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去后反手关了门,光线黑乎乎的啥都看不清,就掏了手机点了照明,地上中间的那只大蒲团,上边落满了灰尘,它的旁边有一个烛台,上边有三只蜡烛,底部有一根火折子和一袋备用的蜡烛。
我本想拿打火机点燃的,可转念一想,还是用这火折子吧。我拿到嘴巴,对着烛芯一摩擦,火光乍现,就点燃了。
祖宅的正房骤然通透起来,不过角落还是有些黯淡。
我看见前边的墙前有个紫檀台子,上边立了三十六块牌位,这是我们老陈家的世代祖辈,而再往上是墙上贴的古朴画卷,里边是位仙风道骨的男人半身像,那应该便是引魂道的祖师爷了。
我按照三叔的交代,挨个牌位去跪下磕头,砰、砰、砰、砰……一排磕完换第二排,磕完之后脑门都肿了,但为了传承点灯一脉,是值得的,况且全是我祖上的先人,自己发自内心的敬重。
第一个注意事项办完了,该第二件了。
我视线移向角落,那边放了九盏奇形怪状的半透明灯身,咋一看全是灰色的,其实那是这些年来的落尘,其实颜色、花纹有着很大的差别,而它们里头却是清一色的油碗芯子。
它们正是点灯一脉用来接引死人魂魄回家的阴灯。
这正房的灰的确够厚,我每走一步都是印子,因为磕头,头发上和膝盖也灰扑扑的。
我捡起一旁的扫帚,开始扫地,这里空间不大,顶多四十个平方,又是密封的,所以动作不能过大,不然灰雾一晚都够呛能散掉。我轻轻的由西向动扫着,花了约么一个小时,终于将所有灰尘归拢到一处,快成个小土包了。
接着,我便拿起绒布擦拭先祖们的牌位和紫檀台子,这更得小心翼翼了,万一冒犯了像老爸那样被踢出来咋办?又花了一个小时,连带阴灯擦拭干净,已经过了十二点。
三叔说阴灯和牌位、灵台不能有灰尘,我仔细检查过后才来到蒲团前,盘膝打坐,我觉得打坐就是这样的姿势,三叔也真是的,不教教我,太马虎了。
祖宅的正房极为安静,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可以说是针落可闻。结果倒好,我正准备闭上眼睛静心打坐的时候,耳朵一动,身子右侧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十分短暂,音量微乎其微,就像有什么落下来了。
我侧头看去,一地的灰尘。
从哪掉的?
我抬头便看到了上边的雕龙房梁,这一瞅不要紧,可把自己吓了一大跳,那儿有一对蓝绿色的眼睛,透着幽光凝视着这边!
第一反应就是祖宅有鬼……
我差点惊叫出来,所幸经历过先前的几个诡异事件后有了点定力,眼皮狂跳的细心再看,竟然是一只不知哪冒出来的黑猫。紧接着,这只黑猫调头就顺着房梁踱步,每走一下,就有一堆灰尘往下落。
它到前边的房梁了,落下的灰尘再次将紫檀台子和牌位们整脏了!
这哪能行?
我急忙拿起绒布上前擦拭灰尘,等到弄干净了,抬起头看向房梁,想警告那只作乱的黑猫并赶跑时,它在上边抬起爪子碰了一下旁边,突然掉下来一个大东西,我已是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
当时我就感觉脑袋一震,眩晕的站不住脚,倒地上便不省人事了,临昏迷前,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完了,怕是要让老陈家所有人失望了……”
……
迷糊糊的,我感觉脑壳像撕裂一样疼痛,艰难的睁开眼睛,抬手一抹,抓掉不少干固的血皮儿,火辣辣的疼,而地上也留了一摊子血。
想到是那只死猫害的,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爬起身把正房上上下下的审视了几圈都没找见,不知去了哪儿,可能正房上边有我看不见的地方破了口子,它就是在那出入的。
我摇摇头,往后边一看,颜色不对了,隔着窗户纸看到外面泛起了鱼肚白,这得几点了?我急忙掏出手机……五点四十九!
