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人静,只有阳光投射下来,我坐在一处避风的地方,沉神入静,开始审视自身的法力。
如今我的能力可以达到返神的境界,就是能进入自己的神识,这里是比法力更深一层的存在,就像是计算机的机器语言,处于最底层,可以进行更彻底的自检。
我现在入静极快,以前心浮气躁心无所定,进不了幽深之境,而现在说进就进。
在神识之境中,我看到了三眼夜叉。
他已经没有先前的妖异之感,此刻如同一尊巨大的雕像,端坐在神识的迷雾之中。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和他身上所散发的正念。
三眼夜叉怎么突然反省了呢?我忽然想到,三眼夜叉毕竟是阴间之神,如果他没有证得果位怎么可能入阴间为神,拥有神格。难道此时,才是真正的他?
刚得到三眼夜叉的时候,当时也混入了三太子的法力,两股念凝合一起,难道现在才体现出来?
我没敢惊动他。此时我又感觉到了另一股气息,循着气息找过去,神识之境里有一片类似烈火一般的赤红色熔浆。
岩浆里有一个人正在痛苦的挣扎,正是君小角。他的衣服都没了,全身漆黑,脖颈很长,头颅如同蛇一般长在长长的脖颈之上。
他看到我,怒吼着,猛然从熔浆里跃出来,飞溅起耀眼火花。没有跳太高,转眼就落入熔浆之中。
“你算什么本事,把我带入阴间,我们面对面来战一场。”君小角极为痛苦,全身散发着恶臭,每一寸皮肤都被烫伤,生出巨大的水泡,转瞬又破裂,然后结痂,再被烫伤生出新的水泡。这片熔浆里,循环往复没有穷已。
我站在熔浆的边缘,有些怜悯地看着他。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极为通透,我似乎回忆起自己在阴间里泡熔浆的整个过程。
我叹口气说:“君小角,你知道这片熔浆是什么来历吗?”
“什么?都是你捣的鬼!”君小角睚眦欲裂:“我当初真应该把你的法力都吸干净!”
“痴儿不悟。”我摇摇头:“这片熔浆其实就是你的怨念!这片熔浆地狱是你自己造的,困住的也只有你自己。”
君小角泡在熔浆里,直愣愣看着我,一时说不出话。
我深吸口气,慢慢抬起脚,缓缓向前,走到熔浆的最边缘,然后把脚轻轻地踏进去。君小角吃惊地看着我,脸上的眼睛瞪得极大。
我一步步走进熔浆,周围赤红色的浪花翻滚,火花四溅,但对我没什么影响,我感觉不到任何的热,任何的烤炙。
我慢慢走向君小角,站在他的面前。
他残忍地笑:“你还敢下来,我到真有点佩服你了。”
说着,他大吼一声,破火浪而来,伸出大手抓我。我大声喝着:“你想一辈子都困死在这吗?!”
“妈的,死就死,我先弄死你再说!”君小角五官扭曲,他认为和我势不两立。
我没有躲,他伸出大手一把扼住我的喉咙,掐的我直翻白眼。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砰”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很重的东西落了下来,我斜眼去看,三眼夜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从天而降,正踏在熔浆之中。
三眼夜叉的三只眼犹如烈火,呼呼燃烧,他手里拿着三叉戟,目光阴沉地看着我们。
“你就仗着这么个大傻个,是吧?我掐死你再说!”君小角愈发暴怒。
我被掐的喘不上气,缓缓伸出右手,并拢食指和中指,形成剑指,缓缓点在君小角的眉心。
君小角大惊。这时,三眼夜叉喃喃诵出经文,我竟然也跟着一起念,我们几乎同频,一起对着君小角念着心法。
君小角表情极为痛苦,五官扭曲,艰难地说:“这,这是什么咒?”
我心下明彻:“此为地藏本愿经,三眼夜叉本是阴间之神,这是他超度亡灵怨气所用。”
君小角慢慢松开手,哭丧着脸:“别念了,别念了,我太痛苦了,求求你了……”
这么孤傲的君小角居然开始求人。
我松了口气,轻轻说道:“我在帮你,在用地藏本愿经来化解你的执着,你的怨气。”
君小角抱着自己的脑袋:“你不懂,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是万千阴灵的怨气凝结成实体。我本身就是怨气!你化解我的怨气,也就是在化解我的性命!”
