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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然而英国人多年收集到的情报和历次行动档案,最终都落入了钱宝山手里,加上他从秘密渠道获得的诸多信息,使其认识到带有强烈神秘色彩的占婆文明,系古印度教分支,始终未被佛教同化,早在千年以前,原始丛林深处藏有占婆王朝供奉吠陀兽主的神庙,后来由于野人山水脉下陷,处于地表的石殿和古塔全都沉入了山腹。
当时的占婆国主是阿奴迦耶王,其人形貌奇异,极端自负,崇信命相,性情喜怒无常,残忍嗜杀,灭佛诛僧。每遇征伐,就将全部俘虏的脸皮活生生剥下,被其屠戮的僧侣、奴隶、工匠不计其数。野人山突然陷落出犹如深渊般的裂谷,被视为毁天灭地的噩兆,以神权为主导的高压统治,最惧怕信仰的崩溃,占婆王为了消弭灾祸,便命人在洞窟深处重筑四百万宝塔之城,西方人根据它的特殊形状称之为黄金蜘蛛城。
据说占婆王虽然是生具异相,亘古罕有,被称为距离天国最近的人,可他毕竟还是血肉之躯,与天国之间的距离,遥远得不可抵达。然而在野人山大裂谷的黄金蜘蛛城里,却埋藏着关于这段距离的秘密,也即是说整座黄金蜘蛛城,就是一条前往天国的通道。因为在野人山坍塌后,有人从地底淤泥中,发现了一块浑然一体的巨岩,如果把它的体积作直观比较,估计能抵得上一个大型足球场,这个岩体内部有许多天然形成的洞穴。占婆王命人将巨岩内外都用砖石铺彻齐整,就成了形状怪异的黄金蜘蛛城。原本的那些洞穴大多都被封死,最深处只留有一间被称为“尸眼”的密室,除了占婆王以外,谁都不知道那里面藏着些什么东西。从这时起,奇株忧昙婆罗开始在古城周围无休无止地生长蔓延,由它所产生的浓雾,覆盖了所有进入裂谷的途径,再等到占婆王无疾暴猝,连同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并带进了棺椁,没给后世留下任何文字记录,一切都变成了解不开的千古之谜。
钱宝山并不相信神佛和天国地狱之说,他认为人类从古猿进化至今,虽然科技和文明程度日新月异,但是作为人的本质,始终没有任何改变,千万年来,无非都是行走坐卧、吃饭睡觉、生老病死、繁衍后代而已,因为这就是人类生命的形态。也许所谓的神,大概就是超越于这些生命形态之上永不沉沦,是可怜的只能活一生的凡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存在,从太古的往昔,到无尽的未来,没有任何生命可以改变自身存在的形态。
钱宝山和早已死去千年的占婆王不同,他通过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已经推测出了“尸眼”中的秘密。他不计任何代价与后果,只是想寻找机会看一看隐藏在其中的真相,不过从古城里生长出罕见的忧昙婆罗,封闭了地底洞窟,随之产生大量浓雾,除了冷血爬虫类生物之外,进去的活人即被吞噬,无一幸免。
钱宝山费尽心机,终于找到了占婆王留下的几卷古代地图,描绘着裂谷内部的地形结构,可他虽然知道有个飞蛇才能进入雾中的传说,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了深入地下一探究竟,他先说服英国人在野人山开凿隧道,后因日军入侵缅甸而被迫放弃。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钱宝山又提供信息,引导美军利用以前废弃的隧道修筑公路,并派手下将第六独立工程作战团混合补给连带入了猛犸洞窟。甚至在缅甸独立前夕,他还命人冒充皇家空军,驾驶改装的蚊式特种运输机,装载着地震炸弹进入裂谷,准备利用合成的化学落叶剂破坏地底植物,但是均未得逞。
历次行动中,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就是那架蚊式特种运输机,当时蚊式在恶劣的天气下航行,竟然冒死降落在了雾中,不过随即失去了联络,功亏一篑。想要彻底摧毁产生浓雾的忧昙婆罗,必须有特制的化学毒液,这种化学落叶剂和震动炸弹都属军用级别,受到严格管制,英军撤离缅甸后,就不容易再搞到了,所以最佳行动方案是再派一支敢死队,进入谷底引爆机舱内的地震炸弹,不过缅北时局不稳,武装冲突持续升级,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钱宝山为人异常谨慎,从不在别人面前显露形迹,所以每次行动只在幕后策划布置,从不以身涉险,但他知道到野人山里的浓雾难以穿越,而且随着政局的改变,留给他的机会将会越来越少,只好另出奇策,从科学认知范围以外的领域着手,并打算亲自进山寻找黄金蜘蛛城。
