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渝微微冷笑:“崔娘子若想耍威风,还请回京城去,邵州可不是你能任意放肆的地方!难不成你喜欢徐使君,便觉得天下人人都要喜欢他不成?照我说,徐使君也真是倒霉,好端端的一表人才风流郎君,竟然摊上你这样的恶婆娘,若非天子赐婚,趁人之危,单凭你,怕是再过十辈子,也高攀不上他罢!焦娘子冰心玉质般的人物,如何会对有妇之夫感兴趣?她喜欢的,非是你家徐使君那等温文君子,而是我这等才貌双全的美男子!”
他不是徐澈手底下的官员,更不是南平人,说话自然也少了几分客气。
这一连串的话下来,说得都不带喘气,让崔氏完全找不到反驳的机会。
但听见他自称为美男子,还说自己喜欢他,顾香生简直囧囧有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崔氏能说夏侯渝不是美男子吗?当然不能,就外貌的精致程度来看,其实夏侯渝比徐澈还要更胜三分,而且占了脸嫩的便宜,当然,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两种类型,然而,若能被夏侯渝说一声喜欢,天底下十有八九的女子怕都要喜不自禁。
顾香生看着徐澈越来越阴郁的脸色,心头暗叹一声,对他们道:“天色不早,我们先告辞了。”
说罢拉着夏侯渝就往外走,没再给他打击崔氏的机会。
她对崔氏当然谈不上好感,但总要给徐澈几分面子,崔氏这样闹,徐澈心里未必就好受,她充其量只是被殃及的池鱼,徐澈才是处于漩涡中心的受害者。
夏侯渝没有反抗,任她拉着走了出来,待离开刺史府,便忽然道:“你心疼啦?”
顾香生松开他的袖子,蹙起眉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夏侯渝见她不高兴,神情又软了下来,带了些孩子气的委屈:“我气她诋毁你,你看在徐澈的面上,必然又不愿与她吵,没的掉了身份,所以我帮你出气。”
一个历经坎坷的人,当然不可能仅仅因为顾香生不高兴不领情就受伤,但即使明知道他很可能只是在装可怜,顾香生仍旧不自觉消了大半的气:“我只是有些感慨,徐澈其实是个好人,即使不是与我在一起,他也本应该过上妻贤子孝的生活。”
“哪里有什么应不应该,若说应该,像你这样好的人,也本不应该被辜负。”夏侯渝柔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与徐春阳也算故交了,他的确是个好人,生性仁厚,可也正是这一点,让他总是优柔寡断,以致身陷泥沼,寸步难行。他若喜欢你,当初便该全力争取,即便朝廷要他归国,即便你不想远嫁,只要他有决心,这些通通都不是问题;他若不喜欢崔氏,当初沈太后赐婚,就无论如何都应该想办法摆脱,哪怕是因此被降罪也好,今日就不必左右为难了,可他当时没有那样的勇气,所以现在就注定与崔氏纠缠不休。说白了,一个人的性情如何,便决定了他会做什么样的事,做了什么样的事,便注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换作从前的夏侯渝,哪里会说出这样富有哲理,意味深长的话?
顾香生有感于他长大了这个事实,也不由点头承认:“你说得对。”
夏侯渝一笑,顺势握住顾香生的手,入手便觉得香软柔滑,与印象中一模一样。
“所以徐澈与崔氏如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旁人半点也插不上手,可她要是敢将火气撒在你身上,那就不行。”
顾香生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来:“你在邵州也待了不少天了罢,若是孔先生肯与你走,你要先带着他回齐国吗?”
夏侯渝掩去一瞬而过的失落,笑道:“不用,到时候我会让人将他护送至齐国京城,再致信陛下,陛下自然会派人迎接的,我得去南平京城找我大兄。香生姐姐,你希望我早点走吗?”
顾香生抿唇一笑:“邵州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我哪里有权力作主?”
夏侯渝深深看她:“你若想多看我几眼,我自然要多留些时日。”
顾香生却将目光转向别处,停在从街道那边走过来的卖花小娘子身上。
仿佛还是那日的那个小姑娘,只不过上次是桂花,这次换成了荷花。
那些荷花多半都含苞待放,半露而未露,花瓣尖尖上一点绯红,如同女子唇上的胭脂,风流蕴藉,韵味悠长。
也有一两支已经绽放了的,粉嫩的重瓣里露出明黄花蕊,颤巍巍,伴随着小姑娘的脚步,别具不堪一碰的羸弱美感。
顾香生定定看着,似乎已经完全入了神。
夏侯渝很想将她的视线扳回来,让她的注意力重新停留在自己身上,但这种想法仅仅在内心一闪而逝,他还是忍住了。
他能感觉得到,顾香生明明也是动了心的。
不枉他使劲浑身解数,又是美人计,又是苦肉计,十八般武艺样样上阵,换来对方偶尔的面红耳热。
可他不明白,那一层窗户纸都快要被捅破了,彼此心知肚明,对方却又缩了回去。
夏侯渝问:“你喜欢那些荷花吗?”
顾香生摇摇头,收回目光:“不,算了。”
那头顾香生与夏侯渝一走,徐澈便沉下脸色:“你闹够了没有?”
崔氏眼眶一酸,却仍强自维持高傲的表情:“什么叫闹,你与焦氏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还不许我问一问么!”
徐澈怒道:“什么叫满城风雨,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我们见面,为的也都是公事,而无一丝私情!”
崔氏冷笑:“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她一个丧了夫的寡妇,最初是如何与你结识的,还有你看她的眼神,若说你对她当真半点情意也没有,我是决计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