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回家打了个转,又驾车前往县城最大的家具卖场。
他早上打量了一下家里的环境,尽是些用了几十年的老旧家具和电器,建房花尽了父母这辈子的积蓄,所以并不曾在这些地方下心思。陆言他并不知道父母是否会听从他的劝告,搬到县上或市里,要知道老人家在这山坳子里生活了差不多一辈子,故土难离,思想很难扭转回来。
不过他既然想着让父母过上舒适的生活,自然便先将新房改造得现代舒适一点,给出院的母亲一个大的惊喜——虽然有被骂浪费的可能。
房子只是做了简单装修,陆言时间又赶得急,只能秉承这现代家居里“轻装修、重装饰”的理念,将屋子里面尽量布置得舒适些。他大概在晚间六点到的家具城,偏僻小县,自然不会有什么名牌家私,都是些东施效颦的仿制品。
陆言也不计较,依着城里人的置办水平,买了一些沙发、床、书柜、茶几、屏风和灯具这些大件物品,小的装饰品也乱七八糟买了一些,再来到床上用品专区买了些质量上乘的蚕丝棉被、六件套、窗帘。家具城里面有大型的家电卖场,陆言家里除了十多年前买的一台21寸彩电和些家用小电器外,并没有什么别的物件,所以常用的电器,比如电视电脑、冰箱空调、热水器洗衣机这些白电以及其他的一些小家电都是要添置的。
还预定了厨房厨具、卫生间洁具全套,并委托商场方面联络人上门安装改造。
此外还买了几种颜色素雅的墙纸,陆言准备自己来贴。
七七八八买下来,陆言才发现差不多花了十万。他将订金付好,将手中一大票单据收着,并与商家约好了明天上门的安装事宜,等陆言来到大街主干道上,已是月上眉梢的时候。他长呼了一口气,感觉今天买东西,有一种暴发户的阔绰和豪爽。
来不及歇口气,他又要去县人民医院,与医生商量母亲的出院事宜。今天是6号,8号摆酒的话,母亲8号出院最好,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操心,而且那一天肯定十分热闹,就当冲喜便好。陆言不知道自己会在家里面待多久,但是他会在这段日子里将母亲和父亲的身体调理健康,并将此间的诸多事宜都处理妥当再走。
他回去的时候,甚至还在考虑一个问题:从县道岔向螺司村的这一条山路,年久失修十分坎坷,每当雨天便是十分泥泞,而且还有坍塌的危险。事实上整个大敦子镇有一半的村子都在共这条干线,倘若自己能够出钱将这条路修好,这福泽必将落在父母身上。
做了这一件事,从此便不会有人胆敢欺负小看他们。
所有的摆阔,还不如做修桥铺路这种真正为公共利益服务的事情,更值得别人尊重。
然而,这件事情操作起来是很麻烦的,修路要立项、招标、施工……等等事情十分繁琐。当然简单的方法也有,直接将钱捐给镇政府。不过钱经这般一过手,能有多少实打实地用在修路上面且不说,而且还保证不了豆腐渣工程的出现。
这种事情无须猜测,靖平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可以让陆言无比清醒。
陆言心中计较着,前期工作先交予公司的专业人士来评估,至于如何操作,现在还不得而知。况且,也缺少一个契机。
回到家里,陆言不顾父亲反对,将他和母亲收集的很多检破烂都看不上的、零零碎碎的杂物全部打包扔掉——父亲因为腰肌劳损,干不得重活,所以家里一直都是村子里最贫困的,这情况一直到陆言大哥出去打工后才有所好转。
贫困的生活养成了父母节俭的习惯,平日里在街上乡间走路,看见什么无主的东西,不管有用无用都喜欢拿回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搞得房间拥挤。
陆言光从二楼便拿四十几个健力宝、可乐雪碧的塑料空瓶子。
铁皮铁丝、木块、废塑料桶、塑料宣传布、废纸更是一大堆。
陆原山开始还十分反对,差点要跟陆言吵起来。后来坳不过陆言,气乎乎地回房睡觉去了。他有时候便是有些小孩子气,思想也简单,陆言回来花钱大手大脚,也不像何慧兰一般唠叨几句,只随陆言。但是陆言要扔的这些东西,很多都是他亲手捡回来,并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整理的,他自然极力阻拦。
见自己说话没有成效,他一时想不开,自顾自生气。
陆言也不管他,父亲生气快,消气更快——他终究是爱儿子的。陆原山回房睡觉,陆言就更无顾忌,念动力这种伟大的超能力,被他花来整理房间。不到一个钟,陆言居然把大半个房子给腾空了。
第二天从早上起陆言就十分忙碌,他并不参与父亲和大伯、以及村子里几个有威望的老人在新屋的小院子里收礼金的登记工作。从早上九点开始,他昨晚上定的家具、电器便来了两车,停在村中的坪子前。
看着商场的工作人员从卡车上陆续搬下来全新的各式家具、电器和锦被饰物,来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堆。
很多人这才知道陆言回来了,纷纷来跟陆言打招呼,几个年轻的后生也撸起袖子,帮忙卸货、搬运。陆言昨天订货的时候已经预想了摆放位置,早上起来还特意做了一番清洁,此刻便直接指挥这些工人和帮忙的同村年轻人一起拆箱布置。
在院子里摆开桌子收取礼金的这边自然也惊动了,陆原山望着陆续望家里搬运的家具和电器,有些无所适从。他早上看见空荡荡的客厅和楼上楼下的房间,还破天荒地说了一下儿子,然而不到一个钟头,这些空地便陆续被填满。
陆言这笔是大单,却出手有阔绰,商场的工人自然也十分尽责,帮着楼上楼下的摆置,甚至还高效率地帮忙布线和清洁、收尾,绕是如此,也足足弄了两个钟头。
陆原山只见房间里的布置,跟电视上城里面有钱人家的摆置都一样,在看看堂屋(客厅)里各种各样式样大方阔气的硬木家具、棕红色皮质单人沙发、浅白色布艺沙发……还有崭新电视柜上那足有一扇窗户大的液晶电视……
每一件东西都让他感到好奇,又为昨天对儿子发脾气这件事有些后悔。
他搓着手走到正在往墙上刷白色乳胶漆的儿子,问道:“呃,二子,你在干嘛呢?”