钱宝山先趁越南顺化战役打得如火如荼,从古都皇城里盗出占婆王的黄金棺椁,并从尸骸头部剥下了那张具有十全之相的死人脸皮。因为钱宝山知道,他自己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一份难以琢磨的“运气”按照梵蒂冈教皇厅的标准,能在死后制造两次,或两次以上奇迹者就算“圣人”比如某人去世以后,其尸体不经特殊处理,放在常温环境下保存,历经千百年,不腐不朽,这算是一个奇迹,如果谁得了不治之症,诚心诚意地祷告膜拜,在接触尸体后,身上的疑难杂症不治而愈,便又算一个奇迹,只有出现双重奇迹,这具尸体才能被认定生前是位圣人。诸如此类,都是西方宗教的观点。
而妖面占婆王生具天人异相,运势强隆,如日在天。比如他杀业很重,生前树敌极多,对他行刺下毒的事常有发生,不过总是阴错阳差,没有一次能够成功,每次身历大劫,总是履险如夷。在其死后,尸体至少出现过三次奇迹:一是死尸已经腐朽,只有头部未坏,脸似银瓶,依然栩栩如生;二是自从王陵被盗开始,开棺之人见到占婆王脸上神采不散,惶然可畏,无不心怀忌惮,皆意欲毁掉这张妖面,可都遭遇意外横死,无一例外,余者惊得魂飞胆裂,只好重新钉住棺椁,不敢再见其面;第三,据传占婆王在棺中阴魂不散,谁能将死尸的脸换在自己头上,占婆王的阴魂便会跟随在后,诸事逢凶化吉。
钱宝山懂些方术,却不敢深信,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吃颗定心丸,毕竟运气这东西没影没形,往往都是事后才知有或没有,谁也打不得包票。随后他继续着手准备,等待时机。果然不出数年,缅北由战乱产生了大片非军控地带。钱宝山买通了几支地方武装势力,在山外设置了若干行动据点,同时不惜重金,招罗各方面的专家好手,计划分做三队进山寻找地底古城。
准备得虽然充分,但未知因素仍然太多,探险队最多仅有两成把握,钱宝山不免瞻前顾后,犹豫难决。这时突然传来消息,数十年不遇的强烈热带风团持续悬挂,很可能波及到野人山,狂风暴雨会将终年不散的浓雾彻底清除,钱宝山没想到眼前最大的障碍,居然就如此被老天爷给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尸皮面具带来的“运气”
第六卷 距离天国最近的人 第六话 诡雷
正如阿拉伯民谚所言:“运气是奇迹的代名词。即使你把一个正在走运的人扔进汪洋大海,他都能抱着海里的鱼游回岸上,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对付一个运气好的人。”
钱宝山搜集翻阅了许多占婆文献和古籍,根据其中记载的方法,将妖面完完整整地剥下,罩在了自己头上,此后在他身边常有些难以解释的怪事发生,可这些事情虚无难言,也说不清究竟是心理作用,还是占婆王阴魂为祟,却真使他感觉到了什么叫时来运转。
钱宝山自恃有鬼神在暗中相助,定然无往不利,在热带风团入侵之前,分别给三支探险队布置了任务,只说是到野人山寻找失踪的“蚊式”他谎称这架运输机里装载的物资,都是英国皇家空军在撤离前。秘密运送的缅甸珍宝,并警告货物极其危险,找到之后再依计行事,事先并没有透露半点真相。
既然得了天时,各分队随即展开行动,不过考虑到气象和地形因素,出发的时间上有先有后。第一支探险队最先进山,他们借助橡皮冲锋艇,经水路从北面进山,但出师不利,很快就失去了通讯联络,估计是遭遇了不测;第二支探险队,就是以玉飞燕为首的一伙人,虽然死伤惨重,却有几个人侥幸生存下来,最终进入了野人山大裂谷。
