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香生也不晓得,何以先前她与孔道周也没说上几句话,老先生却忽然对她青眼有加,还将这么一个重任交给她,实在是令人受宠若惊,她怕自己做不好,辜负了老头儿的期望,只好将自己关进复始楼里头的偏间,埋头翻阅资料,争取在孔道周回来之前,将这一卷拟个大纲出来。
闭关两日,待徐澈那边派人来请,才发现自己差点儿错过了重阳宴。
自徐澈上任起,邵州就没举办过官面意义上的宴会了,如今天子讨伐易州,外头闹得正欢,大家也没想到徐澈会在这种时候举办宴会,等到听说宴会为崔氏主持时,便都纷纷暗自琢磨起来。
虽说众人早就知道徐澈已婚,但他品貌俱是上上之选,这样的美郎君,纵是当暖床小妾,怕也有无数人前仆后继自愿送上门,所以自荐枕席也好,下官巴结送人也好,从来就没断过,徐澈本人还算洁身自好,至少顾香生从没听说他收下哪个下属送去的女人,至于人家私底下是不是有妾婢美人作伴,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徐澈在邵州三四年,妻室却远在京城,要说旁人没有一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正主儿一来,那些狂蜂浪蝶更是没了希望,邵州城中有头有脸的女眷,也都擦亮了眼睛,想看看这位被徐使君“念念不忘”的崔娘子,到底是怎生的国色天香。
宴会极为热闹,还未开始,刺史府门口便已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顾香生从复始楼回家匆匆梳洗一番换了衣裳再赶过来时,来得已经算晚了。
仆从将她引至女客所在的座席,顾香生看了一下,发现除了一个周枕玉,前后左右坐的人,自己都不认识。
于情于理,以她今时今日在邵州的地位,就算不与崔氏并列,那起码也得是下首,但事实是,她的座位的确不算太偏,可离崔氏也有一些距离。
周枕玉也刚坐下不久,见顾香生到来,亦是一愣,忙起身见礼:“焦先生安好。”
“周姐姐何必如此客气?”顾香生笑道。
自打一切上了正轨之后,她与周枕玉反而少见,对方忙着经营周家的铺子,她的事情则铺得更大,除了规范商业那阵子跟周枕玉频繁打交道,两人要做的事大多没什么交集,见面的次数自然也就少了。
这一笑,许久不见而生出来的淡淡隔阂好似也跟着消散了。
周枕玉拉着她坐下来:“你怎么会被安排到这里来?我本以为使君娘子会让你坐在下首的。”
顾香生摇摇头:“我这两日都在复始楼,未曾出来过,也正有些奇怪,旁边这些女眷,怎的好像从未见过?”
周枕玉低声道:“你自然从未见过,她们都是从前在下属州县被表彰的节妇。”
“什么?”顾香生这两日忙着翻阅史籍,睡眠不足,现在耳边听着绵绵丝竹之声,原是有些昏昏欲睡,结果瞌睡虫全被周枕玉这一番话给吓跑了。
崔氏请来一群节妇赴宴,还特意安排在她周围,难道是想借机告诉她,女人就应该像这些节妇一样安分守己,遵从妇道吗?
顾香生觉得既荒谬,又有些啼笑皆非。
更好笑的是,约莫在崔氏眼里,像周枕玉这样没有嫁人,却成日抛头露面的药铺当家人,也被归入了“不守妇道”的范畴,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她抬起头,正好与朝这边望来的崔氏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