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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摁在墙上亲

耳边又是一阵起哄的鼓掌声,萧子渊施施然走回去坐下,不动声色地吐出口气,响如擂鼓般的心跳大概只有自己听得到了。

他有多久没这么紧张了?男女间的情事他也是第一次,没想到这么惊心动魄。

随忆低着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她知道大家没有恶意,不过喝多了闹一闹,可是萧子渊呢,他是清醒的啊,他说一句话便能敷衍过去的,为什么由着他们闹,还这么配合呢?

身边的三只还贼兮兮地凑过来,一脸好奇地问:“到底亲上了没有啊?萧师兄挡住了,没看到……”

随忆瞪过去,“有胆去问萧子渊啊!”

三只自然是没胆,索性放弃。

这件事后气氛忽然高涨起来,大家又开始唱歌。随忆只觉得口干舌燥,随手拿起手边的杯子,也不知道自己喝的什么,只是机械地小口小口地喝着,脑中一片空白,似乎越喝越渴。

她仔细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众人似乎都没多想,只当是玩笑,闹过了就算了,三宝、何哥继续游戏,妖女和乔裕在选歌,一切正常,只除了喻千夏,她今晚似乎异常沉默。

至于萧子渊那个方向,随忆根本就不敢看,余光都不敢扫过,只面红耳赤地在喧闹声中出神。

回神的时候唱歌的人似乎又换了一拨人,屋里似乎少了几个人,她还是觉得热便起身去了洗手间,想去洗把脸。

洗手间在走廊的拐角处,谁知她刚过了拐角便愣住了。

拐角那侧的盆栽旁站着一男一女。一旁的盆栽高大挺拔,郁郁葱葱的枝叶欲盖弥彰地遮住那侧两个正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两人衣角紧挨,男生的一只手被女生强势地握住手腕压在墙上,另一只手被女孩反手按在自己腰间。

女孩踮脚的动作有些大,带起了上衣的下摆,露出一小截白嫩柔软的纤腰来,男孩的手正好被强按在上面,似乎被烫了一下,下一秒便开始挣扎,女孩强势地挤在男孩怀里,霸道地把他压在墙上亲。

男生挣扎了几下后,渐渐安静下来。

灯光昏暗,两人漂亮的侧脸被笼上一层温暖的柔光,唇齿相依,呼吸相闻,本就是相貌出众的两个人,此刻更是缠绵悱恻到让人移不开眼。

随忆忽然想起一句诗:舒妙婧之纤腰兮,扬杂错之袿徽。

果真是个妖女。

衣料靠在一起带来悉悉率率的摩擦声,随忆很快回神,退了回来。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怎么不走了?”

萧子渊边问边要往前走,随忆马上拉住他,食指抵在唇边压低声音道:“嘘……纪思璇和乔师兄……”

萧子渊挑眉,“他们怎么了?”

随忆踟蹰半晌,很是为难地解释,“纪思璇好像在强吻乔师兄。”

萧子渊一怔,大概没有想到是这种情况,站在原地探身过去看了一下,很快站直,然后给出结论,“不是好像。”

随忆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我们走吧。”

说完率先往回走,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被身后的力道扯了回去,随忆的一声惊呼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便被萧子渊堵了回去,他一手扣在她脑后,一手钳制在她腰间,紧接着她唇上一热。

跟刚才妖女强吻乔裕不同,不是浮于表面的蜻蜓点水,而是出乎意料地灼热急切,甚至有些失控,和他往日里淡漠自持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感冒鼻塞,根本坚持不了几秒钟便下意识地张开嘴呼吸,更方便了侵略者的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随忆太过震惊,大脑严重缺氧,以至于忘记了反抗,眼睁睁地看着那双近在眼前微微合起的双眸,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就像刷在了她的心上,酥酥麻麻地痒。

就在她要窒息的时候,萧子渊终于放开她,气息滚烫地抵着她开口:“这才叫强吻。”

随忆大口地喘息,本以为结束了,可萧子渊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咬了上来。

她最终软在他怀里,无力地抵着他,眸中渐渐泛起水汽,任人宰割。

窗外雪花纷飞,天地同色,走廊的一角里,样貌出色的男女吻得忘我。

萧子渊终于在失控前放开了她。

“你……”随忆回神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她需不需要按照偶像剧里被强吻的女主角的套路来,举起手来狠狠地打萧子渊一巴掌然后再羞愤地跑开?