“你杀了太多的人,以怨报怨,不是正途。念你修行不易,我可以化解你的怨气为正念,不但不会消融你的生命,还能证得善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说着。
冥冥之中三眼夜叉也在朗声说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声音不大,且低沉,却以一种穿透的力量送到每个人的耳边,就像一片浩荡之风扑面而来。
真正奇特的还不是声音,而是伴随着话音能接受到滚滚而来正念,包含着很多种信息。很难用准确的言语描述出来。
我这才明白佛力浩荡,正念无敌。
佛,并不是狭隘的信仰概念,而是代表了一种能直透心底和人性的大智慧,真正包容了生命。
君小角本不是糊涂之人,他喃喃念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几个字,缓缓下坐,坐浮在烈焰熔浆之中,身体渐渐凝成了雕像一般的形态。
我从熔浆里走出来,看到三眼夜叉在不远处,也是变成了雕像。
我心一动,似乎和他们能心念联通一体,我尝试着链接君小角,他那边一动,我这边也动了,他猛地拔出太刀,我感觉自己的肉身也拔出了匕首,他猛地往下一砍,我也一砍。
只听“啪”的一声,我赶忙从内视的神识之境回到现实,睁开眼,才发现无意中一匕首居然砍断了身边的一棵小树。
这树其实也不算小,足有碗口粗细,我一刀之下从根部断开,小树“嘎吱嘎吱”摔在地上,砸出一片尘埃。
我看看手里的刀,想着君小角的姿势,心里一阵激动,我可以链接君小角,从中得到他的一部分武力。
我正美着,只听身后“噗通”好像有人下跪,我回头去看,居然是阿赞远的那个助手。
他手里端着枪,扔在一边,此时正跪在我的面前,面色惊慌,频频磕头。
我一看到地上的枪,马上就明白了,这小子是想偷袭我,刚才见我小刀断树,吓得麻瓜了,这才跪下来拜服。
我站起来,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助手昨晚竟然没死,估计他只是被朱强勒的窒息休克。
他吓得浑身发抖:“高,高人,我,我错了,我不该心怀不轨。”
我蹲在他的身边,摸摸他的头发,他瑟瑟发抖,像是小猫一样乖顺。
“你没事了?”我问。
他没想到我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他的安慰,这小子眼泪都下来了,抬着头看我:“高,高人,我今早才醒,醒来一看,怎么人都死了……我实在是害怕,就端着枪自卫,看到了你,我没想怎么样……”
“你起来吧,我不怪你。”我说。
助手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外面的尸体,颤抖着说:“朱,朱老板,阿,阿赞远都死了,是,是你杀的?”
他们的死和君小角有关,可君小角自和我一体,他的罪过我只能先顶了,我点点头。
助手喉头动了动,咽了口吐沫,不知不觉用了敬语:“您也是修法的?”
“修过。”我淡淡地说:“带我回去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这边走。”助手从地上捡起枪,想了想递给我。
我摆摆手,示意他拿着就行。
助手小心翼翼看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我叫杨文明。”
我告诉他,我叫王强,在中国也算是修行人。我让他不要这么小心,如果不生外心,我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助手看我没什么架子,也就放松了,有这个向导在,我们很快回到了原来的小山村。
助手带我去他的茅草屋,见我光着上身,就拿来自己的衣服给我。
我们坐在屋子的地上,一边喝着水补充体能,他一边说了自己的经历。
他叫杨文明,是生长在泰国的华人,父母都是很久前移民来的。他长大之后,父母早早的过世,便成了街头流浪儿,到处拾荒、偷东西,对外国游客碰瓷,坑蒙拐骗,有一次被另一伙儿唐人街黑帮追杀,幸亏是朱强的那位司机救了他,两人这才结下了友谊。
后来杨文明机缘巧合,从朋友那得知,有个黑衣阿赞想寻找助手,便自告奋勇去了。
助手并不是徒弟,杨文明没有拜师,只是帮黑衣巫师打理一些生活和生意上的事情。黑衣巫师因为经常闭关修黑法,加上性格大都孤僻怪异,很少和外人打交道,但他们毕竟要吃喝拉撒,要置办法器,还要买很多东西,所以经常接降头之类的活儿,这样的事情就需要专门的助手去打理。
助手相当于巫师的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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