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笑闹一阵,魏临想起自己信还没写完,明天就要寄出去,总算按捺下来,重新提笔,只是气息还有些紊乱,写出来的字迹未免要走形,顾香生也不好再闹他,起身坐到一边,见他字体神秀,飘逸出尘,忍不住赞叹:“大郎这手字,很有王右军之风!”
魏临笑道:“我自四岁起便日日练字,坚持不懈,这才练出这一笔字,陛下对我们期望甚高,不单是我,连二郎三郎,也都写得一手好字,只是风格各有不同罢了。”
顾香生又瞧了一阵,摇摇头:“只怕也要几分灵性和天赋罢,我学来学去,至今充其量也只能写得端正秀丽,若要说带着飘逸之气,那是办不到的。”
魏临道:“这种字体,也就只适合在信上写,若是写奏疏公文,还是得用楷书隶书。”
顾香生闻弦音而知雅意,魏临这样一说,她立马听明白了言外之意。
古人讲究字如其人,这种私人信件,魏临刻意临摹王右军的风格,为的就是让人知道自己胸无大志,没有威胁,此等用心,不能不令人惊叹,可想深一层,魏临也并无错处,但凡谁被废了太子之位还能保住性命的,必然要倍加小心谨慎,再不让人捉住任何错处。
想及此,她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叹息。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左右以后不管好坏,都与他一起承担面对便是。
见魏临最后寥寥数语提及南方战事,她便也随口问道:“此战既罢,以后南方大抵可以平静了罢。”
魏临摇摇头:“顶多只能数年无事,治标不治本,南蛮虽以百越统称,可从来就不止一个部族,平日里各自为政,一旦有事就彼此联合起来,对朝廷为患甚大。”
顾香生道:“剿不如抚,堵不如疏,南蛮风俗与中原殊异,朝廷派去任职的官员,难道没想过入乡随俗,与其和解,换来长治久安?”
魏临笑道:“如何没有?但一来,官员几年一任,就算偶尔出个能臣干吏,将那一带治理得稍稍太平些,土著蛮族也能悉从管教,可不过几年,那官员一走,换来新人,又是另一番景象。二来,许多人虽然嘴上仁义,但心中难免瞧不起那些蛮族,很难放下、身段。你也知道,官员只有获罪才会贬谪到那里去,如此能有几个人会全心全意去治理呢?”
他倒没什么女子不能干政的偏见,见顾香生问起,便详细与她说了起来。
顾香生道:“若是能吃饱穿暖,生活无虞,只怕没有几个人愿意成天造反起事,百越之所以频频生事,说到底也无非是贫瘠所致,加上地方官府催逼过甚,这才使得那里越治越乱。久而久之,南蛮各族与中原王朝离心离德,将来若是大魏与齐国不可避免有所一战,南蛮再在背后生事的话,大魏恐怕分身乏术。”
魏临先是一怔,而后玩笑道:“没想到我家阿隐竟还是块治国辅政的良才美玉,就冲着这眼光格局,满朝文武也未必有多少人能及啊!”
顾香生嗔道:“说正经的!”
魏临:“魏国有百越为患,齐国也有回鹘的威胁,半斤八两,不必担心太多。”
杨谷等了许久,还不见思王和王妃出来吃饭,忍不住过来看了好几回,眼见碧霄诗情二人也不见踪影,还以为她们躲懒去了,不由皱皱眉头,走近几步往里探看。
却见二人靠在书案之前,紧紧靠在一起,彼此身体几乎毫无间隙,一人握着另一人的手,似乎在临摹字体,脸上还带着笑容,不时低头说些什么。
见此情状,他会心一笑,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