看着萧子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辣手摧花,她是真的下不去手啊……

萧子渊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随忆觉得这么冷场不太好,主动打破尴尬,“是刚才游戏输了的惩罚吗?”

萧子渊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不是。”

随忆很是好心地提醒他,“萧师兄,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的……”

萧子渊勾了勾唇角,“听说,把感冒传给别人,自己就会好了。”

随忆轻咳一声,“以我学医的经验来看,这句话确实没什么科学依据。”

萧子渊盯着她小声问:“那你脸红什么?”

随忆一僵,忍住想捂脸的冲动,“我感冒了……”

萧子渊脸上的笑容加深,“老舍先生说,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随忆被他调戏得狠了,开始反击,歪头笑着开口:“老舍先生还说,一旦妇女革命,打倒男人,一个嘴巴子还不把男人的半个脸打飞!”

萧子渊愣了一下,忽然低头扶额笑起来,不断抖动的双肩显示了他是真的很开心。

她的笑容里夹杂着平日里没有的狡黠,眼睛里泛着水光和淘气,萧子渊知道,她醉了。

站在他对面的随忆心情就没那么美好了,又对我笑,真的是要命了!

两人还在周旋,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女声,“咦,这么巧。”

随忆一看到纪思璇和乔裕,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脸红又慢慢浮现了出来,本来是捉奸啊,结果被捉了。

四个人结伴回了包厢,温少卿和林辰的男男对唱刚结束,林辰看看随忆又看看乔裕,顺口问了一句:“你们俩怎么了?脸都那么红?”

随忆和乔裕对视一眼,“没什么。”

纪思璇闻言转头看了乔裕一眼,然后肆无忌惮地抬手摸了摸乔裕的唇,“呀,怎么好像肿了,我没使劲咬啊。”

一句话震惊了四个人,大家纷纷各归各位,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随忆坐在角落里还没说什么,就看到纪思璇凑到她面前,笑得像只狐狸,“我看到了!”

随忆镇定地回视,“看到什么了?”

纪思璇凑到她耳边,“我看到你被萧师兄摁在墙上亲。”

随忆丝毫不惊讶,懒懒地接招,“彼此彼此啊,我也看到乔师兄被你摁在墙上亲。”

说完两人便开始对视,这种以静制动的套路随忆一向是碾压别人,谁知这次没过几秒,她便忽然低头捂住脸,略带沮丧的声音从掌心里传出来,“妖女,怎么办,我大概是真的喝多了……”

没喝多的话,她怎么会和萧子渊纠缠在一起?

妖女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乐见其成。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随忆头昏脑涨地穿上了外套,旁边有人给她递了条围巾,她也没多想,条件反射般地围上了才想起来,她今天好像没有戴围巾出来。鼻息间都是清冽的气息,又陌生又熟悉,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感冒又加重了,她的脑子乱成一团,她觉得这条围巾似乎不是自己的,但却并不讨厌这种味道,而且确实很暖,她也就没有纠结。

后来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就被放到了床上,随忆感觉到枕头和被子都是自己的,便安心了,很快睡了过去。

女生寝室楼下,一群男生看着女生都进了楼门便转身往回走,“做完了护花使者,我们可以回去睡觉了!”

萧子渊在一个路口停住,向其他人解释道:“我还有点事,要回家一趟,你们先回去吧。”

温少卿想起晚上萧子渊接了个电话,问:“是……”

萧子渊知道他心思细腻,宽慰地笑,“不是,是别的事情,我自己的事情。”

林辰和乔裕都累了,摆了摆手道别。

萧子渊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转身往学校后门的方向走。

进了学校后门的一个小区,下了车库,很快开了辆车出来。

虽然时间不早了,因为是平安夜的缘故,路上依旧人多车多。萧子渊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才回到家,在门口问了警卫员这才进门。

上了二楼,直奔某个房间,敲了两下等了几秒钟才推开门,“妈。”

萧母正坐在床上看书,萧母年轻时是个美人,随着时间的沉淀,如今越发美丽沉静气质婉约,看到儿子便笑了出来,“怎么今天回来了,没和同学出去玩啊?”

边说边招呼萧子渊坐过去,“外面冷吧?这两天降温,多穿点。”

萧子渊坐到床上点着头,脸上满是笑容,“穿得多着呢,刚在楼下才脱了。这两天你身体好些了吧?”

