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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无解

顾宁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元气大伤。

雍凛的面色也有点铁青。

“姐,你没事吧,要不回去休息,我自己能行的。”顾宁担心地看他。

未成形的血肉被封存起来,因为还要拿去给医生观察是否完整排出,所以雍凛也有幸看了一眼。

那个情形,不仅顾宁终生难忘,估计雍凛也会终生难忘。

雍凛:“你姐……咳,我买了一点排骨和玉米给你炖汤,你先等会儿,我去煮。”

顾宁绽露灿烂笑容:“嗯,好久没吃你的手艺了,怪想念的。”

略带娇憨的笑脸足以让任何人想起她只是一个刚刚毕业,对外面世界充满憧憬热血的社会新鲜人,可惜双颊瘦削,没有血色,少了许多活力,看着像重病未愈。

两居室的房子空间并不大,对雍凛这种住惯了大房子的人而言越发感觉腾挪不开,厨房更是小得让雍凛皱眉。

跟顾宁合租的姑娘已经找到工作,她与顾宁交情不错,要不然两人也不会一起租房子,她还不知道顾宁的事情,只以为对方生了病,找堂姐过来照顾,所以关心几句,也就上班去了。

雍凛开火煮上水,然后看着塑料袋里血淋淋的排骨发呆。

早上顾念是说要等水开了再放排骨,还是直接就可以放下去一起煮?

为了这种事专门打个电话询问也太丢人了,雍凛决定一起丢进去煮。

还有什么来着?哦,玉米和胡萝卜。

胡萝卜好做,剥皮切块,不一会儿就搞定,比较棘手的是玉米,生玉米实在是太硬了,菜刀切不断,雍凛现在的力气来自于顾念本身的力气,狠狠挥刀下去,砰的一声,玉米飞到九霄云外,玉米粒四溅开来,砧板则直接摔在地上,砸上雍凛的脚面。

唯一庆幸的是刀还没飞,不然真要血溅当场了。

“姐,你没事吧,要不我来?”顾宁怯生生的声音出来。

雍凛回头,对方应该是听见动静出来,正站在厨房门口,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雍凛就不信自己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顾宁被打发回去,他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顾念,问她玉米要怎么切。

顾念哭笑不得:“家里的钢刀一般很难切玉米的,太麻烦了,都是在市场买的时候先让切好,超市也有单独把汤料包装好出售,你早说要给小宁炖汤,我就让阿姨给你准备好了。”

排骨玉米都是做饭阿姨帮忙买的,但当时雍凛并没有说明自己要炖汤,所以对方也没有考虑得那么周到。

事事要求完美的雍凛看了满地洒落的玉米粒,心里默默给自己打了个叉。

顾宁睡了一觉醒来,就闻到外面飘入的香味,隔着门都抵挡不住。

她起身下床,循着香气走到饭厅,情不自禁哇了一声:“姐,你的厨艺越来越厉害了!”

桌上四菜一汤,样样精致,连汤都热气袅袅,玉米和胡萝卜与排骨的猪油相遇,凝结为浮在汤面上的精华,肉香中夹杂着清甜,没有一个小时绝对不可能这样入味。

顾宁感觉自己的胃口一下子被调动起来,看雍凛的表情也充满感激:“谢谢你,姐,我让你费心了,还做这么多菜!”

雍凛:“这是叫的外卖。”

那些未能完工的排骨和玉米,出师未捷身先死,都被他扫进垃圾桶了。

“……”顾宁嘴角抽了抽,赶紧换上谄笑,“那也很厉害了,不过下回别叫这么多了,咱们两个又吃不完,太浪费了!”

雍凛:“我下午就走,吃不完的放起来,晚上热一热,可以当晚饭,你不用再折腾。”

“也好。”顾宁夹起一筷子鱼肉送入口中,满足的笑容看上去有点没心没肺。

雍凛看了她一眼,想起顾念的托付,顺口问道:“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顾宁平静的面具一下子维持不住了,她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低落下来:“先找工作吧,昨天我打了电话过去问,那边公司不愿意等一个月,说没有这种先例,我可能要重新开始找了。”

雍凛:“你学的什么专业?准备找什么方向的?”