眼下是秋季,清晨六点便会彻底亮天。
我意识几乎完全乱了,因为传承衣钵的时间就剩了十来分钟,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么?我赶紧回到蒲团上坐好,祈祷能临阵抱上佛脚补救补救,外边的董心卓是大旺夫命,怎么着也不能放弃。
六点整,透进来的光将烛光覆盖,也响起了公鸡打鸣的动静,然后三叔就在门外叹息着说道:“挽子,时辰到了,出来吧,唉……咱老陈家又要等十几二十年了。”
起初我还幻想着自己被砸的昏迷期间,旗子飘起来了但他喊时我没听见,现在,他这一句把我打回了谷底。
我心里甭提有多难受了,辜负了一大家子的期待,站起来时寻思不能有求时才拜等没被认可了就甩手走人吧?要是这么走了,祖辈们肯定会觉得我势利眼心不诚的。
就这样,我又来到紫檀台子前,跪下磕了两排头,这才去拉开房门退到院子。我抬头望见那软绵绵贴着杆子的点灯旗,眼眶就湿润了,一代又一代的遗憾,又要从我这延续到下一代了。
三叔收了旗子,领着我和董心卓出了祖宅院门。
我不敢面对家人熬了一晚疲惫至极却又期待的目光,三叔无声的摇了下头,众人就知道结果了,却没有怪罪于我。虽然知道失败对于老陈家的人来说,早习以为常了,但我心底的愧疚自责还是无法消除。
家人没问详细的情况,我没有去解释也没有将责任全推脱给那只坏自己好事的黑猫,失败就是自己没那个命。
我妈注意到我脑袋上的伤势,问道:“挽子,你脑袋咋回事?”
“不小心碰的,没大碍。”我说了后她根本不放心,愣是拉着我去诊所包扎一脑袋纱布,母爱的温暖令自己好受了些。
我回家往床一躺,董心卓上下眼皮直打架的在耳边不断安慰,我说你快休息吧,我没事的。过了个把小时,她竟然冷不丁的吻了下我的侧脸才肯睡觉。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子叼起根烟,抽了一口视线中出现一道黑影,我嘴巴一颤烟都掉地下了,外边树墩子前路过的正是昨晚那只黑猫!
他娘的……
“死猫,看打!”我火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踩灭烟头就翻窗跳出去,我抄起棍子跑向那厮,虽说动物也是生命,但不打死稍微修理一顿还是处于道德底线之内的。
令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我提棍子到跟前时,这只黑猫也是人性化的一怔,它似乎是难以置信的发出“喵呜”的动静。
“以为卖萌就会放过你?”我凶巴巴的吼了一嗓子。
黑猫却丝毫不怕的跳上树墩,它又试探性的“喵呜”着。我冷笑道:“就跟破锣嗓子似得,可别叫唤了,乖乖让我打两棍子。”
“你……真能看得见?”
就在此刻,我耳边响起这么道声音,有点像中年男子的音色,却细细的,一点儿不粗犷。我下意识的四下扭头观望,“谁?谁在说话?”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黑猫甩了甩尾巴,它嘴巴一开一合道:“本喵是也!”
我惊的倒退三步跌坐在地,瞪大眼珠子喊道:“三叔,三叔你快来救我啊,猫妖,这儿有只猫妖……”
“妖你大爷,放肆!”
黑猫嗖地一下跳上我肩膀,拿爪子拍着我脑袋,说:“本喵乃是引魂道点灯一脉第十三代点灯人陈居吾麾下、排行老七的护灯灵兽,人称七爷,还不跪下行敬祖之礼!”
这时,三叔着急忙慌的提起黑布包袱从屋里跑来了这边,他环视一圈却始终对我肩头的黑猫视而不见一样,然后便疑惑的发了问:“挽子,猫妖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