萧母一脸的慈爱,“没事儿了,你不用老挂在心上。你爸爸这两天早早地就回来陪我,你不用担心。”

萧子渊边给母亲按摩着膝盖边点头,忽然抬头问:“妈,您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

萧母一愣,“你这是……”

萧子渊从小就有点少年老成,话也不多,虽然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少,可他一个都不亲近。萧母一直有些担心,没想到他却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话一出口萧子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却也收不回来了,便懊恼地笑了一下,“我就是随便问问。”

萧母静静地看着他,虽然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孝顺,和自己也很亲近,可自从上了小学之后,就没从他脸上看到过这种孩子气,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他这样。

萧子渊被母亲看得有些窘迫,垂下脑袋,扶着额头无奈地笑出来。

他这是怎么了?

萧母拍拍儿子的肩膀,笑得温婉,“你喜欢就好,妈妈相信你的眼光。到时候带来给妈妈看看。”

萧子渊笑了一下算是答应了。

母子俩又说了会儿话,萧子渊起身去书房和萧父打招呼。

“爸。”萧子渊进了书房,恭恭敬敬地叫了声。

萧父穿着衬衣和羊毛开衫,儒雅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坐在书桌后正看着什么,听到声音抬起头笑了一下,“去看过你妈妈了?”

边开口边示意萧子渊坐。

萧子渊坐下后才回答:“看过了,妈累了准备睡了。”

萧父点了点头,摘下老花镜若有所思地开口:“还有件事情要交代你一下。”

萧父似乎犹豫了一下,“其实你一向稳重,我对你是放心的,不过还是多说一句,咱们家一向不和生意人打交道,这你是知道的。你现在也大了,在外面注意点,特别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凡事留个心眼。”

事情说完了,萧父关了书桌上的台灯站起来,“早点休息吧,我去陪你妈妈说说话。”

萧子渊坐在那里没动,几秒钟后才站起来回了房间,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郁色。

洗了澡换了睡衣出来心里依旧有些乱,便起身到阳台推开窗户,寒风一下子涌进来,他全身都带着凉意,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满心寒意。

静了半天还是拿出手机,电话通了后,开门见山地问:“林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辰晚上喝得有点多,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意思?”

萧子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自认为涵养极好,从来不曾这么咄咄逼人,可能是有些事压在心里太久,这一刻他却怎么都压不住了,那句话便不由自主地从嘴边冒出来。

“我萧子渊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给我安排女人了?!”

那边安静了很久,萧子渊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随即林辰的声音就夹杂着风声缓缓传来,“我没有。”

声音极轻,却一字一顿。

萧子渊看着漆黑的夜空,白色的雾气从嘴边冒出来,语气不善,“你敢说当初你介绍随忆跟我认识,不是别有用心?你敢说你一次又一次地试探我只是开玩笑?随这个姓氏并不常见,你敢说她和江南首富随家没有关系?我记得林家和随家也是世交吧?官商勾结这种事难道也要算我一份?”

萧子渊从小看得多接触得也多,这种事并不稀奇,别人在他身上动了心思,他看破并不说破,无伤大雅也就算了。可这次他之所以动怒,是因为明知道这是被人设计好的,可他却真的动了心,比他想象得要早,要深。

他以为他的自制力很好,可这次却管不住自己的心,今天一再地失控。

他一早就看出来,他不点破,静观其变,只是想看看他们想干什么。这个女孩漂亮温婉有意思,谁知这一看就过了两年,随忆似乎根本没在状态,对他和对其他人一样,看不出任何的殷勤,清清淡淡,无欲无求。反倒是他,时间越久越急躁,越来越没了耐心,他倒成了着急的那一个。

凛冽的寒风中,林辰苦笑一声,“官商勾结?林家的地位虽然比不上萧家,可在南方这些年,无论在什么位置上都是清清白白的。你我都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官商勾结这四个字有多严重,你不会不知道。我如果真的贪图权势,当年又何必逆了家里的意思来学法律呢?四年的兄弟,何必说这种话。你说这话不仅伤我,还伤了随忆。

“我承认我当时是想让你和随忆在一起,可她并不知道我的想法,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她出生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她是我所见过最清心寡欲的女孩,她不会贪图你一分一毫,这点我可以打包票。我只是觉得只有你才能够照顾好她,而她也配得上你。

“她虽然姓随,可离开随家已经很多年了,跟她母亲住在一起,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和随家有任何关系。萧子渊,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辰越说越恼,一席话说下来竟有点不管不顾的意味,对着手机直喘粗气。