顾宁:“人力资源,之前我找到的广告公司,也是跟时尚圈搭边的。其实老实说,我挺羡慕姐你那份工作的,能够经常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就算买不起,光是跟这些奢侈品打交道,都能感觉自己紧跟时尚潮流,每天青春飞扬的,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那个行业,只要本科以上,一般不用硬性要求专业对口是吧?”

雍凛慢条斯理放下汤碗:“你想应聘奢侈品门店?那你做好准备了没有?”

顾宁一愣:“什么准备?”

雍凛这两天也看了些关于这一行的书,正好拿出来现学现卖:“不管你是应聘管培生还是普通店员,都要从BoutiqueSales做起,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内,你都要待在门店,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这其中固然有档次高素质高的客人,也不乏势利眼或刁钻古怪的客人,你应付得来吗?”

顾宁鼓起嘴巴:“不就是陪笑脸,无论如何都不能生气么,姐你也太小看我了!”

雍凛微哂:“光是不生气陪笑脸,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好说话,碰见得寸进尺的客户或同事,不会把你的退让当成胸襟宽广。”

说到这里,想起那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门店经理John,想起顾念,以及顾念那些性格各异的同事,他也不得不承认,原本他以为毫无技术性的职业,其实对口才和眼力也很讲究。

前两天跟顾念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雍凛曾经问过顾念:“你觉得你在这一行能学到什么?”

顾念的回答是:“学到怎么跟别人打交道,如何将一件本来不令人愉快的事情变为皆大欢喜,让对方高高兴兴地接受,如何说话是一门艺术,在M&J最基层锻炼的不仅是情商,还有处理各种琐事的统筹能力,以及最重要的是,它给了我继续往上的动力,让我不能懈怠。”

而在顾宁身上,起码迄今为止,雍凛没有发现这种生气勃勃的动力,她对自己的未来还很茫然,向往堂姐的职业,纯粹也是出于一时的热情。

像这样的女孩子,其实安安稳稳结婚生子,对她们来说反而更合适,不过人家刚刚才经历男朋友的背叛,饶是雍凛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合适。

顾宁的表情迟疑起来:“这一行真的很难往上升么?”

雍凛淡淡道:“国外的奢侈品店,会喜欢聘用年长有年资的店员,这意味着他们富有跟客人打交道的经验,更能将客人的喜好品味揣摩好,但在国内,目前还没形成这个意识,这个行业更多是一碗青春饭,如果过了一定年纪你还升不上去,最后只会连店员都做不成,到时候你再转行也晚了。”

顾宁吃了一惊:“竞争也太残酷了吧,姐,你就没想过跳槽么?”

雍凛心说你姐为了继续干下去,都能跟我提出分手了,怎么可能跳槽。

见他没有答话,顾宁又自顾自笑道:“哦不对,你还有准姐夫呢,以雍家的实力,反正你想不想做都没所谓,大不了到时候辞职直接当雍家少奶奶咯!”

这应该才是大多数女人的想法吧?雍凛若有所思:“你觉得我这份工作可有可无吗?”

顾宁笑道:“那当然了,准姐夫对你那么好,就算你想要工作,雍家随随便便都能提供一个更好的职位了吧,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接受的,上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你从来都有自己的主见,连大伯和伯母要你去考公务员你都不肯。”

说着说着,她流露出一丝苦涩:“其实我很羡慕你这样说做就做的性子,我就不行了,耳根子软,被人家说一两句就动摇,当初其实我想读考古或汉语言文学的,我爸妈非说那个没前途,出来找不到工作,我也没能坚持下去。”

雍凛心头一动,试探道:“我爸妈要我去考公务员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顾念对自己家的事情说得很少,雍凛也没有主动问过,只知道对方出身普通家庭,因为他曾觉得以雍家的家世背景,顾念父母没理由不同意,准备等到顾念同意订婚,再去女方家进行正式拜访,所以之前并未特意去做深入了解。

顾宁奇怪:“是呀,当时不是闹得很大么,姐,这两年你都没有跟家里联系过吗?”

