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道之人,对于脉搏的把握,自然要比一般老中医更加透彻一些,当抓住小颜师妹那双手的时候。我的眼皮一抖,突然间心中就是一阵狂跳。
在此之前,我在金陵见过戴巧姐以及她女儿萧璐琪的时候,就曾经有过这样的一点儿想法,却没想居然就梦想成真了。
天啊,这到底是真的么,还是老天在愚弄我?
对于此时。从来没有过期待的我,在意识到的一瞬间,就感觉仿佛有一阵电流从后背划过,顿时就有些头昏脑涨,紧紧抓着小颜师妹的双手,激动得说不出话儿来。
小颜师妹冰雪聪明,瞧见我这幅模样,略微有些羞意地问道:“你摸到了?”
我头如捣蒜,咧着嘴笑道:“当然,多久了?”
小颜师妹幸福地拉着我说道:“其实也不久,我这个月亲戚没来。就找尘清真人呢看了一回,才知道是怀上了。后来我推算了一下,应该是你上一次回山时发生的事情吧……”
她满脸羞红,我便不自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一夜的癫狂,忍不住地将她搂入怀中,恣意怜爱道:“哦。想想我们那天,都做了些什么呢,不如现在咱们研究研究吧?”
小颜师妹一把将我给推开,羞恼地啐了我一口道:“想什么呢,我都这样了,你还生那坏心眼……”
我叫屈道:“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离瓜熟蒂落还远着呢,你总不能让我打光棍儿吧?”
小颜师妹依旧不理我,两人调笑了一番,她问我道:“大师兄。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我笑着说道:“这事儿咱们不是讨论过了么,生个女孩儿,要是个包子脸的小可爱,那就更好了……”
“包子脸,你想什么呢,好难看哦。”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的时候肥嘟嘟,长大了,就会越变越好看了。”
“哪有,我小的时候也不胖啊?”
“孩子像我呗……”
两人相拥在一块儿。说着些没有营养的闲话,不知不觉间,我在南洋之行中积攒下的那份戾气,就消失了许多,心中满是那一份即将为人父亲的自豪感。
摸着小颜师妹此刻还是平坦的肚皮,我满心喜悦,想着这里面的那小东西,以后可就是我生命的延续了。
这种情感,莫名复杂。
而就在我想跟小颜师妹一直腻下去的时候,她却跟我提起了一件事情来。
尘清真人告诉小颜师妹,说我这边倘若有空了,去他那儿一趟。
我与小颜师妹久别重逢,恨不得腻在一块儿,先前是因为公审智饭和尚这种事关茅山声誉的大事,方才不得不忍下那相思之情,此刻哪里愿意搭理旁人,并不愿意,结果小颜师妹一句话,却让我不得不从温柔乡里面走了出来:“邓长老告诉我,说是关于我肚子里面宝宝的事情。”
简单一句话,我不得不与小颜师妹短暂告别,前往后山尘清真人的隐居之处拜见。
事实上,我已经大致才想到了他找我,到底是什么缘由。
李道子逝世,我师父闭关,此刻茅山之中,对我最为知根知底的人,估计也就只有尘清真人一个了,他邀我见面,又谈及了孩子的事情,我不用想,都知道是关乎于我身上的十八劫。
十八劫,是我一辈子都绕不过去的坎儿。
为了它,我从陈二蛋,改名唤作了陈志程;为了它,我无数次的出生入死,有家难回;为了它,我甚至连成亲的时候,与我对拜的,都是小颜师妹的师父英华真人杨影。
而后不久,英华真人就死了。
年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过了这么长的事情,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从我一出生起,就藏在我心海之中的那个魔头。
蚩尤。
所谓十八劫,不过是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整个世界意志出于对于它的恐惧和憎恨,使得这劫难全部都加诸到了我的身上来。
恐怕蚩尤不去,即便是过了十八劫,我依旧还是个天煞孤星。
我到时无所谓,拼死拼活也活了大半辈子,而倘若这劫难要是落在那未出生的孩子身上,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我脚步如飞,很快就赶到了后山封印处。
越过浮屠塔林,尘清真人在那儿结庐而居的草庐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山外那场盛大的实力宣示,并没有引起这位老人的半点儿兴趣,当我赶到的时候,他正在慢悠悠地泡着茶。
茶杯有两个,他显然是预料到了我要来。
草庐茶室,当我坐下的时候,老头儿抬起头来,对我笑着说道:“南洋一战,威震中外,世人皆叹晋鸿之后的茅山,你陈志程当属第一人啊!”