萧子渊忽然沉默下来,合上酸涩的眼睛。

随忆举手投足间教养极好,看得出来也是出自世家,只是没想到她和随家已经没关系了。

两个人一直都没再说话,过了很久林辰才再次开口,那段尘封的往事飘然而至。

“二十多年前,江南随家的独子和书香门第沈家的独生女儿一见钟情,两家又门当户对,很快便结婚。沈家的这个小姐天生心脏不好,婚后一直没要孩子,后来意外有了,随家的少爷疼惜她不同意要,可她不忍心看着随家绝后,最后还是拼死生了下来,是个女孩。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可是随家几代单传,随家二老希望能有个男孩来继承家业,你知道在那个年代,南方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根深蒂固,特别是这种有钱人家。女孩的母亲本来心脏就不好,生了女孩之后元气大伤一直没有再怀孕的动静,这个女孩在家里也开始不受宠。她父亲硬是顶着家里的压力拖了几年,最后也只能对所谓的孝道妥协了,但是有一个条件,不要让女孩的母亲知道。不知道随家二老从哪儿找来的女人,和随家的独子同了几次房,还没怀上孩子就被女孩的妈妈发现了。

“女孩的妈妈倒是很平静,问他是不是真的想要个男孩。后来两个人去国外做了试管婴儿,那个时候试管婴儿的成功率并不高,女孩的母亲受了很多苦才成功,后来成功生下一个男孩,当时真的很危险。她在生了孩子的当天就把离婚协议书和孩子扔给了那个男人,什么都没要,净身出户。那个女孩就是随忆。

“随忆虽是随家的大小姐,可在随家并不受宠。随家的家业很大,那么多人盯着财产,你不受宠所有人都敢踩你,这种事你也见过、听过不少吧。她从小就看尽世态炎凉,难得地聪明懂事。她母亲离开的时候,她毅然跟着母亲走了,从此和随家再没有一点联系。

“我堂姑喜欢随忆的爸爸很多年,终于有机会嫁了过去,只可惜过得并不幸福。随忆的妈妈我见过,那种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知书达理,才气逼人,那种几代书香沉淀下来的气质哪里会是我姑姑比得上的,也怨不得那个男人一直念念不忘。这样一位佳人和沈家那样的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女孩子会有多优秀,萧子渊,你想象得到吗?

“随忆曾经问我,林辰哥哥,你说,一个女人到底有多爱一个男人才会愿意拼死给他生个孩子,一个女人到底又有多恨一个男人才会愿意拼死再给他生个孩子?

“萧子渊,我告诉你这一切不是为了别的,我只是想告诉你,随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女孩子。权势,金钱,根本不入她的眼。她如果真的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姓萧也不是因为你是谁,只是因为你是萧子渊。如果她不喜欢你,你是谁都没用。”

萧子渊挂了电话,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他脑子里都是随忆的笑脸,温婉可人,可他真的不知道这笑容背后是什么。他的心开始钝钝地疼,以前看不清真相的时候是急躁,现在知道了却是疼。

林辰说,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其实,事情也根本不是林辰想的那样,林辰不知道他在很久之前就见过随忆,不知道他牵过她的手,不知道他今晚亲了她。

他忽然有点怕,他害怕真的如林辰所说,她不喜欢他,他是谁都没用。

第二天,萧子渊没着急回学校,而是陪着萧母去医院复诊,问了医生具体情况之后,拿了药便陪着萧母往外走。萧母边走边看,好像在找什么。

萧子渊微微弯腰问:“妈,怎么了?”

萧母脸上隐隐地有些失望,“这家医院有个女孩子,应该是医学院的学生吧,好像是老师有门诊的时候过来帮忙的,我每次来都能见到,人很好,对老人和小孩很有耐心,经常看到她拿好吃的哄小孩子。虽然戴着口罩,但是那双眼睛长得很漂亮,人一定也很漂亮,今天怎么好像没来呢?”

萧子渊在萧母面前难得活泼,“人家戴着口罩呢,您怎么看得到,万一摘下口罩吓死人呢?”

“你这小子!哎,那个女孩子我见过很多次,真的很懂事,对人又好,如果子嫣也这么懂事就好了。”萧母想起小女儿,叹了口气。

萧子渊扶着萧母,轻声宽慰着,“子嫣还小,慢慢教。”

萧母拍拍儿子的手,“都当她是个孩子,都让着她宠着她,才越来越难管。”

萧子渊笑了,眉目舒展,“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啊,让您连自己的女儿都这么嫌弃。”

萧母一转头忽然指着一个背影,“哎,好像就是那个女孩。”

萧子渊看着那个背影,只觉得熟悉,扬声叫了一下:“随忆!”

