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文讷这个奇怪的要求,谷教授哭笑不得,摇头道:“小文,你就算不相信我说的,也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啊,你不想想,美国现在几点钟?凌晨啊。”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好好,就算我一个电话,让我儿子爬起来跟你视频,你又能验证什么?他肯定说没有这么个人嘛。你想想看,如果修齐没去找他,他肯定得说没这个人,如果修齐真去找他了,他就能告诉你有这个人了?唉,小文你那么聪明,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想不明白呢?”
文讷微笑道:“谷伯伯,我又不是说非得看见你弟弟,我就看看你儿子还不行吗?他叫什么来着?”
谷教授托着额头叹了口气,说道:“谷润田。”
文讷抬腕看了一下表,点点头:“好吧……现在七点钟,美国东部时间差十三个小时,现在就是早晨八点钟……谷润田医生昨天诊所开张,想必忙到很晚,这时候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那我就不打扰他了。”
谷教授瞥了一眼文讷,哼了一声。
没想到文讷又笑道:“那,谷伯伯,他的facetime账号是多少啊?回头我找他视频行不行?”
谷教授明显已经不耐烦了,说道:“小文,你不要太过分,假如是平时你来,要润田的联络方式,那我求之不得,但是今天,你很明显是来跟我找事的,在我这里达不到目的,就想去骚扰润田,不行,不可能,我不会把润田的联络方式给你的。”
李晗这时候也彻底看不懂文讷了,她怎么这个节骨眼上老是缠着谷教授问他儿子啊?难道他弟弟不才是关键吗?
文讷笑道:“谷教授您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既然您介意,那我就不问了,来,谷教授,喝杯茶,消消气。”
说着,拿起茶壶为谷教授斟了一杯茶,捧给他。
谷教授脸色依旧很难看,也不接她的茶,气得脸色发白,手里的烟已经抽完了,他又拈出一支,拿起打火机“啪啪”点火,可气得手直哆嗦,怎么都点不着。
李晗看他这个样子,于心不忍,仍旧接过烟和打火机,打着火,自己吸了两口,知道点着之后,才咳嗽着把烟递到谷教授手上。
谷教授夹着烟,靠在沙发里虚弱地点点头:“唉,小晗,还是你好啊。”
文讷有些尴尬,仍旧背着手欣赏着谷教授的藏书,脑中却在飞快思考着:他明显已经抵触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
忽然,文讷的目光停留在书架上唯一一本佛经上——《地藏菩萨本愿经》。
文讷有些奇怪,她上次来就看到这本佛经了,当时就有点怪怪的感觉,但没多想,今天再次看到,又觉得怪怪的。
文人的书架上有佛经,一点也不奇怪,她自己的书柜里就有半排佛经。但一般人就算研究佛经,总是先从《金刚经》、《坛经》、《法华经》等这些比较流行的经书看起,即所谓的“佛教十三经”。
《地藏经》虽然也比较常见,但一般人看佛经,很少有从《地藏经》入门的,因为这本书基本没有什么佛学思想,而是一本功能性很强的经书,主要是超度亡魂用的,很多人甚至都觉得这部经书不吉利,避免去接触它。
文讷有些好奇,先在心里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小心地把这本经书拿出来,慢慢翻看。
她有些意外,这本经书和平常书店买的那些很不一样,装帧很正式,是缎面繁体字竖排版的,印刷精美,而且是纯文言文,也就是唐代高僧实叉难陀从梵文翻译的原经,没有现代的白话文译文。
作为一个经常买书的人,她习惯性的想看看价格,翻到最后却找不到定价,相反却看到好多页的“敬印《地藏经》功德芳名”,密密麻麻的人名,人名后面是各自捐的钱数,最下面写着“九华山化城寺恭印”。
有的人名外面有个方框,这个文讷明白,那就表示已经这人故去了,用佛教说法就是往生了……
她知道,汉传佛教讲究“四大菩萨”,分别是文殊、普贤、观音、地藏,各有一座佛教名山作为道场,而九华山就是地藏菩萨的道场,地藏菩萨就是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那位。
文讷明白了,这本经书不是书店卖的普通出版物,而是寺院通过信众捐款,自行刊印的正规经书。
谷教授在身后说话了,声音格外沧桑:“这是我当年得知修齐的死讯之后,专门到九华山请来的,为修齐请的……还请住持加持过的。”
文讷转身望着谷教授,老头盯着他,淡淡地说道:“你看功德名单上,第一行。”
文讷依言仔细看了一下“敬印《地藏经》功德芳名”,果然,第一行赫然印着最高的捐款数:谷修齐:30000元。
她感叹道:“2001年的三万元,看来你们兄弟的感情真的很深啊。”
先是捐了三万块钱参与刊印,然后专门跑到地藏菩萨的道场,请来这本地藏菩萨所说的经文,还请住持大师加持(俗称的开光)过,全套仪式走得不可谓不隆重。
文讷不禁纳闷,身为大学教授,这种理性思考了一辈子、秉持科学精神的高级知识分子,就算和弟弟感情再深,也最多缅怀为主,怎么会在这上面这么上心呢?