尘清真人邓震东在十大长老之中,辈分最高,跟已逝的李道子同辈,比我师傅陶晋鸿还高,对于我的事情,也十分清楚,在他的面前,我并不会装什么,只是苦笑着说道:“您老应该知道,这战绩功劳,的确是落在了我的头上,不过杀死康克由的,是我,也不是我。”
对于我的坦诚,尘清真人点了点头,也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问了一句:“它出来了?”
在得到我的确切回答和简单的介绍之后,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魔鬼便是这样,总是将自己装扮得无比伪善,让你放下心防,而到了那个时候,你离任它宰割的时候,就已经不远了。”
他似乎不愿多谈,讲完这事儿后,对我说道:“秀女峰萧应颜怀孕了,是你干的?”
对于这一点,我并不避讳,点头肯定道:“是,我和她是结发夫妇。”
尘清真人说道:“对于这一点,我自然知道。晋鸿在闭关之前,曾经将你给嘱托给我,那么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讲——还记得你和萧应颜结婚的时候,英华真人做了什么吗?”
我眉头一跳,想起当日之事,出言说道:“代徒拜天地,行祭礼。”
“可知为何?”
“我生来受世界厌恶,恐怕会给世间与我关系亲密者,带来祸端。”
“你既然清楚,那我就直接说了,那孩子生下来,不能姓陈,也不能与你、与萧应颜相认,这你可舍得?”
不能姓陈,不能与我相认?
也就是说,小东西不能认我作爸爸,不能认小颜师妹作妈妈?
尽管有一点儿心里准备,但是当我从尘清真人口中听到这般的话语来时,浑身一僵,仍旧忍不住出口反驳道:“为什么,难道因为我这个父亲,还会影响到小孩儿的身上不成?”
尘清真人似乎早有预料到了我的情绪,平淡地回答道:“难道不会?”
我愣了好一会儿,试图找到点什么理由,结果半天都说不出话儿来,反倒是尘清真人在心平气和地劝我:“小孩子的抵抗力,终归要比大人弱许多,稍微一点儿影响,都会致命。想想英华真人,还是保险一些好。”
沉默了许久,我长叹一口气,对他问道:“那真人打算怎么安排?”
尘清真人回答道:“过段时间,我会给萧应颜安排闭关,避开别人的视线,而等到孩子出生之后,我会给她安排一人家落户,然后由我将其收为徒弟。”
他的安排并没有什么值得挑理的地方,我也知道尘清真人这是在为小颜师妹、小孩儿好,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面总是有些难受。
不过我最终还是接受了尘清真人的安排。
孩子不能姓陈,也不能姓萧,对于这个,尘清真人征询了我的意见,我想了许久,徐徐地吐出一个字:“包。”
“啊?”
尘清真人以为这是我母亲,又或者小颜师妹母亲的名字,然而他却并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我对于那个孩子,一个小小的祝福。
祝他,或者她,长得像个小包子一样。
茁壮成长。
从尘清长老那儿回来之后,我与小颜师妹交流过之后,为了避开外人的耳目,并没有在她那儿留宿,而是在清池宫中找到了一处修行间静坐。
此时的茅山,已经不是我师父掌教之下的茅山。
我谢绝了任何人的来访。
包括此刻的茅山话事人,以及在宗门里与我关系最为亲密的符钧师弟。
理由是身受重伤,不便见客。
有着刑堂长老刘学道的证明,以及携着击杀血手狂魔康克由的威势,没有人会对我说三道四。
事实上,南洋一战之后,我在茅山的地位突然变得超然起来。
多年之前,师父定下的策略,茅山居于江湖之远,而我居于庙堂之高,一内一外,相互呼应,这想法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实现了。
之前的官位,终究不如我在南洋之时,展露出来的獠牙管用。
当然,实际上的理由,是我在被剥夺一个父亲身份的这事儿给打击之后,单纯是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东西,需要研究。
那就是碧罗魂珠。
南无袈裟理科佛说:
被剥夺父亲权利的痛苦,是无法忍受的。
所以,碧落魂珠,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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