女孩果然转头看过来,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她的一双眸子本就水汪汪的,大概感冒还没好,此刻更是水光潋滟,像是受了委屈要哭一般,格外招人疼。

随忆看到叫她的人之后似乎浑身一僵,很快一抹笑意从眼里溢出,走了过来。

她今天被老师叫过来到门诊帮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子渊。

今天她一早醒来倒是没出现醉酒后的头疼恶心,只是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一些片段,又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萧子渊了。转念一想,初吻对象是萧子渊这种级别的,也算是可遇不可求了。

这边她还在掩耳盗铃地安慰自己,那边三宝又特意告诉她,昨晚大概喝太多了,当众拽着萧师兄的围巾不撒手,萧师兄表示这个定情信物就送给她了。

随忆懒得听她胡说八道,可一扭头真的在床头看到了那条不属于她的围巾。她的脸立刻皱成一团,悔不当初只想去死,再见到他让她还怎么神色如常地打招呼?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她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却还是走过去,摘下口罩叫了声:“萧师兄。”

声音有些哑。

萧母不可思议地看了萧子渊一眼,萧子渊介绍道:“我学校的师妹,随忆,这是我妈妈。”

随忆早已不见了初见他时的拘谨,脸上挂着大方得体的笑容打招呼:“伯母好。”

萧母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孩,以前只能看到眼睛,今天见到整张面孔只觉得清新脱俗,五官精致,怎么看怎么喜欢。

“随意?”

随忆早已习惯别人听到她名字时的反应,耐心地解释道:“伯母,是忆江南的忆。”

“哦,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名字很特别。”萧母笑着问,“你们是同学?看上去好小啊。”

萧子渊嘴角噙着笑意扫了随忆一眼,对母亲解释着,“比我小了几届,她是南方人,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些。”

萧母别有深意地看了萧子渊一眼,笑眯眯地点头,“嗯,南方人长得就是清秀,皮肤也好。”

随忆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脸微笑,其实心里早就哭死了。

打了下招呼,萧母便先回了车里,留下萧子渊和随忆说话。

萧子渊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给你说件事,你的感冒应该快好了。”

随忆好奇,“为什么?”

萧子渊清了清嗓子,“因为我感冒了,重感冒。”

随忆想起昨晚的事,脸上一热,生生忍住要去摸唇的动作,极官方地辩驳,“医学文献里说,唾液中所含感冒病毒的浓度很低,一般不足以传播感冒。”

萧子渊一副计谋得逞的微笑,“哦,原来你还记得是怎么传染的啊,我以为昨晚你喝多了不记得了呢。”

随忆一脸窘迫,不知道该愤然离去还是继续站在这里发窘,他总是能轻轻松松地一句话打破她的镇定。

萧子渊似乎特别享受这种低级趣味,脸上的笑容怎么收都收不住,直看着她红彤彤的一张小脸才终于收手,“不耽误你了,我先走了。”

随忆如获大赦,迫不及待地勉强笑着道别,“萧师兄再见!”

萧子渊回到车里,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后,萧母才半开玩笑道:“这个女孩子不错。”

萧子渊转头,淡定地挑眉,“嗯?”

萧母笑得开心,“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和女孩子打招呼,还介绍给我认识。”

萧子渊一顿,“是吗?”

“不过,这个女孩子我真心喜欢。”

萧子渊有些无奈,“妈……”

“好了好了,不说了,下次带到家里来吃饭啊。”萧母心满意足。

“妈……”

萧子渊的脑子里都是刚才她摘口罩时的情景,可能是之前他戴了有色眼镜,经过昨晚之后,再看她,竟然觉得这个女孩子真的是难得的好。

萧子渊低下头,不自觉地勾唇苦笑,萧子渊啊萧子渊,你是真的陷进去了。

萧母看着身边人不自觉勾起的唇角,心里渐渐有数。

随忆看着人走远了才松了口气,萧子渊似乎很孝顺,在他妈妈面前笑容也多了起来,平时什么时候见到他那么爱笑了。

随忆微微一笑,孝顺好啊。这样一个男人,不知道将来陪在他身边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情很多,且都发生了——随忆的感冒奇迹般的好了,而萧子渊……据说真的得了重感冒。

圣诞节过后便进入了考试周,整个学校的人忙得人仰马翻的,图书馆自习室挤得满满的都是人。

也许是为了应景,圣诞节过后的第二天便是阴天,气温倒有些回升,随忆四人从食堂吃了午饭出来,天阴得更厉害了。

三宝抬头看了眼天,边摇头边叹气,“老天爷气成这个样子,肯定是因为人妖相恋。”

妖女一巴掌招呼上去,“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人妖恋不请你去海鲜楼呢?”