雍凛含糊应付过去:“也不是没有……”

顾宁劝道:“其实他们也是一时激动,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雍凛根本不知道来龙去脉,这话没法接下去了,只好随便敷衍几句。

顾宁又关心起顾念的感情生活来:“姐,话说雍家提过结婚的事么,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一提这件事,雍凛就心情不爽:“你觉得雍凛是个好对象吗?”

顾宁想也不想:“当然了,上回我生日,你说要让我们一起吃个饭,可我正好有课没法去,事后准姐夫不还给我送了蛋糕过来么,爱一个人能把你周围的人也照顾到,这已经很难得了吧,我们学校那些男生,现在十有八九都自私得很,没要求女生倒贴就不错了,很少有人去关照别人的心思,更不要说女朋友的堂妹了。”

雍凛有点不自在,因为他压根已经忘了这件事了,当时很有可能是自己随口交代了一声,自有秘书林琳料理得妥妥当当,根本无须他费心。

顾宁还在继续道:“我虽然没见过他的真人,但也见过照片,颜值就不说了,你看现在富二代花心爱玩的新闻满天飞,准姐夫跟你谈恋爱的时候多认真,工作又能干,像他这种年纪,继承父业的不少,可真能干出一番事业的能有几个?上回我一个经管系师兄说到准姐夫,就说他是真正懂生意的,不是那些靠父荫过日子的纨绔子。”

任凭被夸得天花乱坠,雍凛也面不改色,事实上他觉得自己也当得起顾宁这些赞美之词。

只不过他同样不明白,自己都这么好了,顾念为什么还不要?

生在福中不知福。雍凛暗暗冷哼一声。

顾宁见他沉吟不语,却有些担心:“姐,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不会是有什么变故吧?准姐夫不想结婚?还是他出轨了?”

雍凛:“没事,吃你的饭。”

顾宁正想再说什么,旁边手机出现信息,她打开一看,脸色刷的白了。

雍凛原本没准备多事,直到顾宁将手机递给他,气得嘴唇直哆嗦。

“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雍凛接过来,一个叫赵玄的人转了五百块给她,附上一句“对不起,小宁,我们分手吧”。

毫无疑问,这个赵玄,就是顾宁的前男友。

顾宁红了眼眶:“姐,我实在想不明白,谈恋爱的时候他也是人模人样的,我们去坐公车,有个老婆婆没位置,他还主动让位给人家,那时候我看在眼里,就觉得这男人人品不错,可以依靠,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雍凛淡淡道:“这跟人品没什么关系,说白了就是担当,他不是坏人,但碰到大事就不敢负责任,所以选择逃避而已。”

顾宁哽咽:“可是我想不明白,明明那时候,他对我山盟海誓,说了以后很多计划……”

雍凛皱眉:“你还是不是顾念的妹妹,顾念那么坚强,你却碰到这种事情就开始钻牛角尖,不就是没了个男人吗,现在看清楚好,还是等结婚之后再发生这种事情好,还需要我教你吗!”

顾宁被他严厉的语调吓住了,连眼泪也忘了流,只会呆呆望住他。

雍凛:“当你一只脚被鳄鱼咬住,最好的方法就是牺牲这一只脚来及时止损,这就是鳄鱼法则。如果还执迷不悟,只会把性命都赔上,别哭哭啼啼的,你过得更好,他以后自然就会后悔,你再哭下去,他也不会回来找你。”

堂姐以前都是温温柔柔跟自己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凶过,顾宁结结巴巴:“那,那我还要不要拿这五百块?”

雍凛:“拿啊,怎么不拿,他给你就收下,以后他要是真回来找你,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宁福至心灵,连连点头:“把五百块兑换成五百张一块,砸他一脸!”

