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这么喊她的,除了弟弟顾准之外,就只有夏侯渝了。
但顾准是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顾香生转头的时候,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饶是如此,在看见对方的那一瞬间,她依旧禁不住恍惚了一下。
往日柔美的轮廓彻底长开来,变成令人目眩神迷的俊美,即便还带了点阴柔,但这阴柔却绝不会令人联想到柔弱或女性化,顾香生以前没有注意,现在却忽然发现,夏侯渝的母亲兴许带有胡人的血统,这使得他的眉目十分深邃,而鼻子又很高挺。
不笑的时候,那张薄唇也许会显得冷酷或薄情,然而他现在对着顾香生,笑得几乎连那对桃花眼都快眯起来了,什么冷酷薄情自然也不翼而飞,变成完完全全的温煦暖阳。
褪去了细胳膊细腿的他,身体跟小树苗蹭蹭往上拔似的,目测现在应该将近一米八、九了,从前顾香生还能摸着他的脑袋说话,现在估计只能在回忆中重现当年萌萌软软小小的夏侯五郎了。
……眼前这人,真是夏侯渝?
仔细数数,他们当年在魏国分道扬镳,至今已经将近四年了。
景物依旧,人面全非,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的也差不多,而且因为比女子晚熟,男子越接近成年,变化就越大。
那把柔柔嫩嫩的小嗓音,如今也变得低沉,虽然未必不好听,可顾香生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那个白嫩得可以任意揉捏,十足听话小尾巴的娃娃,而非眼前这个身形高大,连皮肤都晒成了小麦色的夏侯五郎。
“香生姐姐不认得我了?”夏侯渝自然没听见她玻璃心碎了一地的声音,还当顾香生认不出自己了,面上笑容一收,露出有些失落的神色来,一汪秋水似的眼睛看着顾香生,多了几分伤感和可怜。
故人重逢,哪里会有不欢喜的。人生的缘分不可谓不奇妙,当年在魏国都城,六合庄饭庄的那顿饭局,她、魏初、夏侯渝、徐澈、魏临、胡维容、张蕴,七个人在座,后来这七个人,彼此之间的命运就牵系在了一起。
兜兜转转,徐澈、夏侯渝、她,这三个人,又一次重聚。
当年离别时的话言犹在耳,如今彼此再相见,心中不免感慨万千,更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她定了定神:“我认得,我就是一时没敢相信。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夏侯渝抿唇一笑:“说来话长,不如找个地方,我们坐下再慢慢说?”
顾香生点点头:“我去唐记买两盒蜜饯,你且等等我。”
夏侯渝:“我和你一道去。”
分别多年,他一点也没变,依旧像小时候一样,紧紧跟在她后面,就是从小尾巴变成大尾巴。
见此情状,往日的记忆又一点一滴回笼,陌生感也随之慢慢消退,顾香生笑道:“好。”
唐记在邵州城很有名气,他们每天都会有新制的蜜饯出炉,伴随着邵州城越来越繁华,城中店铺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每日这里都会排起长龙。
顾香生忽然站定脚步,将钱袋递给他:“你帮我去买罢,我在这儿等你。”
夏侯渝不明所以,却没有多问,接过钱袋就乖乖去了。
每一个姐姐都希望有个软萌听话的弟弟,顾香生也不例外,顾准小时候实在太皮了,没能让她享受到这个乐趣,相反,夏侯渝则完全满足了她当姐姐的愿望,让往东从不往西,让走狗从不撵鸡。
即便样子变了,但他这个举动一出来,两人之间那仅存的一点点陌生感,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排队的人有注意到她的,忙道:“焦先生,您也来买蜜饯吗,让您先,您请!”
旁人也纷纷谦让,顾香生只好摆手笑道:“我不买,我是带朋友过来买的,让他排队便好了。”
夏侯渝在人群中无异于鹤立鸡群,众人频频注目,再看看顾香生,眼神不由带上暧昧。
有些人甚至笑着拱手:“好事近了啊,恭喜恭喜!”
顾香生:“……”
她正在犹豫有没有必要解释,旁边有人与夏侯渝攀谈起来:“这位郎君何方人士,您是焦先生的朋友吗?”
夏侯渝笑道:“是,我与她是青梅竹马,从齐国来找她的。”
听者恍然大悟:“原来是心上人啊,先前我们听说焦先生守寡未嫁,还为她可惜呢,想来她要等的人就是你啦?”
顾香生黑线,这都是什么神脑洞,简直跟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了好不好!
但夏侯渝只是笑着,也不肯解释,顾香生忍不住上前将他拉走。
夏侯渝任她拉着,奇怪道:“香生姐姐,蜜饯不买了?队伍都快排到了。”
顾香生道:“这城里的人十有八、九都认得我,你别听他们乱说,若人家问你是不是我心上人,你说是弟弟便好了。”
夏侯渝歪着头:“可这种事情,素来是越描越黑的啊,与其解释太多,还不如干脆什么也不说,反正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想说什么,咱们也管不了。”
顾香生抽了抽嘴角,觉得这话用得很不妥当,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侯渝:“这样罢,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就回去重新排队,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