三宝很是严肃地点头,“这可能是最主要的原因。”

刚说完,随忆就看到三宝毛茸茸的脑袋上落了白色的不明物,她刚想伸手就看到白色的不明物越来越多,一抬头才发现竟然是下雪了。

三宝也发现了,又深沉地叹了口气,“怎么不是红色的呢,人妖相恋该下红雨的。”

随忆和何哥别有深意地看向妖女,异口同声地附和道:“是啊,人妖恋怎么不下红雨呢?”

受到重创的妖女捂着心口去找人妖恋的男主角寻求安慰。

午后,随忆和妖女要去参加学生会学期末的总结会,这是惯例,开完总结会就意味着这学期学生会的工作全部结束了。

所谓总结会,不过是负责学生工作的某位老师口沫横飞地讲了近一个小时,下面的学生会成员没精打采地听着,机械地附和着。

好不容易这位老师讲累了收兵了,直接跳过主席问四大贝勒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四个人极其默契地摇头沉默。

后来某位老师被一个电话叫走,他前脚刚出门,活动室里就一改刚才的沉闷闹翻了天。

“我要吃肉!”一个男生大概最近在突击看书,双眼通红,恶狠狠地吼着。

这个提议很快得到大家的附和。

“对!四大贝勒请吃肉!”

“今天晚上就去!我都盼一学期了!”

四个人坐在位置上但笑不语,由着他们起哄。四个人这么淡定的反应让众人没了招,坐在随忆身边的一个女孩凑到她面前,贼兮兮地说:“随忆,你去跟萧师兄说,让他请吃肉啊!”

随忆微笑着自然地反问:“为什么要我去说?”

旁边的人听到了便集体围攻随忆。

“对对对,随忆去说,萧师兄对你不一样的嘛!”

随忆眼角一跳,迅速抬头扫了众人一眼,她知道他们都是善意,但却丝毫抚慰不了她心中的慌乱。

随忆很快敛了神色,半开玩笑地打哈哈,“你们都想多了,萧师兄对我们不都是一样的嘛!”

“你就试试嘛!”

随忆架不住众人起哄,只得起身走过去问萧子渊。

她硬着头皮站在萧子渊面前,萧子渊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嘴角轻轻挑起。

随忆垂着眼睛极快地吐出一句:“萧师兄,感冒好了吗?晚上请客吃肉去吧?”

活动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随忆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她头顶。萧子渊没出声,她也不敢抬头去看他的反应。

此刻,萧子渊没有反应在她看来却是最好的反应了,这说明他一视同仁啊,她就清白了。

几秒钟后,随忆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众人轻松一笑,如释重负,“看吧,我说也没用。”

话音刚落,随忆就听到身后低沉的一个“好”字,温润的声线低沉轻缓,似乎还带了掩盖不住的笑意。

众人一下子欢呼起来。

而随忆的第一反应不是转头去看萧子渊,而是看向了角落里的喻千夏。喻千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静静地看着她。

约定了晚上一起吃饭后总结会便结束了,随忆以极快的速度逃离了活动室,好在萧子渊也没有叫住她。走到半路,随忆忽然想起来从图书馆借的书还放在活动室里,便又折回去取。

随忆推开活动室的门就看到喻千夏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这么冷的天,窗户大开,寒风夹杂着雪花卷进屋内,随忆从没见过喻千夏这样,一下子愣住。

喻千夏听到响动转头看过来,看到随忆笑了一下,又转过头去,背对着她开口。

“我以为你们都走了。”

喻千夏边说边伸出手去接窗外飘落的雪花,六角雪花在她手心很快融化,只留下水珠。

虽然她看不到,可随忆的脸上还是很快挂上了笑容,“喻师姐,我来拿本书,很快就走,不会打扰你。”

“随忆,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就在随忆取了书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喻千夏忽然开口问。

随忆心里一动,声音轻快,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回答:“不是的,师姐,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学工科的女孩子长得像你这么漂亮,你是我见过学工科的女孩子里长得最漂亮的,漂亮的女孩子里工科学得最好的!”

