娘满脸淤青,额角顶着一个大包,是她儿子用凳子砸的,她竟然还跪求村长不要报警,不要把她儿子抓起来,那个畜生一样的儿子抱着臂膀在边上不屑的冷笑,当时我都有种想冲上去扇他两耳刮子的冲动。
但是清官难管家务事,虽然每次村委会都对三儿子进行过严厉的批评教育,但是回家过不了多久,三儿子照样死性不改,对着自己的母亲拳打脚踢,谁要是上去劝阻,他还要跟人干架。
三儿子这个人,算是在水洼村最臭名昭著的一个人渣,大家背地里都喊他“杜报应”,意思是这个孽障是杜十娘前世种下的报应。那个三儿子知道大家都在背后这样骂他,却依然我行我素,一点也不觉得羞耻,简直是人渣中的战斗机,是村里长辈常常提起的反面教材,村里一些小孩碰见他,都要在背地里吐他的口水。
百善孝为先,一个人倘若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顺,那他压根就不能称作人,骂他是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至少畜生还懂得哺育之恩。
对于杜大娘,村里人也只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大家也明白杜大娘的感受,家里人都死了,一辈子命运这么悲伤,所以她把所有的宠溺都给了这个最小的三儿子,哪怕三儿子百般的虐待殴打她,她还是要默默地承受。
但是,悲催的事情还在后面,这个三儿子不知从哪里带回一个女人,听村里的风言风语说,这女人以前是在窑子里上班的,靠卖肉为生,也是个好吃懒惰之徒,跟那杜报应可谓是臭味相投,两人还结成了夫妻。那女人助纣为虐,成为三儿子的帮凶,两人一起剥削虐待杜大娘,杜大娘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
马村长都亲自上门对其说教,但是这女人是个十足的泼妇,拿着叉头扫把将马村长赶出家门,所以杜大娘这一家人,算是在水洼村出了名。
之前我还见过杜大娘背着背篓到镇上去卖菜,怎么这就过世了呢?
“杜老太是怎么死的?”我问老刘。
老刘说:“不知道,听那杜报应说是病死的,突发疾病,一觉就没醒过来!”
陈秀才也叹了口气:“那个杜老太,没事儿偶尔会来山神庙拜拜,上两炷香,每次来都给她的儿子祈福,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磊子冷笑道:“听你们这么说,这个杜报应,这次能给他母亲买一块墓碑,都是大发善心,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可不是嘛!”老刘说:“以我对杜报应的了解,原本以为他会随便裹床席子,把杜老太的尸体扔到荒郊野外埋了便是,没想到还算最后有一点点良心,在他们屋后的山上给杜老太修了座坟,还立了块墓碑!不过……稀奇事儿就发生在那块墓碑上!”
“怎么?墓碑出了问题?”我好奇地问。
老刘说:“是这样的,那天杜报应找到我,告诉我杜老太死了,让我帮忙刻一个墓碑。他选了一个低价位的墓碑,不过我觉得杜老太挺可怜的,所以还是给她用的上等石料,却只收的是低等石料的钱。
墓碑刻好之后,我就到了杜家,杜报应带我到他们屋后的山上,让我把碑立在杜老太的坟前。杜报应交代我几句之后,还没等我立好碑,就急急忙忙的转身走了,只留下我在那里帮着善理后事。
我立好碑,又把坟前的土帮忙填平,反正累活了半天,还给杜老太上了一炷香,后来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块墓碑有些不太对劲,墓碑上面竟然渗出了奇怪的红水,如同血珠子一样,顺着碑文缓缓淌落。
当时的景象非常诡异,我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我搞不明白那奇怪的红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碑文上的朱砂融化了?不可能呀,朱砂都刻进石头里面了,怎么可能融化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伸手摸了摸那些红水,感觉滑腻腻的,我又放在鼻尖闻了一下,你们猜怎么着?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红水,也不是什么红色颜料,是鲜血!我不会闻错的,因为血腥味非常的明显!