雍凛:“……”

雍凛到家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发现顾念早早回来了,而且还在厨房忙活。

扭头看见他,顾念笑了一下:“你先等会儿,马上就可以吃了。”

说着先将热腾腾的冬瓜汤端上来。

雍凛把外套脱下:“阿姨呢?”

顾念:“她家里临时有事,我让她先走了,反正冰箱都有食材。”

雍凛:“你特意先回来做饭的?”

顾念头也不会,掀开锅盖看火候:“今天小宁让你费心了,我煮一顿饭不算什么。”

敢情是为了妹妹?

雍凛略有飞扬的心情,因为这句话又跌了下去。

顾念将菜端上来,抬眼就看见他抿紧的嘴角,奇道:“怎么了,小宁又闯祸了?”

雍凛:“没有。”

语气很平淡,似乎方才只是顾念的错觉。

一顿饭在相对无言的氛围下进行,连顾念都觉得有点诡异,忍不住主动开口:“今天公司没什么事,不过姚殊也打电话过来跟我道谢了,还送了礼物过来,我让她不用那么客气。”

雍凛正在神游物外,听见个熟悉的名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诧异道:“谁?”

顾念:“姚殊也。”

雍凛:“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顾念惊讶:“那还跟你相亲?”

雍凛不是个喜欢八卦的性子,不过现在毕竟是顾念在用自己的身体,有些话得跟她说明白:“她私底下交的男朋友,没让姚家知道,我不想掺和,很多人都喜欢把事情往复杂化的方向想,难保姚家知道以后,会认为跟我有关。”

顾念玲珑剔透,一点就通:“你是怕姚家觉得你不想跟姚殊也谈,就故意推波助澜,还帮忙隐瞒真相。”

雍凛嗯了一声:“我不怕事,但也不想招惹些莫名其妙的麻烦,姚殊也的麻烦,让她自己去解决,你最好不要和她见面。”

顾念点头应下,又问起顾宁。

雍凛:“她说明天合租的人休假,可以帮忙照顾,让我不用特意过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她还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怕我出轨反悔。”

顾念扑哧一笑:“你没反驳她,为自己多说点好话么?”

雍凛:“其实,你之前说得倒也没错。”

顾念讶异看他。

雍凛:“我们的确不够了解彼此,起码我就不知道你父母对这段恋情是什么看法。”

顾念没了笑容,轻轻叹口气:“我的家庭很普通,我跟我父母的关系虽然不太好,但那并不构成我们的阻碍,他们要是知道对象是你,一定很乐意这段恋情开花结果,你知道的,问题从来都不在这里。”

雍凛的表情也冷淡下来:“我承认,这几天以你的身份去上班生活,的确体会到你的不易,但既然可以选择一种更舒适安逸的生活,为什么你非得去受罪?连顾宁都无法理解你的选择。”

顾念认真道:“雍凛,不说我们之间的观念差异,单说你父母,其实之前我也以为,我可以努力去改变他们的看法,但这些天,我以你的身份接触了你的母亲,发现她完全无法接受我这样一个儿媳妇,就算你坚持己见,最后我们结了婚,你觉得你母亲会开心么,我们能够相处好么?”

雍凛:“我可以说服他们,那并不是问题。”

顾念眨眼:“包括我继续在门店工作?”

雍凛不语。

顾念忍俊不禁:“逗你玩儿的!这事根本没法得出一个结论,咱们求同存异好不好?”

雍凛觉得,以自己骄傲的个性,从小到大,都没向谁低过头,唯独对顾念,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但对方非但半点不领情,反而固执地一条道走到黑,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能心狠到这个地步!

说白了,她对自己的感情,其实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深,所以哪怕随手放弃,也并不惋惜?

