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上了年纪,想要马上入睡就变成一件奢侈的事情。
焦太夫人也不例外,早上遇见英国公夫人郑氏的小插曲,让她的心情变得不那么美好,好不容易才昏昏然倦意上涌,眼睛眯了起来,眼看终于能够打会儿盹了。
冷不防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令这一切全都破灭了。
赵氏连忙起身去开门,原已到了嘴边的训斥化为愕然,就这么看着顾香生快步走进来,满脸焦急,后面跟着碧霄和顾画生的婢女灵芝。
“阿婆,您快让人去找找二姐姐罢!”
“到底怎么回事?”焦太夫人忽然被叫醒,心口跳得有些剧烈,忍不住伸手按住。
赵氏连忙上前帮忙抚弄。
顾香生道:“方才我睡不着,便带着碧霄出门转转,谁知等我回去的时候,发现二姐姐却不见了,我有些担心,就出门去找,结果在后门那里找到灵芝!”
灵芝哭道:“太夫人,您快派人去找找二娘罢,方才她说要去碑林,又不让婢子跟着,婢子担心……”
焦太夫人深深皱眉:“她无端端跑去碑林那里做什么?”
灵芝嗫嚅着说不出话。
焦太夫人脸上的困倦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厉,她知道此时不是教训灵芝的时候,因此连半句斥责都没有,只对赵氏道:“你马上带两个孔武有力的仆从过去看看,记住,别惊动任何人!”
赵氏连忙答应,转身出去了。
焦太夫人厉声道:“还不说实话!”
灵芝浑身一抖:“婢子,婢子不知……”
焦太夫人淡淡道:“那好,回去之后再说。”
但她越是轻描淡写,灵芝反而越是害怕:“太夫人饶命,婢子,婢子是真的不知情……先前,先前庙里派人送来几碗药茶,二娘就特意交代奴婢其中一碗是要给四娘喝的,让奴婢将那一碗摆在四娘那里,……后来,后来看见四娘出去,二娘就说也要跟出去看看,还让婢子守在后门那里,看见她的暗示就跑回来报信……”
顾香生面无表情:“我察觉二姐姐的态度有异,那茶我便没有喝,趁她不注意倒掉了。”
焦太夫人闭了一下眼睛:“跟我去看看。”
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顾香生扶着她的这一路上,却能感受到来自焦太夫人内心的怒火。
这怒火自然不是对着顾香生的。
几人循着方才的路来到后院,又直奔碑林处,远远地便瞧见几个人立在那里,再走近一看,焦太夫人登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只见顾画生外裳已经被扯碎了落在地上,身上披着的是赵氏的外裳,正贴着石碑低头啜泣。
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从她紧紧揪着的那件外裳下泄露的春光和凌乱的钗鬓来看,也不知道赵氏赶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焦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眼前这一幕,还是因为顾画生的愚蠢。
她并未多看顾画生一眼,很快便将视线落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吕诵?”焦太夫人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终于从记忆里翻出这人的名字。
年轻人倒是落落大方,甚至还有闲情拱手行礼:“见过太夫人。”
焦太夫人冷冷道:“想必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吕诵道:“今日陪家母和妹妹来此地礼佛,听说此地风景甚佳,就独自过来游览,没想到竟看见一名和尚对顾家二娘子欲行那不轨之事,我将那人赶跑之后,谁知二娘子还意犹未尽地扑上来与我纠缠,我别无他法……”
“你胡说八道!”顾画生声嘶力竭地打断他,哭喊道:“我怎么会主动与你纠缠,明明是你见色起意!”
吕诵冷笑:“二娘子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方才是谁扒着我不放的?”
顾画生怒骂:“你血口喷人!是你给我下了药,想趁人之危!”
吕诵轻佻道:“我见你热情如火,还当二娘子仰慕我多时,故意制造机会,让我英雄救美,好投怀送抱呢!焦太夫人在这里,我怎敢信口雌黄,太夫人若是不信,不妨问问您的婢仆们,他们赶来的时候,难道只看见我在强迫顾而娘子吗?你们家二娘子就没有半分主动?”
顾画生:“你这个无耻卑鄙下贱的……”
“闭嘴!”焦太夫人一巴掌扇掉她接下来所有的话。
顾画生好似被打懵了,捂着脸颊愣愣地看着祖母。
焦太夫人却没有空再搭理她,而是铁青着脸转向吕诵:“今日之事到底真想如何,我自会查明,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吕小郎君心里也该有个数才是。”
吕诵道:“这个自然,但若是顾家的人自己外传,太夫人可就怪不得我了。”
焦太夫人冷冷道:“吕小郎君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可想好了要如何解决这件事?若你不能作主,让令尊和令慈过来亲自谈也行。”
吕诵斜眼看了看顾画生:“太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我娶顾二娘子?”
顾画生:“痴心妄想!”
焦太夫人:“不管如何,你坏了我孙女的名节,此事自然要有个合理的解决方式。”
吕诵的回答更爽快:“那我就娶了她呗!”
顾画生尖叫起来:“不,我不要嫁他!”
焦太夫人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和吕诵道:“我凭什么信你的话?”
吕诵笑了笑:“我可以带太夫人去见家母,马上将这件事定下来!”
对方这样爽快,焦太夫人反而意外,不过想想京中传言,也就不难理解了。
吕诵是吕音的兄长,子承父业,他也是武将出身,如今驻守边关,任折冲校尉,相当于府兵中最低等的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