喻千夏的双肩抖动着,似乎笑了。

随忆却笑不出来,她是真的觉得喻千夏是个难得性格很好的女孩子,学业好,学生工作做得也好,每年都会拿奖学金,还是学生会几届难得一见的女副主席,很有师姐的样子。

喻千夏笑过之后便又陷入了沉默。就在随忆考虑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离开的时候,喻千夏关上了窗户,走到最近的位置上坐下,神情恍惚地看着前方,嘴里喃喃低语。

“你不明白,他不爱你就是不爱你,就算你再全能都没有用,再怎么努力都没用,没用的……”

随忆心里五味杂陈,看来最近发生的事情真的刺激到喻千夏了,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在喻千夏看来都是虚伪的,多做多错,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随后,喻千夏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爽朗干练的模样和随忆聊起了天,“对了,萧子渊毕了业就要出国了,你知道这事儿吗?”

随忆点点头,“我听说了。”

“这么快,我们就要毕业了,真的好快……”喻千夏自言自语道。

随忆见不得这么低迷的喻千夏,终于问出来:“喻师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什么。”

喻千夏苦笑,“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恨,我求而不得的主动送到你面前,你却不要。”

随忆沉吟片刻,“师姐,萧师兄马上就要出国了,而我会留在这里,等毕业后我就会回家。我们不会再有联系,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出去呢?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你以为我不想?”喻千夏苦笑了一下。

她还记得萧子渊清清冷冷地对她说:“喻千夏,没有必要。”

所有的热情瞬间降至冰点。

原来她这几年对他而言,都是没必要。他连叫她的名字都是全名。他对她,自始至终都只有“清冷”两个字。她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热络不起来。可为什么他对眼前这个女孩子总带着不一样的情愫呢?原来骄矜凉薄、铮铮傲骨的萧子渊也有那么温情的一面。

之前他还略作掩饰,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连掩饰都懒得了。

“萧子渊……”喻千夏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那个名字带给她无尽的痛苦。她转头看向随忆,挣扎了一下才再次开口,“他当年并不愿意进学生会的,他一向做事低调,后来被辅导员逼着进来了,本打算在大二那年退的,可却一口气做到了大四。说是四大贝勒,其实你没发现其他三个人都不怎么管事儿了,只有他还在管。随忆,你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什么?

随忆低着眉眼静静听着,心里却没办法做到那么平静,垂在身侧的手不禁紧握成拳,脑子里不断盘旋着这句话。她很快抬起头,神色如常地笑着说:“喻师姐,我先走了。”

喻千夏似乎对她平静的反应感到惊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和他同学多年,喜欢萧子渊的女孩子那么多,可他对每个女孩子都是清清淡淡的样子。这么多年,我有时候恨得牙痒痒,多想看他栽跟头,这个愿望在你身上大概可以实现了。”

就在关上门的那一刻,随忆听到喻千夏在低声说着什么。

她说,他只对你卸下防备,只对你温柔,你可真幸运。

随忆皱眉,她和喻千夏在别人眼里应该是情敌的关系,不是应该刀光剑影的吗,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对话?

喻千夏是想告诉她什么,还是这些话憋在心里久了想要一吐为快,恰好碰上她?

那天晚上的聚餐随忆没有出现,而萧子渊也没有追问。

之后,随忆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等再闲下来已经到了放假前夕,那个科技创新项目也到了尾声,在图书馆的会议室进行最后一遍审核工作。

随忆坐在位置上,看着左前方的萧子渊畅快流利地把这个项目从头到尾试讲了一遍,心里的佩服油然而生,傲气的人是有傲气资本的。

最后在谁去把材料送到校办时又有了分歧。众所周知,校办负责科技创新的那位老师是出了名的难缠,谁都不愿去,只能抓阄决定。

谁知抓到的那个男生又开始耍赖,“今天下午就要送过去,能不能改天啊?”

众人反对,“都和老师约好时间了!”

“我真的不想去,要不这样,就跟老师说我病了,说我打球摔骨折了?”

众人鄙视之。

一直沉默的随忆突然开口:“师兄,你听没听过二十二个灵异常识?”

