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草头仙说到‘阴器’的时候,我立时想到了瞎子手里的那根长矛,不由得一拍脑门,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早没想到。
静海和瞎子明显是被郑月柔的符,送回到了鬼市。静海随机应变的能力极强,没有急于离开这里,而是按他想到的,跑回来拿那长矛给我。
静海圆寂,瞎子拿了长矛,当然是要‘回去’的。
他的目标很明显,仍是那故衣摊。
他现在虽然看不见我,但目的必定是按老法子,通过裹尸袋回到虎口洞里。我只要跟着他,不就可以回去了?
这样想着,我立时就要行动。
小草头仙又叫了一声:“快跟我来!”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家伙十分的毛躁,说走就走,根本不理旁人的想法。
我本来是想跟着瞎子绕去故衣摊后边,这一来,也只好跟着他走。
小草头仙把我带到一座建筑前,径直跑了进去。
我心头犯疑,这不就是之前的那座尖顶草棚子?
跟着进了棚子,就见小草头仙已经站在先前的那个铁笼子前,指着笼子里对我说:“快,得着!”
我快步走过去,见他指的竟是笼子里的草人,不由得皱眉:“什么叫得着?”
这在谁听来,都是句废话。得着,就是拿着、拿走的意思。
可是,我实在不明白,小草头仙让我得着这草人是什么意思。
而小草头仙的回复也是简单:“得着就是得着!”
我不禁有些恼火,心说别看这小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到底是被顾羊倌‘养大的’,也是不靠谱的很。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瞎子走呢。
心里这样想,我却也知道,此时再想折回去,恐怕也没用了。如果我现在所在的,真是所谓的灵觉当中,瞎子看不到我,‘裹尸袋’同样也不能够看到我。要在‘裹尸袋’不配合的情况下,趴在地上钻进他的‘衣服’里……我实在没勇气那样做。
这时,癞痢头忽然问我:“之前来过这里,见过这草人对不对?”
我说是。
他猛一挥手,“那就对了,如果这里没有变化,而又接触过这里的某样东西,那就有可能因为再次碰触到这东西,回到现实当中!”
他的话仍然很含混不清,但我却听懂了大概的意思。
其实要说起来很简单,我眼下的状态相当于意识的游离。之前所看到的,或许有可能是真实发生,但对我而言,那就和以前通过灵觉看到的事物一样,是非真实存在的虚幻。
借助真实的事物回到现实当中,可行性似乎是最大的。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被推翻了。
草人在铁笼子里,想拿到草人,首先要做的,当然是打开笼子。
事实是,我立刻就发现,我根本碰触不到笼子。
岳珊忽然说:“我有个想法……”
我正懊恼,心说别添乱比什么都强。
但这会儿我是六神无主,只能是嘴上问:“想说什么?”
岳珊小心的说:“我觉得关键不在这笼子,而是在这草人本身。要是这草人真是舅妈做的,而我们都只是意识的存在,那么,接触到这草人,是不是就能够感应到舅妈在哪儿了?”
“倒是真开窍了。”我被一语惊醒,再看看小草头仙,立即蹲下身,去触摸那草人。
指尖刚碰到表面被捅烂的符纸衣裳,大脑立刻“嗡”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徐祸!他娘的,这个时候装什么死啊!快醒醒,快醒醒!”耳边蓦然传来熟悉的叫骂。
我猛地睁开眼,果然就见真的又回到了虎口洞中。
我仍然站在原地,下半身仍被阴草捆束,胖子正红头胀脸的朝着这边破口大骂……
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刚才我所看到的,都只是一个梦。
然而,一个人物的出现,却让我认识到,那绝不是梦。
岳珊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半跪在地上抱着我,抬头间满是疑惑:“我们回来了?”
另一个声音道:“怪不得叫狮虎山,这山洞还真跟老虎嘴一样。”
真正让我认识到方才的一切绝非虚幻的,是后者,是癞痢头。他竟然也跟来了!
“徐祸,他妈给老子死回来!那个臭女人,给老子滚开!!”胖子嗓子都快喊哑了。
我终于彻底惊醒过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胖子,而是立在原地不动,只转动眼珠查看情形。
‘长虹’仍在被草道人汲取,只是颜色变得相当淡薄。
郑月柔已经陷入了绝望,不再尝试挽救自己的儿子,只是和之前的岳珊一样,两眼失神的瘫坐在神台前。
听胖子骂个不停,我这才回过头,向他递了个眼色。
胖子一怔,跟着骂道:“特么刚才干嘛呢?想吓死老子啊?”
