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局长!”
在佟掌柜的引荐下,我们跟刘局长见了面。
刘局长全名刘剑,今年四十出头,在这个年纪能够当上局长,也是很厉害的人物。
佟掌柜跟刘局长的关系确实不一般,有了佟掌柜的大力引荐,我们很快就得到刘局长的认可。
大多数当官的都很迷信,信命,信风水,刘局长也不例外,所以当佟掌柜给他吹嘘一番我们有多么多么厉害的之后,刘局长都毕恭毕敬地称呼我们为大师。
当然,我们也不是装腔作势的花瓶,真正让刘局长信服,还是因为库俊威小露了一手。
库俊威向刘局长询问刘老爹的生辰八字,然后眯着眼睛,像模像样的伸出手指掐算半晌,缓缓念道:“平生衣禄是绵长,件件心中自主张;前面风霜多受过,后来必定享安康!令尊此生的命途,算是中等,年轻时候经历很多风霜,吃过不少的苦,不过中年以后,命势开始好转,晚景不错,最后走得时候也是很安详的离开!”
刘局长竖起大拇指:“高!库大师果然高!说得很准,我爹年轻的时候确实吃了很多的苦,自幼家贫,父母都在地主家当长工,几岁的时候母亲就死了,十几岁的时候父亲也死了,二十岁的时候父亲参了军,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腿也受了伤,有块弹片嵌入肉里面,没有取出来,一到阴冷天腿就疼。
但是中年以后,命运确实有所好转,父亲在政府单位工作,四十岁之后开始升官,日子也是越过越好,走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病痛,算是喜丧吧!”
双方又聊了一会儿,刘局长说:“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地位,我爹这个葬礼,一定要搞得风风光光,不能丢了面子。这几天我也正在张罗办葬礼的事情,既然你们是佟掌柜引荐来的,我完全相信你们的能力,反正这事儿只要给我办妥了,我刘某人绝不吝啬!这样吧,你们开个价!”
在我们乡下农村办丧事,顶多几千块就算了不得的大丧事,那排场都相当大了,所以在我的想象中,刘剑这样级别的人物,怎么着也得给他报一万块的价格吧?
“十万!”库俊威不假思索,抢先开了口。
十万?!
我的小心肝狠狠颤抖了一下,两只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飞出来。
你妈妈的,库俊威喊价从不口软,全是狮子大开口,他所接的这些业务,跟我们之前接的那些业务,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的心里暗暗捏了把冷汗,他也真敢报价啊,万一报的太高,引起刘局长的不满,这场丧礼不交给我们操办,那“狸猫换太子”的计谋可能就会胎死腹中,没法完成呀!
“十万?!”
刘局长微微皱了皱眉头,听他的口气,估计觉得十万有些高了吧。
佟掌柜是个聪明人,立马站出来打圆场:“库大师,您看刘局长也是我的老朋友,能不能打个折扣?”
佟掌柜这是在给库俊威铺台阶,不知道库俊威是傻子还是装作没有听到,竟然说:“办丧事,不能打折,我收十万自然有十万的道理,你说呢,刘局长?”
库俊威背负着双手,气定神闲地看着刘局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然而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却焦急得跟火烧似的,库大师呀库大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几个银子吗,我们的主要目的不是来谈生意的,收多少钱根本就不在乎,目的是要把这个丧事拿下来,就算不给钱,我们也干。
若不是顾忌佟掌柜和刘局长在这里,我真想狠狠给库俊威一大耳刮子,你大爷的,挣钱也要分时候吧,万一把刘局长得罪了,那我们所有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我看了看库俊威,一脸的满不在乎,再看看刘局长,微微拧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满头都是冷汗,如果刘局长不答应让我们置办丧事,要想拿回玉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机会就这一次,库俊威却拿这个宝贵的机会来当赌注,我……我……我真是想要问候他库家的祖宗十八代!
气氛有些凝重,没有人说话,我们全都等待着刘局长的答复。
刘局长做出的任何选择,将会决定玉棺的不同命运。
看着刘局长皱眉的表情,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我感觉这次的希望可能非常渺茫。
半晌,却见刘局长莞尔一笑,大声说了句:“好!十万就十万,刚才我已经说过,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把丧事办好!今日我先给你五万定金,办完之后再付五万,库大师您觉得如何?”
库俊威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脸上还是保持着微微笑意,颔首道:“甚好!甚好!”
