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临的神情倒还和方才一样,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笑得有些无可奈何,好像正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顽童。
最后还是魏善看不下去,直接将同安拉走。
原先放着顾香生那个瓶子的位置,换上了魏临给的瓷瓶,这下就算不具名,也没有人不知道那是顾香生的了。
不过暂时还没有人往那个瓷瓶前面投牙牌。
魏初奇怪道:“大兄为何会忽然帮你解围?”
顾香生摇摇头,自我解嘲:“兴许是看在那天咱们一起在六合庄吃过饭的情份上罢。”
魏初气哼哼:“这事一定是同安干的,我只是没想到,小姑姑竟然也会帮着她胡闹!”
一炷香的时间眼看已经过去大半,因为方才出了那段小插曲,为了公平起见,嘉善公主让人取来一根新香,剪去一段,重新点燃计算,但很快,那根新香也见底了。
粗略一看,最左边的一方香牌,和第二排中间一瓶香露,应该是最多人投的。
就算没有近前闻到味道,从投牙牌的人来看,也不难判断出个大概。
受到文人青睐的那方香牌,味道一定是清隽雅致的,不会太浓郁;而多受世家子弟喜爱的香露,则有可能是馥郁芳香,气味更加浓烈一些。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它们的主人,但只要往女宾这边看,仔细观察众人的神色,就不难猜出答案。
魏初道:“那香牌应该是程翡的,香露可能是胡维容的。”
顾香生道:“胡维容那一份香露,很可能还真是她亲手调配的。”
魏初奇道:“你怎么知道?”
顾香生道:“方才投牙牌的那几个世家子弟,都是平日里素爱流连青楼的,必然对香方有所见识,连他们都在那瓶香露前流连不去,再三品赏,可见那香露连他们都没见过。”
魏初戳戳她:“怎么别人的事情你都说得头头是道,就没料到自己的麻烦?”
顾香生无奈:“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人家存心想整你,我有什么办法,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
魏初发愁:“那方才要是没有思王帮你解围,你怎么办?”
顾香生拧了她的脸一把:“没影的事儿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就死不认账呗,还能怎么办,谁都不是傻子,这事情摆明了我是被人陷害的,难道真有人会相信我故意拿了一瓶馊水来丢自己的脸吗?”
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在方才那一刻,她的确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就算别人知道她是冤枉的又怎样,无凭无据,难道她还能跟同安公主对质,说嘉善公主明明知道内情却还故意为难自己?
想及此,顾香生不由看了魏临一眼。
对方正伸手将牙牌投入一个竹筒里。
一见之下,顾香生不由满头黑线。
魏临投的那一票,就是方才他拿出来给她解围的那瓶香露。
就在这时,徐澈走过去,将牙牌也投入那个竹筒中。
这两人的动作又一次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魏初小声道:“我怎么觉得大兄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话刚说完,北齐使臣哈哈一笑:“思王殿下与徐郎君都选了这瓶香露,想来这香定如方才那位小娘子一样清丽动人,我也选它好了!”
说罢便将牙牌也投入其中。
魏初啊了一声:“北齐人也喜欢你?”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女宾这边看顾香生的眼神莫名多了几分敌意。
能同时得到两位美男子的青睐,连北齐人也跟着一起捧场,顾香生先前出的丑,仿佛突然就变成了好事似的。
若说方才还有人在幸灾乐祸,此时却反而希望自己就是顾香生了。
但顾香生却眼尖地瞧见魏善脸色微微一变。
“明显不是。”她忽然福至心灵,隐约明白了其中奥妙,压低声音对魏初道:“你想想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那北齐人的身份。”
大魏才刚刚废了太子,三皇子则被流放,如今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再一次变得悬念重重。
皇帝到底属意谁?
是看似身处绝境,却犹有余地的思王魏临,还是一直恩宠有加,但还差半步的益阳王魏善?
不单魏国人自己在观望,他国也在观望,其中又以齐国最为关切。
论实力,齐魏两国旗鼓相当,差距不大,魏临重文敬儒之名远扬,魏善喜爱兵事武功,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
若是魏国能因皇位而内耗,齐国人自然乐享其成。
那使臣明着选了顾香生附和魏临,实际上无非是在将要沸腾起来的油锅下面再添上一把柴火。
魏初恍然大悟。
但她一点就明,不意味着在场所有人都能看明白。
许多人暗暗羡慕顾香生的好运,心道今天就算她最后没有拿到三甲,也已经大大出了一把风头了。
谁会想到,没了益阳王追捧的顾家四娘子,反倒引来思王和徐澈的青眼呢?
一炷香燃完,在场男宾都将手中牙牌投了出去,公主府的下人开始计算每件物品得到的牙牌。
不出所料,最后三甲统计出来,宣布名次,以程翡第一,胡维容第二,同安公主第三的结果告终。
程翡原本便容色倾国,才情出众,如今又得了香中状元,当即就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即便如此,她仍旧一派从容,面上微微笑着,单是那份娴雅大方,不亢不卑的行止,足以令那些原本就暗暗倾慕于她的人越发心生情愫,就连女子这边,也有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她身上。
爱妍憎媸,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想来今日之后上程家提亲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而胡维容虽然容貌上略逊一筹,但自六合庄那夜之后,她的才名早就传遍京城,甚至连别国使臣听见胡维容的名字,都会说一句“原来就是鼎鼎大名的魏国文姬胡氏娘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