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峦起伏,片片白云覆盖在树梢的最高处。杨开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景色,微微一笑。
他能感觉到,大兴安岭特有的气候环境影响到了现在,已经越来越弱,起先胸口沉闷的不适感也慢慢消失了。这也意味着,这段长达五天,其凶险程度却堪比五年的神秘旅途将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告一段落。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一点,杨开的心情就特别的舒服。他下意识的去摸上衣兜,却发现兜里空空如也。稍稍呆了片刻,这才颓然叹了口气。
“你是在找烟?”华伯涛走到杨开身边,挤了挤眼角说道。
“是啊,我这人有两个坏习惯,那就是心情好地时候要抽烟,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要抽烟。”杨开摘下钢盔,往盔檐上吹了口气。
“了解。”华伯涛点了点头:“但凡男人,都有这个癖好。心情好的时候抽烟,是为了助兴。心情不好的时候抽烟,则是为了缓解压力。只是用烟来助兴,倒也罢了。用烟来缓解压力,可不是个明智之举哟,殊不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越陷越深,输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听了华伯涛的话,杨开眉头一蹙,随即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在华伯涛的耳边轻轻说道:“知我者,华教授也!”
“错!”华伯涛微微一笑:“真正知道你内心世界的,只有你自己。不过从观察中我能发现,你的烟瘾,比之在军统初见的时候,可大了不少。”
“呵呵,这可由不得我!”杨开摇了摇头:“您没觉得吗?从降落到苏不拉湖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种种遭遇,就像是在做梦,不,做梦都不带这么离奇古怪的。山魈,白蚺,猎人坟,林场,哲罗鲑,还有青眼妖狐。这一切……这一切就仿佛你,我,还有大家,其实都是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过路人,误打误撞,进入了这个原本不属于我们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充满了血腥和死亡,一个不慎,就会全军覆没,玉石俱焚。但出人意料的是,我们竟然成功的闯过了这些阻隔,并且一个不落的活了下来。幸运,这他娘的岂止能用‘幸运’两个字来形容呀!”
杨开说到末了,竟越来越激动,隐隐有了些不可控制的迹象,甚至连军营里的粗口都爆出来了。
“哼,要是今天还走不出这里,我的精神铁定要崩溃。”杨开将钢盔重又戴在了头上。
“另外,华教授,我还想反驳您一句话。烟和酒,可是男人的宝贝。虽然有‘举杯消愁愁更愁’的句子,但也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千古佳话,这首赋是谁说的来着,让我想想。”杨开揉了揉太阳穴,做深思状。
“对了,我想起来了。”他忽然恍然大悟:“就是那个曹操,设立摸金校尉的丞相,陈老板的祖师爷们以前的带头大哥。”
“带头大哥?”站在后面的陈天顶,怎么听怎么觉的别扭。
“难道不是吗?”杨开反问了一句:“摸金校尉是曹操手底下的小官儿,他们挖坟盗墓,可都归曹操管,这不是带头大哥是什么。”
“这……”陈天顶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好了,杨开。一切都过去了,翻过这道山岭,就会看到苏不拉湖,过了冰湖,再走一段路,祥瑞镇就朝着我们招手了。”华伯涛远眺着说道。
“嗯,我知道。刚才的感叹也是因为这件事。”杨开说道:“要不我怎么会摸烟呢,那是高兴地呀!只可惜,烟没了,这地儿荒山野岭,也没个店铺营生。”