钱宝山则跟随英国分队,驾驶黑蛇Ⅱ号运输机在空中盘旋,但是天气的变化超出预期,临近裂谷不得不掉转航向,哪知蚊式特种运输机驶入一团云雾,受到撞击后发动机失灵,从半空中一头栽下,又被绝壁上的古藤缠住。机上乘员从昏迷中醒转,发现周围全是浓雾,就打开舱门用强光探照灯侦察附近情况,结果遭遇了意想不到的袭击,可狂风暴雨很快压制了雾气,钱宝山再次幸免于难。此时司马灰等人为了躲避被雨水冲垮的山体岩石,慌不择路地闯进了机舱,随后连机带人坠入深渊。这架经过改装的蚊式,是由老牌航空帝国设计生产的“木制奇迹”借助洞窟内热对流所产生的烟囱效应,得以在地谷中安全降落,并没有当场摔得机毁人亡。
钱宝山好不庆幸,他彻底感觉到了“运气”站在自己这边,相信此刻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不会伤到他半根汗毛,所以不顾启爆装置损坏,躲在暗地里,用录音机威胁众人立刻引爆地震炸弹,事败后,就借着机舱内一片漆黑的环境,亲手按下了引信。
惊天动地的爆炸随即发生,化学落叶剂摧毁了地底植物形成的茧,钱宝山终于进入了地底洞窟最深处,并且找到了通往黄金蜘蛛城内部的隧道,可仅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扳开石门,只好返回地下丛林,就想从英国探险队搭乘的运输机里寻找炸药,却意外地在树洞里找到了其余四个幸存者。
钱宝山知道绝不是司马灰等人命大才活到现在,而是自己的时运一到,想挡都挡不住。此外他还发现了当年被其手下木阚引入洞窟探路,然后全部失踪在野人山里的盟军运输车队,就顺便捡了顶钢盔,换上军装,冒充困在地底的老兵。以灯光通信将四个幸存者引入隧道,虽然半路上泄露了行藏,却仍然抓住机会进入此地。
这条蛇腹隧道曾是占婆王所留,石门后的空间位与古城中央,距离“尸眼”密室中隐藏的真相,几乎触手可及。可在钱宝山查看之后才发现,事情并没有他预期中的那么简单,以他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进入“尸眼”野人山里危机四伏,只要错走一步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是钱宝山深信“运气”并没有抛弃自己,只不过时机尚未成熟,他正待仔细搜寻,可司马灰等人已从后紧追而至。钱宝山不敢直接露面,就先伏在了墙角躲了起来。他偷听到司马灰等人的交谈,得知那四人竟然识破了海底,也不免暗暗心惊,就悄然接近,找机会破坏了宿营灯,又趁乱盗走了白磷燃烧弹,使众人失去了全部照明装备,困在黑暗里无法再有任何行动,这才现身出来说明缘由,并晓以利害,希望双方能够达成一笔交易。
钱宝山承认此前是利用了探险队,正是他隐瞒了野人山里的真实情况,才导致许多人员直接或间接伤亡。可眼下参与野人山行动的所有幸存者,都被困在此地,即使翻了脸斗个两败俱伤也于事无补。所以钱宝山许诺,只要司马灰等人不再保持敌对关系,并协助其找到找出“尸眼”他就会提供逃出野人山大裂谷的安全路线,事后除了先前应允玉飞燕的酬劳,还另有一笔重金相谢,钱不是问题,多少位数随便诸位开口,他绝对如数奉上。
钱宝山一再强调,凡是能够让众人知道的情况,他都已经和盘托出,同时也提出三个条件:一是关于“尸眼”密室里到底有些什么;二是绿色坟墓的真实面目和身份;三是他究竟如何隐藏在探险队中而不被众人发现。总之这三个条件,是任何人都不能接触的底限。他最后说道:“倘若你们觉得这些条件行得通,咱们现在一言而决,可不快当?”
司马灰耐着性子,听钱宝山说了好一阵,他知道绿色坟墓绝非善类,这番承诺岂能轻信?只是司马灰仍然想象不出,当初绿色坟墓如何藏在众人身边而不被发觉。这古城里满是淤泥积水,又兼深邃宽阔,满目漆黑,能够暂时隐匿行迹也就罢了,可那架蚊式特种运输机里,空间是何等狭窄局促,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藏得住人?钱宝山虽然自称是个活人,但为什么从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何况脑部被子弹贯穿,天灵盖都差点被揭掉了,却依旧行动如常。而且这周围满目漆黑,在不借助任何光源的情况下,他仍然可以洞悉一切。司马灰一边听对方述说经过,一边暗中思索种种可能,目前无法确定的因素极多,不过有一点可以断言——绿色坟墓提出的三个秘密,只要能够找机会破解其中一个,就会对其构成直接威胁,于是作出妥协的姿态假意相信,问道:“我们没有光源,在黑暗中寸步难行,要如何相助?”