“没有。”那个男生摇摇头。

随忆展颜一笑,“其中有一条是说,如果你以生病为借口推托别人的约会,或者逃课之类的,那么过段时间肯定会生病,而且是说什么样的谎,就生什么样的病。”

“……那我还是去好了。”那个男生吞了下口水,一脸恐怖地妥协。

随忆笑眯眯地夸赞,“师兄人真好。”

“呃……我不敢不去啊。”

众人哄笑,很快散会。

随忆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萧子渊把玩着手里的笔,问擦身而过的随忆,“灵异常识还说什么了?”

当时已近黄昏,血色的夕阳照进室内,室内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随忆想了想,神色认真地开口:“属羊的人,若生在冬天,命苦。”

萧子渊皱眉,“什么说法?”

过了半晌,随忆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腊月羊,守空房,命硬,克父克夫。”

说完便开门走了出去。

萧子渊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许久才站起来到窗口打了一个电话。

林辰接起电话,“老大,你找我啊?”

“随忆是属羊的?”

“是啊,怎么了?”

“腊月出生的?”

“咦,你怎么知道?干什么?”

“没什么,那她快要过生日了。”

“那个……”林辰犹豫了下,“她不过生日的。”

“为什么?”

林辰思索良久,“老人们都相信男不属鸡女不属羊,特别还是腊月羊,当时随忆的爷爷奶奶嫌弃她是个女孩,找不到别的理由就说她克父,对她伤害挺大的。”

挂了电话,萧子渊靠在栏杆上,良久,微微一笑。

腊月羊,很好,很好。

机械学院的选修课还剩最后一节课,再去上课的时候,随忆犹豫到底去不去。她最近忽然觉得萧子渊对她的态度有了变化,而且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开她和萧子渊的玩笑了,虽然都是善意的,但他马上就要出国,就算回来,他的家世出身,以后也不会和她是一路人,更何况这中间还有一个喻千夏,既然这样,倒不如少见的好。

随忆坐在教室里,不时抬头看门口,就怕看到那道身影。

等再抬头的时候竟然看到一位胖胖的老教授拿着教材走进来,嘈杂声一下子充斥着整间教室。

前排有个女生壮着胆子问:“教授,萧师兄呢?”

张清把教材放到桌上饶有兴致地问:“怎么,我来你们很失望?”

下面的女孩子们丝毫不给面子地齐声回答:“失望!”

胖胖的老头一脸奸笑,“知道你们失望我就放心了。”

这一切都在张清的预料中,他懒洋洋地解释道:“你们萧师兄要毕业了,他的毕业设计题目太难,没时间陪你们玩儿了,就不代课了。”

随忆看着讲台上精神矍铄的老教授,明明是一副严谨的老学者模样,可她为什么觉得他的眼睛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坏笑呢?转念一想,怪不得萧子渊最近这么安静呢,如果萧子渊没完成毕业设计就没办法顺利地毕业……

随忆不自觉地眉眼弯弯,被自己这个坏心眼的想法逗乐。

“对了,”张清拿着花名册上上下下地找着,“是有一位叫随忆的同学吗?”

随忆莫名其妙地站起来。

张清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一边看还一边笑着点头,怎么看怎么像是看儿媳妇的眼神,“子渊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围巾先放你那儿吧,不用还给他了!”

教室里又是轰的一声炸响。

随忆垂着头闭着眼睛深呼一口气,萧子渊!你够狠!

她再也不会说萧子渊是个低调温和的谦谦君子了!

张清挥挥手示意她坐下,教室里的议论声继续,不时还有人向随忆看过来。

“女施主,你自求多福,前面那些女施主是不会放过你的,不过老衲倒是可以帮助施主,只要施主多给点香油钱……”三宝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面前还摆了本从图书馆借的《金刚经》。

随忆抿唇,“她这又是怎么了?”

何哥回答:“哦,昨晚你自习回来得晚,没赶上任住持的新闻发布会,这是她昨天新抽的疯,名曰‘考前抱佛脚’。”

随忆不解地继续问:“有什么关系吗?临时抱佛脚还不好好看书,看什么《金刚经》?”

妖女搭着随忆的肩膀,笑得不可抑制,“咱们家这只宝说了,既然抱佛脚当然要读经书了,看教科书顶个球用,佛祖理你才怪呢!考前读佛经这才是抱佛脚的精髓,之前那些临时抱佛脚却依旧挂科的人就是因为没有领悟到这一点。”

三宝双手合十,低头,“阿弥陀佛,女施主,你懂我的欢喜。”

随忆笑着摇头,“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