假若两人不是因为这个小小的变故而被迫身在同一屋檐下,恐怕早就没有交集了吧。

他的表情渐渐冷漠下来,再不看顾念一眼,转身回房。

顾念坐在餐桌旁边出神。

其实这几天,让雍凛反复想起的问题,未尝没有在困扰着她。

她不是没有想过退一步,按照雍凛说的,放弃现在的工作,找一份雍家能够接受的体面工作,努力讨得雍家父母欢心,让他们接受自己,然而雍夫人的态度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打消了那个曾经有过犹豫摇摆的念头。

但退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现实总会让人一退再退。

别人也会想:既然你一开始都妥协了,为什么后面又不肯,是不是在拿乔?是不是在矫情?

而当退到面目全非的时候,她还是顾念吗,还是雍凛喜欢的那个人吗?

雍凛喜欢的是现在的顾念,而不是不断妥协退让,最后无所适从的顾念,所以这本来就是一个互相矛盾的命题。

无解。

顾念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对不起,我不能退。

明月高悬,这是都市里难得云雾稀薄,能见度高的时候,不过除了天文工作者,镇日忙碌的都市人,已经很少会特意去关注月亮的阴晴圆缺了。

顾念的睡眠质量一贯不错,但今晚又出乎意料做了噩梦,就像前几天那个晚上一样,在梦里心惊胆战如履薄冰,画面凌乱快速地切过,令人喘不过气,醒来之后犹如爬了一座几千米山峰,累得像条狗,浑身酸痛。

下意识伸手想摸闹钟,一摸却摸了个空,顾念朝床头看去,原本应该是床头柜的位置却空荡荡的。

好像有些不对……

顾念的脑子混沌了片刻,忽然醒过神,腾地坐起来,低头一看。

果然!

触感柔软细腻,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顾念下床拉开窗帘,大片阳光霎时从外面照进来,她不由得眯起眼睛。

再扭头,旁边落地镜中的人,也正回望着她。

换回来了?

来不及多想,房门已经被敲响。

顾念去开门。

雍凛穿戴整齐站在外头,西装笔挺,五官如刀刻斧凿,英俊得令人一眼难忘。

东方男人穿西装,对身高身材更有讲究,顾念见过的帅哥不少,但雍凛仍旧是少数能将西装穿出自己风格的男人。

两相见面,彼此都有些失语。

这两天的经历委实太过离奇,离奇得两人像是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雍凛先开口:“你发现什么规律没有?”

顾念先是茫然,忽而想起什么:“每次交换回来之前,我都做了噩梦,昨晚也是!”

雍凛拧眉思考:“我没有做噩梦,但我昨晚梦见自己在海里游泳,被海浪带着一阵阵往外推,身不由己。”

这算是规律么?两人都弄不明白。

总不能是以后一做梦就意味着交换身体的前奏吧?可那样根本防不胜防。

两人面面相觑,强势如雍凛难以接受自己当了三十年的男人,有朝一日上天竟然给他开了这种玩笑。

哪怕是一年只有这么几天的经历,哪怕自己已经逐渐适应,但如果可以选择,雍凛绝对不想再重温一回。

还是顾念打破沉默:“既然已经回归正轨,那我今天就搬回去吧。”

雍凛微微皱眉,有些话在心头转了一圈,到嘴边却变成:“可以多等两天,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再搬。”

顾念笑了笑:“不了,正好今天还有一天假期,也没多少东西,明天要上班就没空过来了。”

雍凛冷冷道:“随你。”

而后直接转身出门,再没回头看顾念一眼。

顾念长长吐出一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两人谈恋爱的时候,她也没有搬过来跟雍凛同居,依旧另外租着房子,所以这次拿过来的东西不多,把日用品和几件衣服装行李箱里带回去就可以了。

S市的房租不便宜,顾念跟别人合租了一间二居室的房子,当时运气不错,地段和环境都挺好,房租比市价稍贵,但也在她能够承受的合理范围内,同屋的姑娘是本地人,经常回家住,没能跟顾念培养出更多的感情,仅止于见面打招呼,不会过问对方私事的关系,但这也给了顾念很大的方便,这几天她暂时搬到雍凛那边,现在又搬回来,室友都没有过问半句。

同租的姑娘下午从家里回来,看见顾念也在,有些惊奇:“你回来了?”