陆言抬头看向父亲,忙碌了一上午的他脸上有些灰尘,呵呵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来:“爸,我给墙壁穿衣服呢,喏,小米手上的那个就是……”
陆原山看见村东头米老稳的三小子米崴,他手里抱着的一卷灰白色的厚厚墙纸,上面有天鹅绒一般的流苏和垂花式样的花边,他见都没见过,摇了摇头叹气道:“不知道什么鬼东西,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喜欢搞这些花花绿绿地……你搞吧,我去收礼去。你妈什么时候出院?”
“明天下午,我去接过来,”陆言头望天华板上瞧:“把天花板粘完,就可以把那盏九花盘锦吊灯安上去了。”
一旁帮忙的米崴朝陆原山笑道:“三伯伯,啥子乱搞哟?陆言哥把这房子打扮好后,莫说我们螺司村、大敦子镇,就是那县城里,只怕也没几户人家有你家这般好看嘞。”
陆原山听到了,嘴上不说,转过头喜滋滋地出了房门。
虽然明天下午才是正席,但是来帮忙的人这几天都要在陆言家吃饭。一大早他大伯陆原森就带人将大食堂炉灶弄好,还去大敦子镇买了好多新鲜肉食,菜蔬地里边有,忙到中午找了村西头的屠聋子来帮忙炒菜,弄了三桌子散席。
几个给陆言帮忙搬家具、装墙纸的半大小子想走,被陆言一把拽了回来。散席并不丰盛,都是些火锅水煮,但好在酒肉管够。螺司村是镇里中等水平的村子,但是平日里也难得见荤腥,这几个小子去意也并不执着,最终留了下来。
坐下来吃一会,大家都在闲聊。堂伯陆原森的儿子、陆言堂哥陆守亭也和陆言一桌,三十二岁的他在家跑运输,日子过得还算红火,今天也是闲暇,便带着媳妇和四岁大、拖着鼻涕的儿子过来吃饭。
他追问陆言在哪里发财,陆言回答泛泛,他便转移话题说:“小言什么时候结婚呢?”
农村里对成家立业、传宗接代这种事情看得最为重视,像陆言这样一般的同村年轻人,大多已成婚,小孩都已经满地跑了。为这事陆言每次打电话回家都被母亲唠叨。陆言挟着一块酸菜,摇了摇头说:“女朋友都没在谈呢!”
“那还得了?那还得了?”陆守亭媳妇正在喂她那调皮儿子吃饭呢,听到了夸张地叫了起来,热情地说:“要不然嫂子帮你物色物色?我娘家那边有好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个个都水灵灵的,秀媚着呢?”
她是屏西青山界的人,山高水深,群山峻岭,比屏东这里更加偏僻,然而女孩子偏偏沾染了那青山秀水的灵气,都出落得秀美动人。陆言尤记得读书时广为流传的四大美女里面,八班的何嫣君便来自那个地方。
陆言摇摇头,没有接茬。
旁边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李志隆猛地一拍正在埋头啃骨头的米崴,哈哈说道:“何必去青山界找,小米他姐姐可是这们这一片顶有名气的大美女,还上过中央电视台呢,你找米老稳提亲去,这老财迷准答应。”
李志隆是陆言大哥陆默的发小好友,初中毕业后便在村子里瞎晃,今天跟个施工队,明天又去帮人做个短工,胡混日子,所以老大不小了也谈不上个媳妇。但是他却是个山林通,靖平连绵几百里的山峦,他都走了个通透。
就连青山界十万大山里传说中的“鬼打墙”黑竹沟,据说都去过。
被李志隆拍肩膀的米崴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不多一会身边的地上就堆满了骨头,倒是个吃货,此刻他仍没有停下筷子,嘴里含糊地说:“我姐现在在学校勤工俭学,年末尾才回来,陆言哥你怕都不认识咯。”
米崴他姐姐米筱晴陆言倒还是有些记忆,小他四岁多,前年考上的师范大学,怕是和秦璐妃一般年纪。陆言出去得早,偶尔回家也并不曾碰面,故而印象里也就只有一个黄毛丫头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现在的样子,到底怎么就让李志隆说得两眼冒桃花。
上过中央电视台……这里面自然有些故事,然而陆言既然心有所属,便也没有心思去沾花惹草,当下也没有追问,摇着头吃饭。
吃吃笑笑,陆言好久没有跟村子里的年轻人交流,相谈也欢。他还跟这些人约定,明日下午过来帮忙传菜,大家都点头:“肯定来,肯定来的……”
米崴几个半大小子尤其答应得爽利——帮忙的人,那就可以多混几餐酒肉。
这便是村人朴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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