她盯着“谷修齐”这三个字,突然发现,这个名字并没被框起来。
难道当年他就知道弟弟没死?不对,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捐三万块钱印经、还专门跑到九华山去请呢?
文讷只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一瞬间却还想不明白,只觉得自己的推理哪里出错了,而且是个很关键、很致命的错误……
她屏住呼吸,慢慢地把这本《地藏经》插回书架,只觉得后脊梁凉凉的,也不敢回头,只是颤声说道:“晗姐姐……不早了,我们……我们走吧,让谷伯伯休息吧……晗姐姐,晗姐姐?”
然而李晗并没有回答,只有几声含糊不清地呻吟声。
文讷已经明白了,她感觉两腿发软,右手慢慢地伸到左手手腕上,扣住了手环搭扣。
她大口喘息着,慢慢转过身来,惊恐地发现谷教授已经站在自己身后,正微笑着看着她,那戏虐的目光无比熟悉。
文讷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就觉得脖子上一痛,只看到谷教授手上有个针管,紧接着双臂一阵剧痛,被他铁钳般的右臂掰到身后,紧紧箍住,同时嘴巴也被他左手捂住,无法再发出叫声,只能从鼻子发出几声绝望的闷哼。
文讷挣扎着,但还是被谷修平从书架旁拖到了沙发上,当谷修平把她往沙发上一推的时候,文讷已经挣扎不动了,她虽然意识还清醒,但感觉浑身的肌肉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
文讷瘫靠在沙发上,望着强壮矫健的谷修平,惊恐的泪水已经流了满面。
谷修平此时哪还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目光凶猛锐利,狞笑着说道:“小文……我说过,你早晚还会回到我身边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这话上午刚说,你晚上就送上门了。”
文讷惊恐地哭着,颤声说道:“不……谷……谷伯伯,您……您听我说……”
谷修平笑道:“说什么?让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是不是?”
“谷……你不是谷教授!”
“真是聪明孩子。”
“你就是谷修齐!”
谷修齐笑道:“既然都知道了,那还是叫老师吧。”
谷修齐抱着文讷,把她和李晗并排放在一起,然后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喘了口气,端起茶来,边喝边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文讷扭头看着李晗,发现李晗已经陷入迷醉状态,脑袋靠在自己肩上,闭着眼睛,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文讷明白了,她看了一眼桌上烟灰缸旁那支基本完整的香烟,知道问题出在这根烟上。
当时李晗帮他点烟的时候吸了几口,然后谷修齐就只是拿在手里,一口也没抽过。现在也被谷修平掐灭了,放在那里。
谷修齐的目光落在书架旁的地上,那儿有个奇怪的东西,他快步过去捡起来,发现是一只镶钻手环,搭扣解开着,应该是小文的,刚才挣扎时候掉下来的。
他拿着手环走回来,笑道:“还是卡地亚的,嗯,莫扎特,定制的吧?到底是小文啊,连首饰上都刻着音乐家的名字,不错,要都像你这样就好了,学音乐就有个学音乐的样子。”
这时候,谷修齐突然听到一阵悠扬欢快的旋律,这是莫扎特的《D大调第二号长笛协奏曲·第三乐章》,他随即发现,音乐是从文讷的口袋里传出的。
谷修齐明白了,这是她的手机铃声。
他伸手掏出文讷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是“妈妈”,他看了一眼文讷,发现这小妮子目光一闪,瞥了一眼手环,似乎多了那么一点点有恃无恐的成分。
不过文讷的目光也就是一闪,随即垂下眼来,继续可怜兮兮的抽泣。
谷修齐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手环,似乎明白了什么,思索几秒钟,抄起沙发扶手上的沙发巾,三两下塞进了文讷的嘴里,塞得结结实实,文讷能发出的哭喊声已经微乎其微了。
谷修齐拿着她的手机快步走进卧室,关上门,然后按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古兰丹姆焦躁的声音:“喂,小文?你在谷教授那儿吧?怎么那么久不接电话?你想急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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