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轿子,没有翅膀、没有吊索、甚至连轿杆都没有,就这样凌空在天上飞着,速度并不算快,但极其稳定,如同一个巨大的风筝,我看见它的时候,已经开始降落了,正缓缓向山南落去。
虽然我之前已经经历了很多离奇的事情,可这个在天上飞的轿子,再一次刷新了我的世界观,从小在我印象里,能在天上飞的只有鸟雀和飞机,万万没有想到,一顶轿子也可以上天。
我刚要喊养父,一只大手已经悄悄的捂上了我的嘴,我吓了一跳,随即养父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阿牛,别出声,你呆在树上别动,我去去就回。”
一句话说完,松开了手,操起猎枪、长刀,正要纵身跳下,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一脸凝重的对我说道:“如果到天亮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回家,记住,今晚看见的事情,谁都不要说,就说你一觉睡醒我就不见了,千万要装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看着往日里一派淳朴憨厚的养父,好像变了一个人,秋月冷辉下,养父面沉似水,一双眼珠子精光四射,浑身都散发出精明强悍的气场,隐约觉得,也许养父没有我所看见的那样简单。
养父见我答应了,将三股钢叉交到了我的手中,又叮嘱我要小心,不要被山里的野兽伤了,随即一纵身跳下了树,几个闪身,迅速的也向山南的方向蹿去,脚踩着乱石枯枝,灵活的像只出击的豹子。
一直等养父的身影消失在了山林里,我才缓过神来,一琢磨,不对啊!哪有轿子会飞的?而且养父的表情,分明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告诉我罢了,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
一念至此,我将猎物和皮囊往树上一绑,钢叉往身上一背,双手一抱树,顺树就滑了下来,随着养父行走的方向就跟了下去。
我在山林间行走的速度,远没有养父那么快速,但毕竟也跟着养父进了好几回山了,又年轻,身体灵活,爬高蹿低的也还算可以,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已经到了山南,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伏在一块巨石之后,正在窥视前下方,看身形应该正是养父。
我没敢出去,这个时候出去,只怕会被养父给撵回去,那顶会飞的轿子已经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得看看是怎么回事。当下也没和养父汇合,而是悄悄爬上了一颗大树,仗着身体轻灵,藏身在浓密的枝叶之中,顺着养父窥视的方向看去。
这一眼看去,我顿时又是一愣,养父藏身的那块巨石十分之大,之前完全遮挡了我的目光,现在我这一登高望远,顿时看的清楚,就在养父藏身的前方三十米处,就是一处水潭,正是我上次差点淹死的那个水潭,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上面的小瀑布却消失了,就像水流枯竭了,水潭的水面没有一丝涟漪,死水一般,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
而且四周也都安静到了极点,根据我的判断,起码在方圆三里之内,没有一声鸟雀鸣叫,没有一声野兽夜猎的动静,甚至连虫子的声音也消失了,就好像这一片土地上,忽然断绝了生机,空气都变得沉闷不已。
那顶轿子正停在当天我晾晒衣服的大石台上,同样一点声响也没有,秋风到了这里好像也停止了,连轿帘都不见晃动一下,而在轿子的不远处,则放着一个袋子,我一看见那个袋子,才想起自己丢了个东西,那袋子里面装的应该是爷爷留下来的那个紫藤盒子,想必是当天养父救我,就没注意那小袋子,我毕竟也小,事后也给忘了,万幸的是那袋子里也没什么吃的,不然丢在这里这么久,只怕早被野兽拖走了。
那个盒子对别人来说,也许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可对我来说,却有一定的意义,一方面那是爷爷留下来的唯一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一方面那还是娘亲陪嫁之物,将来我去寻父母,也是个信物。但我现在却不敢去拿,那轿子可是会飞的,天知道里面坐的是人是鬼,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观察一下为好。
刚想到这里,那水潭的水面忽然动荡了起来,随即就咕嘟咕嘟的一个劲的往上面冒气泡,片刻的功夫,整个水潭都沸腾了起来,就像是一口大铁锅,有人在下面架起了一堆柴火,将水煮沸了一般。