我没还口,也没解释,稍稍一感觉,眼盯着郑月柔,不动声色的试着挣了一下。
这会儿阴草已经完全失去了效力,只微微用力,就全然腐朽凋落。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经历,岳珊此刻也恢复了大部分意识,抬头看了我一眼,放开了抱着我的手。
我拔出脚背上的耳钉,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胖子跟前,分别将两枚耳钉同时刺入了他的双肩,跟着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胖脸上:
“狗日的,也是个撇咧货!”
我这么做倒不是恨他嘴脏,而是恼他‘不学无术’。
既然明白金克木的原理,那就应该直接将金器钉入受困之人的命关,也就是阳火所在。
在阳火催发下,立时就能脱困,哪还用等这么长时间。
就这么看来,我像是有点不讲理。
实际上在目睹静海坐化后,我情绪至今仍十分激动,胸口堵着一口气,几乎快要窒息。
这样一来,我哪还想之前的环境允不允许胖子正确行动,只把他当场宣泄怨愤的对象罢了。
如我所料,耳钉一钉入胖子的双肩,再加上我这一拳,胖子立马脚下不稳,仰面朝天倒了下去。这意味着,困束他的阴草,已经在顷刻间丧失了作用。
胖子被我打倒在地,爬起来就要跟我动手,“敢打老子!”
我刚想说‘打是轻的’,郑月柔忽然站了起来。
我和胖子都吓一跳,胖子急着跑到我身边,“现在怎么办?咱俩都是生魂,弄不过她的!”
郑月柔却是看都没看我俩一眼,而是缓缓转向神台,忽然两眼放光道:“平儿不是死了!他只是元神血气被生尸吸收了!他就要活过来了!”
跟着又喃喃道:“不对啊,他还没有‘成亲’,没有得到血亲的精气,怎么就能活了呢?”
胖子小声说:“她是不是受了刺激,疯了?”
这么说的时候,他口气很有些于心不忍。
我知道他还顾念亲情,眼见封平的血气就快被吸干,再想到灵觉中静海说的那番话,忙大声道:“快停下!那个不是封平!”
郑月柔猛地回过头,歇斯底里的吼道:“那就是平儿!是我的儿子!”
看她的神情,我就知道,这女人真是受了刺激,理智完全丧失了,不由得暗暗叫苦,实不该去招惹她。
郑月柔眼中凶光大盛,厉声道:“谁也不能阻止我儿子回来,谁也不行!们都去死吧!”
声音一落,抖手便掏出两道符纸。
可是符纸还没甩出,猛然间就听一声巨响传来。
神台上那巨大的香炉,竟然炸开了!
香炉的爆炸极其突然,郑月柔背对着神台,没有丝毫防备,被迸出的香炉碎片砸中后脑,立时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我和胖子幸免于难,胖子跟着我躲到一边,急吼吼的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问我到底瞒了他些什么。
我捂着口鼻不回应,只拉着他飞奔到原先我们钻出来的牙台下方,才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对他说:“别多说了,那香炉里的可不是香灰,那是封平的骨灰!”
胖子闻言一阵干呕,连忙抬手捂住口鼻。
他嘴脏的厉害,即便这样,也还是忍不住骂我是阴险小人。
才只骂了一句,便被一阵怪声打断。
那声音呜呜喳喳,实在难以形容。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透过漫天飘扬的白色粉尘,骇然就见,神台上两座烛台的火焰,竟同时暴涨,几乎快要灼烧到了洞顶。而且,火焰的颜色,也由正常的橘红色,变成了血一般的艳红。
更加惊悚的是,那形貌诡异的草道人,此刻竟然动了起来。
草道人动的姿态很是怪异,并非是像活人那样肢体动作,而是胸腹间不断鼓胀,发出草茎摩擦的声音。
看上去,就像是其中包藏着什么活物,顷刻间就要破茧而出一样!
“这绝不是封平,那个人……到底是谁?”胖子慌神的问道。
想起静海死前的猜测,我心跳更加狂烈,转眼抬头看向牙台上方,“老和尚都猜对了,瞎子呢?他不是带了长矛回来吗?人呢?”
胖子还待询问,被我一把拽住肩膀,“蹲下!”
胖子虽然时不时犯浑,果决却是有的。
他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说话的当口,闻言马上顺着我拉拽蹲下了身子。
我一只脚踩上他肩膀,才说:“把我顶到牙台上头去!”
在胖子的配合下,我勉力爬上牙台,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瞎子的咒骂声。
“瞎子,他妈在磨蹭什么?”
我嘴里骂着,赶到洞口低头一看,差点没眼前一黑,当场死过去。
这会儿我是真认可了静海说的一句话——都是普通人,谁特么也不是神仙。
老和尚可谓是机关算尽,但最终却少算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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