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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吕仲明放开了翟让的手腕,站起身,退后一步。

“刺他的匕首被下了毒。”吕仲明低声道:“伤者一心求死,我无力回天,对不起。”

翟让的瞳孔渐渐扩散,眼角处还带着先前的血迹,早已干涸结痂。

初晨的阳光转过山头,枯黄的山野中带着火烧过的痕迹,树木焦黑。

翟让躺在树下,尉迟恭伸手抚上了他的双眼。

程知节,徐世绩分跪两旁,抱尸痛哭。

洛口城门紧闭,李密没有再追出来了。

吕仲明站在悬崖延伸而出的巨石上,一振破破烂烂的袍子,手臂合拢,左手拇指压右手虎口,四指握拇指,右手四指扬起,设招灵印。

一缕晨光下,地脉之龙消散的灵气从四面八方聚来,在吕仲明面前低下龙头,而无数光点聚合,幻化,现出翟让身躯。

翟让朝吕仲明微一躬身,吕仲明点头微笑,地脉之龙便载着翟让,驰向山峦,没入山体之中。

尉迟恭站在吕仲明身后,问道:“他去了何处?”

“守护一方。”吕仲明道:“与地脉结为一体,化作此地神明。”

吕仲明叹了口气,眉目间却带着明朗的意味。

尉迟恭伸手揽着吕仲明,二人便依偎在山崖前,望向黄河畔的沃野。

“王世充退兵了。”吕仲明道。

“他很快就会再来的。”尉迟恭沉声道:“李密反悔了。”

“只带出来两个人么?”吕仲明问道:“我……我不是嫌你救得少,只是……”

“有他们俩足够。”尉迟恭眉毛一扬,得意笑道:“迟早都会来的。”

吕仲明一想也是,瓦岗人心离散,李密之败势在必行。有程知节与徐世绩这两员大将在,若再有人想投奔李渊,便会前来。

“趁着李密与王世充交战,脱不开身。”尉迟恭道:“我们得快点回去,打下长安。”

“我得去一趟扬州。”吕仲明道:“不能再拖了。”

现在出面的对手吕仲明已经应付得十分吃力,佛陀一来,估计真的要被打成土狗。

吕仲明与尉迟恭携手走下山坡,尉迟恭神色犹豫,眉头深锁。

“你想跟我一起去扬州,又觉得应该回去长安,是么?”吕仲明笑着问。

尉迟恭注视吕仲明,不吭声,吕仲明知道现在他一定非常难取舍。

他挠了挠尉迟恭的下巴,说:“你回去帮世民。我去扬州。”

尉迟恭沉吟良久,最后把心一横道:“我跟你去罢,让李靖带他们回去。”

“不行。”吕仲明皱眉道:“李靖在唐王面前说不上话,这样程知节和徐世绩贸然回去,怎么安排他们?”

尉迟恭焦虑地出了口气,侧头望向树下的李靖等人,这时候他们已收敛了翟让的尸身,李靖看到二人犹豫不决,便主动走过来,问:“怎么了?”

吕仲明道:“李靖也不能跟着去,这次我的目的很明确,东西拿到以后就走。”

尉迟恭深吸一口气,吕仲明又道:“你有你的事情要做,如果你放下责任跟着我,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个敬德了。”

尉迟恭忽然就笑了起来,眼神无比温柔,最后点头道:“你说得对。”

“我送你一程。”尉迟恭道:“什么时候回来?”

“拿到东西就回来。”吕仲明翻身上马,朝尉迟恭道:“帮我转告秦大哥一声,马我先骑走了。”

尉迟恭骑着马,与吕仲明手拉着手,两匹马挨在一起,白云驹颇具灵性,不会挨到尉迟恭的战马。两人都舍不得放手,在阳光下沿着北邙山南边的道路缓缓走着,后面跟着的是近千唐军与三员大将。

“我走了。”吕仲明说:“别送了。”

尉迟恭:“好的。”

吕仲明:“我真的走了。”

尉迟恭:“886。”

吕仲明:“……88。”

两人的手还牵着。

吕仲明道:“放手……”

彼此目光落到牵在一起的手上,只见吕仲明的手握着尉迟恭修长的无名指头。尉迟恭别过头,在随身的包袱里摸来摸去,仿佛在找什么。

吕仲明:“……”

尉迟恭把一个匣子收进怀中,将吕仲明大大咧咧的一抱,翻身下马来,吕仲明大叫道:“干嘛!”

“告别战!”尉迟恭笑着说。

尉迟恭把吕仲明拖到树后,抓着他开始跑,吕仲明小身板在风中飘摇,热泪两行,叫道:“快别……”

“这里怎么样?!”尉迟恭把吕仲明带到麦田里,到处都是金黄色的麦浪。

吕仲明狂叫道:“李靖他们都看着呢!”

尉迟恭冒头看了一眼,只见数十步外,士兵们满腹狐疑地看着主帅与参军。吕仲明咬牙切齿道:“不行!”

尉迟恭道:“那……债贱喽。”

尉迟恭转身要走,吕仲明却忍不住从背后拖着他,从身后抱住尉迟恭的一瞬间,彼此都感觉到了某种涌上心头的暖意。

“我喜欢你,黑炭头。”吕仲明从背后抱着这大个子,整个心都温柔起来。

“跟我来。”吕仲明搂着尉迟恭的腰,化作一道金光腾空而起,射向田野尽头的山峦。

尉迟恭第一次飞翔在天际,登时大叫一声。

吕仲明抱着他飞行,脚下麦田一掠而过,麦浪滚滚,田野里充满了秋季的清爽气息。

“第一天能飞的时候。”吕仲明说:“我就想带你出来玩啦,不过你好重……”

“你从前不怎么飞,我记得。”尉迟恭看着脚下的大地,笑道。

“嗯。”吕仲明小时候确实不怎么飞,只因飞来飞去都是在金鳌岛,地形熟得都腻了,他倒是想在人间飞,只可惜老爹很少答应。

“这里。”尉迟恭飞在天上还不忘最初目地,吕仲明便把他在山峦下的一块大石上放了下来。

“笑什么?”尉迟恭恢复清醒。

“我想起一首诗。”吕仲明侧头看着附近的松树,摸摸背后布满青苔的石板。

“什么诗?”尉迟恭以手撑着,让吕仲明躺在他的身下,温柔地注视他的双眼。

“天为被来地为床,我家一对狗男男——”吕仲明大声道。

“多看你几眼。”尉迟恭道:“你走了就有好长一段日子看不到了。”

“一个月之内,一定回来。”吕仲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