那轿子依旧停在那里,纹丝不动,对水潭中的变化,好像根本就没看见。
可养父却动了,我在树上看的清清楚楚,就在那水潭中开始往上冒气泡的时候,养父就悄悄的将手中的猎枪从背上取了下来,慢慢的将枪管从石头旁边伸了出去,对准了那顶轿子。
我一见养父的动作,立即将背上的钢叉也取了下来,抓在手中,随时可以抛出,我计算了下距离,以我现在的力量,再加上高度带来的惯性,完全可以抛到那顶轿子附近,就算插不中,也可以带来一定的威胁,只要养父一动手,我就将钢叉抛出去帮忙。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从水底忽然浮出来一朵莲花,我一眼看去,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朵莲花咋这么熟悉呢?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我那个紫藤盒子吗?上次爷爷在万人坑时打开过一次,当盒子打开时,就是莲花的形状,这紫藤盒子不是在袋子里吗?怎么到了水潭里呢?还被打开了,以这种形态出现,实在有点奇怪。
这朵莲花一浮现上来,那顶轿子就动了,呼的一下,整个轿子凌空飞起,一飘就到了水潭正上面,轿帘一掀,嗖的一声,一条青色布带如同闪电一般飞出,一下就卷住那莲花,往回一带,连布带加莲花一起卷入了轿中,随即又是呼的一下,返回了原地,再度静寂无声。
过了许久,轿子里缓缓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来:“盐帮林家的人也来凑热闹了吗?没想到啊!林家一向不沾地下之物,如今却也干起了这营生,倒是让我很是意外,不过既然林家的人出手了,我也只有看热闹的份了,只是不知道来的是林远峰林老爷子,还是林鸿图林大哥?”
轿中人一喊出这两个名字,我顿时一惊,急忙四看搜索,却并没有看见任何的人影,随即才明白过来,敢情那打开时如同莲花一般的紫藤盒子,是我们林家的一个标志,对方以为是爷爷或者父亲到了,却没想到是我丢在这里的,只是我想不通,这盒子怎么会沉到水底去的?那可是藤条盒子,是不沉水的。
那轿中人这时又扬声喊道:“怎么?连声也不肯出一句吗?盐帮林家虽然名声远扬,可我排教何六姑也还攀得起吧?”
话一出口,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何六姑,我劝你还是省省吧!狂林傲李邪门张,毒马横柳巧手梅,六大家的人,谁会看上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何况人林家名列六大家之首,此地的宝贝既然被林家看上了,你我还是乖乖的滚蛋吧!”
一句话落音,就在那顶轿子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灰袍道人,由于距离远,又是背对着我,看不见面目,只能看出身形又高又瘦,但这人说话的声音,就让人听了很不舒服,阴阳怪气的,而且这话语之中,分明带有挑拨的意思,更让我看不惯的是,这已经深秋了,眼瞅着入寒了,天气已经相当凉了,这家伙手里竟然还抓着一把乌漆墨黑的大折扇,一边说话,一边还装模作样的扇两下。
那道人这么一说,轿中人就冷哼一声道:“怎么?贾老道你是想挑我和林家的人先打一架吗?我们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你好趁机捡便宜?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响啊!”
那道人嘿嘿干笑一声道:“何六姑,你这就误会我了,你就算是借八个胆给我,我贾道士也不敢在排教和盐帮之间乱搅和,不管是那一边,我也得罪不起啊!我这孤家寡人的一个,又没背景又没靠山的,盐帮和排教捏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我怎么可能去挑拨你们两家不愉快呢!我只是说出了实情,林家人都来了,这里的东西,哪还有我们的份。”
我一听心中对此人的印象更差,这话说的是话里有话,还说谁都不敢得罪,分明就是挑拨离间。
刚想到这里,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个穿着大红唐装的胖老头儿,也出现在了水潭边,手里托着一个金光灿灿的算盘,一边向那轿子的方向走去,一边伸手拨打着算盘珠子,口中则笑道:“何六姑、贾道士,两位不用吵了,别的我不如你们,至于这打算盘,我金算盘敢称第二,好像还没人敢称第一!”
话刚落音,又是呼的一声,从水潭之中蹿出来一个*的黑瘦汉子,人一出水,就横身飘到了岸边,冷眼一看那轿子、道人和胖老头,顿时冷声笑道:“有意思,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