我当时就吓傻了,墓碑竟然在流血!你们见过这种怪事吗,流血的墓碑?墓碑里面居然会冒出鲜血?我凿了一辈子墓碑,还是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情,你们说怪不怪?”
听完老刘的讲述,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都感觉不可思议,墓碑里怎么会流出鲜血?
“老刘,你不是在天方夜谭吧?这事儿也太玄乎了吧?”磊子说。
老刘举起右手,吐着酒气说:“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说半句假话,这件事情千真万确!只可惜没有照相机,否则我一定把当时的场景拍下来!”
“关于这件事情,你找过杜报应吗?”我问老刘。
老刘摇摇头,神色黯淡下来:“没有!我回来之后没有两天,我的女儿婉莹便出事了,这些天我全部的心思都在婉莹身上,若不是今天在这里喝酒,我几乎都快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师父,这件事情您怎么看?”我询问陈秀才。
老刘附和道:“是呀,秀才爷今天在这里,你见多识广,你来跟大伙说说,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陈秀才慢慢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墓碑流血,说明死者必有冤情,也许杜老太的死并不是他儿子说的那么简单,这背后很可能藏着隐情!”
“师父,您的意思是,杜老太怨气不散?”我问。
陈秀才点点头:“杜老太的死因值得怀疑!”
“我也觉得!”老刘说:“虽然杜老太活得很辛苦,但是她干了一辈子农活,身体一直都比较健朗,经常走几十里山路去镇上卖菜补贴家用,怎么突然就突发疾病死了呢?确实令人感到怀疑!”
我生气地撂下筷子:“如此说来,那个杜报应很可能在说谎了?他们对杜老太那么差,杜老太会不会是被杜报应两口子害死的?”
“你的推测不无可能,但是这也只是推测,我们并没有证据!更何况,现在杜老太已经入土,我们更是没有任何的证据!”陈秀才说。
我的心里堵得慌,愤愤不平地说:“师父您说的确实是这个理,可是……可是明知道杜老太是冤死的,而且很有可能是被杜报应害死的,难道我们就这样坐视不管,让杜报应那两口子逍遥法外吗?”
“妈拉个巴子!”磊子重重一拍桌子,把酒杯往桌上一怼,火爆子脾气腾地窜了起来:“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对付这种人渣,还用的着跟他客气吗?走!他住在哪里,带我去!老子直接上门,打得他满地找牙,不怕他不吐出实情!”
磊子挽起袖子就要去干架,他也是一个好打不平的热血青年,最听不得这种事情。
“如果你不怕蹲号子呢你大可以去找他,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的世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打他,他可以报警让警察抓你的!年轻人,做事能不能多动点脑子?”陈秀才一边训斥着磊子,一边给自己斟了杯酒。
磊子一脸郁闷地坐回凳子上:“那……那该怎么办?难道就没法子对付他们了吗?”
老黄插嘴道:“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开棺验尸!就像老刘说的,按照杜报应的性格,十有八。九是将杜老太的尸体弃置荒野的,但是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将母亲厚葬了,他没把杜老太的尸体扔到野外,而且又下葬的这么隐秘和匆忙,我严重怀疑他是做贼心虚,怕别人发现杜老太的真正死因!所以如果我们开棺验尸的话,一定能够查出杜老太的死因,还杜老太一个公道!”
“开棺验尸?!”陈秀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老黄呀,你的推理和提议都是极好的,可是却不太现实,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谁有权利开棺验尸?死者为大,开棺验尸很多人认为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尤其是在湘西这一带,丧葬礼仪浓厚,开棺验尸被看做是非常恶劣的行径!再说了,这事儿要真是杜报应两口子干的,你认为他们会要我们开棺验尸吗?”
陈秀才的话句句在理,老黄的提议也被否决了,我们都有些沮丧,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半晌,陈秀才放下酒杯:“我这里有个法子,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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