“我口袋里还有半截烟,想要吗?”华伯涛神秘的笑了笑。
“你还有?”杨开愣了片刻,随即一脸的不信,他可不信,这个不嗜烟酒的老教授还会藏私。
不过华波涛接下来的举动立马颠覆了杨开的思维,因为这位老教授的确慢吞吞的摸出了半截烟来。
之所以是半截烟,是因为这支烟从中间被掐断了
,断口处还有烧灼的烟灰,烟屁股上的商标很显现。‘哈德门’三个大字杨开看的清清楚楚。
“这不是我的烟吗?”杨开瞪大了眼,叫道。
“在喇叭口之前是你的,但在喇叭口之后就是我的了。”华伯涛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半截烟,打了个哑谜。
经他这么一说,杨开顿时明白了,原来这还是在喇叭口的帐篷外,自己发给华伯涛的那支烟,当时华伯涛的确说自己不喜欢吸烟,只抽了一半就灭了。杨开也没在意,还以为剩下的烟被华伯涛给丢了,没想到华伯涛不但没丢,反而小心翼翼的保存在了口袋的最深处。
“快,点上。大家一人抽一口,解解闷。”念头闪过,杨开激动地说道。而九筒,赵勇德这两个烟鬼,也同时眼睛一亮,欢天喜地的聚拢了过来。
怎料杨开刚准备有所动作,华伯涛捧烟的手就缩进了怀里:“别动歪心思了,这半支烟可不能给你们。”
华伯涛郑重其事的说道。
“为什么?”杨开惊讶的说道,在他的印象里,华伯涛可没陈天顶那么市侩抠门,而华伯涛现在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在内。
难道这半支烟里,还有什么惊天的秘密不成?
“华教授,给老赵我尝一口吧!就一口,行不?在这破雪地里折腾了五天五夜,嘴巴都淡出个鸟来了,等到了祥瑞镇,我赔你一整条哈德门。”赵勇德吞咽着唾沫,拍胸脯打包票说道。
“我说一不二,不能,就是不能,没有商量,没有计较。”华伯涛将烟塞进了口袋里,谨慎之余还别上了扣子,生怕赵勇德这个莽撞汉子去抢似的。
“华教授,你总要说出原因吧?”杨开苦笑。
“原因,很简单。”华伯涛笑了:“这半支烟在你们的眼里,只是半支烟。但在我的眼里,却是走出大兴安岭后唯一的一件纪念品。”
“纪念着我们的友谊,团结,小……还有那些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华伯涛面现欣慰的说道。他本来想提及狼王小黑的,但忽然想起还有陈天顶这个不知情者在旁,只得半途改口,换了其他的措辞。
“什么纪念品,烟不就是用来抽的!”赵勇德算是急了,他可不懂这些门门道道,绕弯子的东西。
“哎,老赵。”杨开一句话喊住了赵勇德。
“就按华教授的意思办的,你是武人,自然不明白。但睹物思人,可是学究们习惯的调调。”
“好吧!”既然杨开都说了,赵勇德也不好再反驳,只得憋下烟瘾,把气撒在了脚底下的积雪上。
洁白无瑕的雪地,被他一双行军靴踏的纷纷扬扬,乱七八糟。看的队伍后头的刘雨薇不住的捂着嘴轻笑起来。
“就这点出息!”独眼龙紧了紧背上的狙击步枪,也跟着翘起了嘴角。
“陈老板,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杨开一边赶路,一边说道。他发现,虽然大兴安岭的沉闷气候接近于无了,但周围的积雪,比之在林场的那会儿,反而增多了不少,一脚踩下去,能盖到脚窝。因此,机警的他赶忙向陈天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生怕这个老摸金校尉一时不慎,指错了路,大家再原路打个拐弯绕回去,那可就真凶多吉少了。
“地图的最上端,这里。”陈天顶用指北针对了对阳光,然后指了指地图右边的一个点说道。
“确定?”杨开端详了一下,说道。如果陈天顶所言不虚,估摸着路程,大家今晚就能到达祥瑞镇。
“地图不会有假。”陈天顶瞥了眼杨开,说道。
“那这附近的积雪……”杨开欲言又止。
“你还想问,为什么这附近的天气,也寒冷了许多,对吧?”陈天顶会意的笑道。
“您老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杨开咋舌:“按道理说,应该天气越来越好才对。我是害怕咱又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