然而,我们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惊讶。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都觉得这件事情要黄了的时候,没想到居然奇迹般地发生了转折。
实话讲,我的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刘局长跟库俊威握手离开,我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库俊威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发什么呆呢?这笔又赚了十万块,你们大家都有份,一人能分两三万呢,不感到高兴吗?”
“高兴个屁咧!”我擦了把冷汗,长吁一口气:“我说库大师,以后有事儿能不能大家商量商量,你刚刚可把我们吓死了,张口就是十万,如果刘局长不答应怎么办?那我们之前的所有计划岂不是全泡汤了吗?这事儿别说十万,就是一分钱都不要,也得把它拿下来呀!”
库俊威呵呵一笑:“萧九呀萧九,你这就叫做妇人之见!以我对刘局长这类人的了解,十万块他绝对不会拒绝的!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放着呢,我若是要价低了,其一,不符合刘局长的身份;其二,把我们自己贬低了,不符合我们的身份。价钱太低,刘局长还以为我们道行太低呢!所以有时候谈生意,该端着就必须端着,得学会装逼,懂吗?”
库俊威一番话说得言之凿凿,令我很难辩驳,我摇了摇头,不想跟他理论,库俊威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怎么说都在理。
我们给刘老爹定了个下葬的日子,时间定在三天以后。
虽然说我们这次是抱着其他目的,但是对于置办丧礼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全力以赴,十分认真去做,死者为大,我们尊重每一位死者。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老黄带着另外两个抬棺匠跟磊子汇合,他们四个抬棺匠负责抬棺。
出殡之前,库俊威还给刘老爹做了一场法事。
灵堂中央放置着那口玉棺,玉棺四周跪着刘家的老老少少,统一穿着黑衣,臂上缠着白花。
玉棺周围点着一圈铜灯,铜灯里注满灯油,一共七七四十九盏。
库俊威换上崭新的道袍,披散着头发,很有仙风道骨的韵味。
他左手比成剑指,右手挥舞着铁剑,脚踩七星步,如同喝醉了酒似的,绕着玉棺走了好几圈,一边走一边念叨着稀奇古怪的咒语,我们也听不明白,但是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最后,库俊威在玉棺前面停下脚步。
我给库俊威端上一盆早就准备好的糯米水,库俊威收起铁剑,左手端着盆,右手举着一截柳树枝,绕着棺材走了一圈,用柳树枝蘸着糯米水,不停地泼洒在玉棺上面,名曰“洗棺仪式”,这样做的目的是洗去玉棺的污秽之气。
刘家的老老少少对库俊威的表现非常满意,在私底下都称赞库俊威是大师。
看得出来,刘局长也很满意,对于自己花费的十万块钱,他觉得很值。
“时辰到——”陈秀才走出来,喊了一嗓子。
磊子和老黄他们走进来,掏出龙筋,开始捆绑龙棺。
陈秀才又喊道:“在场的,凡是属虎,蛇,狗的人全部退下!”
灵堂里面,陆陆续续走了几个人,他们的属相跟刘老爹的八字是相冲的,所以这三个属相的人不适合送葬,以免冲了煞。
这个时候,四个抬棺匠已经捆好龙棺。
我赶紧走到灵堂外面,点燃鞭炮,鞭炮噼里啪啦作响。
等到炮声结束,磊子抄起一只事先准备的瓷碗,砰地摔碎在地上,中气十足地喊道:“起棺!”
四个抬棺匠呼哧呼哧抬起玉棺,玉棺很沉,四个抬棺匠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他们的精气神很足,浓眉虎目,瞳孔里精光闪烁,身上的肌肉全都突兀起来,抬着龙棺缓慢而坚定的走出灵堂。
走出灵堂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没有亮。
为了把葬礼办得热热闹闹,我还专门从乡下找了一支送葬乐队,锣鼓唢呐齐上阵。丧乐队走在最前面,一路吹吹打打,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送葬队伍蜿蜒数百米,刘局长抱着刘老爹的黑白遗照,走在丧乐队后面,我们和抬棺匠一起,跟在刘局长身后,再后面就是刘家的亲戚,而后还跟着很多臂膀缠着黑布的送葬者,全都是刘局长的手下以及社会上的各类人员,这些人都是来拍刘局长马屁的。
这支送葬队伍浩浩荡荡从城中央穿城而过,场面极其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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