玉飞燕也将信将疑地向钱宝山问道:“毕竟空口无凭,让我们怎么信得过你?”
阿脆暗中皱眉,低声对玉飞燕说:“你还敢信?”
罗大舌头早就沉不住气了,只是在黑暗中发作不得,咒骂道:“谁他妈要是相信这些鬼话,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玉飞燕心想:这是司马灰先接的话,怎么你们反都责怪起我来了?她不免有些恼火,觉得阿脆等人毕竟跟自己不是同路。比不得山林队老少团的那些生死兄弟,隔阂之心一起,就无意识地向侧面挪了半步,不料足下刚好踏中一件物事。她极是敏锐,凭感触知道似乎是个压簧般的销器,立刻想起此前在美军运输车上看到的货物,身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惊道:“地雷!”
其余三人听得此言,也都吓了一跳,司马灰情知不妙,忙叫道:“谁也别动!”
可身旁的罗大舌头已出于本能反应,来了个紧急卧倒,哪知手底下也按中了一颗地雷的触发器,他叫声:“糟了!”
幸好慌乱之中没有缩手,立即全力维持住俯卧撑的姿势,保持着身体重心,再也不敢稍动。
阿脆轻轻按住玉飞燕的肩膀,以示抚慰:“你千万别动。”
玉飞燕万念俱灰:“我完了,你快躲开吧。”
阿脆不答,摸到玉飞燕脚下踏中的地雷,在黑暗中仔细辨别地雷的形状与轮廓,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对司马灰说:“是枚松发式反步兵雷,只要一抬脚……腿就没了。”
司马灰深知这种地雷的厉害之处,是专门用以杀伤步兵,虽然炸不死人,却足能把腿炸废了,使其丧失作战能力,从而成为同伴的累赘。而且采用的是松发式引爆,触发后受力稍稍变化,就会立刻爆炸,大罗神仙也脱不开身,即便找来工兵部队的排雷专家,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安全拆除。大概当年修筑史迪威公路的时候,附近的山区还有不少日军没有被消灭,为了防止他们来破坏公路,路边常要埋设反步兵雷,布雷也是施工部队的日常任务之一,所以美军车队装载的物资里才会有这些东西。司马灰急得额上蹦起青筋,暗骂钱宝山好阴毒的手段,刚才不仅偷走了白磷手榴弹,还悄然无声地在众人身边放置了地雷。
这时众人忽觉眼前一亮,原来是钱宝山点燃了附近的一盏子母大铜灯,那铜灯被铸成九头黑蛇之形,九个蛇头里都有人脂人膏和鱼油,称为千年火、万载炉,蛇身里藏着捻芯和油路,只须点燃其中之一,便九头齐亮,立时间照彻百步。
司马灰揉了揉眼,借着灯光向四周一看,见置身之处,是座神坛般的大殿,殿堂极高极广,周遭有五道层层下行的回廊,每一层都环绕着史诗般瑰丽壮阔的大幅彩色壁绘。四角有暗泉涌动不竭,正中巍然矗立着一座形状奇怪的大腹古塔,周遭龛洞内装有金珠宝玉,万象罗目,都不是人间之物,又有一尊生出四手四足的怪蟒雕像,四手分持法螺、莲子、权杖、轮宝,遍披鳞甲的躯体盘绕在塔身之上。司马灰和阿脆等人,恰是位于当中一条回廊之内,脚旁地面的石板裂隙里,摆了六七颗反步兵雷,玉飞燕和罗大舌头,恰好各自踏中一颗。二人冷汗涔涔滴下,身体也因极度紧张而变得僵硬。
钱宝山躲在高耸的铜灯底下,冷冷地说道:“看来你们比我更清楚这种反步兵雷的可怕之处,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下,没有人能坚持太久。”