顾念笑道:“是,这几天出门去了,屋子多亏你打扫,晚上有空吗,要不咱们一起去吃个饭?”

对方拒绝了,但并不坚决:“不用了吧,小事而已,哪里要你破费?”

顾念:“没关系,我记得你喜欢吃烤鸡,春华路那边有一家很不错的,要不咱们去试试?”

“好啊,我收拾一下头发就可以,你等会儿!”对方没想到顾念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喜好,有点意外又有点高兴。

顾念考虑到吃饭地方离家不远,就没有背包,只顺手拿了钱包,下楼时才发现忘了手机,但想着反正吃一顿饭就回来,就懒得特意上楼拿,她自然也就不知道在自己吃饭这段时间里,手机多了两个未接来电。

第二个电话只响了三声,就被雍凛挂断。

因为陈庄敲开门进来,见雍凛手里拿着电话,以为自己打扰了老板:“要不等会儿我再进来?”

雍凛摇摇头:“不用了。”

陈庄:“这是会议前的资料,您先看看。”

雍凛嗯了一声:“走吧,直接去会议室看。”

他将手机调了静音,放在桌上。

吃完饭回来的顾念挂断拨过去却无人接听的电话,掩下心底一抹淡淡的失落。

这一夜,阴差阳错,电话最终也没能接通。

等到隔日早上,顾念已经完全没空去多想昨晚那个电话了,因为重新来到门店上班的她,发现许多同事虽然依旧和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但笑容和目光里,都一些意味深长的含义。

甚至还有人过来跟她说“恭喜,什么时候请喜酒”。

顾念扶额。

John倒还算正常,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了。

当顾念重新穿上工作制服和高跟鞋站在门店里等待客人上门时,她发现自己居然感觉到亲切。

坐镇办公室指点江山,一批手下指哪打哪固然很爽,但她毕竟不是雍凛,每一份文件,每一个指令,都包含着过去她没有学到的专业知识,顾念既不能表现得太差,又实在对雍凛那一行没什么兴趣,不懂装懂实在辛苦,只有身处这里,才能感受到久违的畅快和自在。

哪怕现在穿着高跟鞋,她都有种想要转圈圈跳舞的冲动。

在这种情况下,其它的小小不愉快,其实都可以被忽略了。

脑海里那个小人正在跟随《匈牙利狂想曲》翩翩起舞,顾念面带笑容,耳听八方,一面接待客人,一面还能抽空开个小差,心想今天下班之后去打听打听关于内聘的事情。

午间休息,邹艳红等几个同事正在说团购樱桃的事情,大家都凑了单,还少一个名额。

顾念就道:“Ada,也算我一个吧。”

没等对方回答,又一个声音插进来:“Nina,你连两三千的午饭都请了,何必还跟我们这种小市民抢团购呢,这个名额就让给我好不好?”

顾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邹艳红谁也不想得罪:“要不你俩石头剪刀布?”

顾念微微一笑:“不用了,既然Rose要,就让给她好了,不过这中间可能有点误会,前几天我请饭请那么贵,是因为前一天正好买了彩票,小中一笔,所以才散财给大家沾沾喜气,年初去算命的时候,师傅说我今年本命年,要多散财消灾,结果还真灵,那天不是刚请你们吃饭么,隔天我向代购买的东西就到手了,本来以为还要清关扣查的。”

胡说八道,鬼才信!李娇暗暗冷笑。

但她不信,自然有人信,旁边同事都很惊奇:“真这么灵?”

顾念:“当然了,那师傅算命很灵的,特别是起四柱和看相。”

同事:“可我不是听说算命会越算越薄么,不能经常算?”

顾念:“我也是这么问师傅的,结果师傅说……”

话题很快跟原先偏了十万八千里,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早上顾念过来上班时的无形隔阂,早就消弭无踪。

虽然膈应了顾念一下,又如愿抢了她的名额,但李娇一点都不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