钱宝山自称做了几十年军火生意,最是擅长排雷,现在能救玉飞燕和罗大舌头的只有他,如果司马灰不想眼睁睁看着同伴被炸得血肉横飞,就必须听从他的一切指令,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钱宝山告诉司马灰,那四手四足的怪蟒,相传是冥古时的尸神雕像,怪蟒无眼,口中衔有一尊宝函,其中放有开启“尸眼”密室的钥匙。钱宝山在占婆王棺椁中见过图形,对这些隐藏在沉寂下的诡异玄机了然于胸,他曾在隧道里看到司马灰施展攀檐过壁的本领,就命司马灰先解除武装,只带上鸭嘴槊,攀到塔顶寻找宝函。
司马灰低头看了一眼地下的反步兵雷,他清楚这种美国佬造的地雷极是歹毒,一旦触发了就无法解除,连经验最丰富的工兵排雷专家都未必有三成把握,谁又能保证倒腾地雷的军火贩子就懂得拆解地雷?贩卖毒品的还未必自己到田里种罂粟呢,更何况钱宝山行事阴险狠毒,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作出的承诺绝不可能兑现。
罗大舌头趴在地上,腰上伤口又被撕裂,鲜血流个不住,已经感到自己难以支撑,他心知必然无幸,便咬牙切齿地对司马灰说:“我这回彻底没救了,要是眼睛和胳膊都炸没了,那还活个什么劲?你和阿脆赶紧离远些给我来一枪,照着脑袋打,让我死得痛快点,但是你们一定替我把钱宝山那个王八操的碎尸万段,我先走一步,上黄泉路上等着他去……”
司马灰对罗大舌头说:“我给你脑袋来一枪,你他妈倒是痛快了,我的整个余生就都得生活在噩梦当中了,虽然我的余生可能也超不过今天。”
玉飞燕在旁听了,心头一阵发酸,又想既然别人下不去手,只好自己图个了断。便对司马灰说:“我有时候是脾气不大好,你可别记恨我……”
司马灰神色黯然,似乎对玉飞燕的话充耳不闻,只从她背后抽出鸭嘴槊带在自己身上,然后解下冲锋手枪和猎刀,抬脚看了看鞋底,见全是在洞窟里沾来的稀泥,就用水布使劲抹了几抹,又随手将水布丢给阿脆,再不向其余三人看上一眼,纵身翻下回廊,施展“倒脱靴”攀上了石塔。
那座古塔和蟒身均是陡峭险峻,司马灰不敢大意,仗着身手敏捷,不输猿猱,一口气爬到绝高处,抱着塔顶往下一看,殿边的阿脆、罗大舌头、玉飞燕三人,已经只剩下一团浑在一处的黑影,分不出谁是谁了。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肩伤带来的剧痛,又经塔顶攀至蟒首,果然见蟒口大张,咬住一个形似蛇眼的宝函,里面藏有一条鎏金錾银的四脚蛇,大小接近常人手臂。司马灰探身取出四脚蛇,连同鸭嘴槊都插到背后,再从蟒头向下观瞧,殿底铺就的巨砖,也在灯火下显出一大片黑蒙蒙的图形,细加辨认,依稀就是那座尸神古塔之形,若不是攀至绝高之所,也根本发现不了地面还有图案,而“尸眼”密室就藏在蟒首额头的阴影下。
司马灰看明位置,立即从古塔上面倒溜下来,寻到石砖近前,用鸭嘴槊刮开泥土,撬动那块石砖边缘,果然松动起来,砖下则暴露出铸有圆形古怪印记的铜板,约是一米见方。将鎏金蜥蜴置于其上,四只爪子恰可嵌入铜印。司马灰按住鎏金蜥蜴,逆时针转动半圈,合拢了锁扣,四脚蛇已与铜盖结成一体,他双手抓牢提手向上拽动,轰然洞开一处地穴,从里面冲出一股黑气,大殿内的灯烛都跟着暗了一暗。
司马灰知道腐气厉害,不敢离近了去看地穴里的情形,就闪在一旁对钱宝山说:“你让我做的事,现在可都做成了,那两颗反步兵雷怎么办?”
钱宝山不紧不慢地答道:“反正都已经拖了这么久,还急什么?就算赶着变鬼投胎,可也不用争这一时三刻嗄。”
司马灰暗中起急,又问:“你是不是根本不会拆除美制反步兵雷,也根本没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野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