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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但这长老或许知道其余两枚摸金符的下落,如果能去到无苦寺中参见了尘长老,应该可以从他口中得知另外两位摸金校尉在何处勾当,运气好的话,只要能请到其中一位,世上还有什么古墓大藏是找不到的?
胡先生感念鹧鸪哨和陈瞎子的救命之恩,就倾其所知,都告诉给了这两个人,鹧鸪哨这才确认了先前风闻的消息,那了尘长老果然曾经做过摸金校尉,打定了主意要去拜访,于是和陈瞎子别过胡先生,飘然离去。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二人到得城外岔路,就要分头行事。陈瞎子对鹧鸪哨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兄弟你一切保重,他日江湖再会,不妨再到湖畔酒楼上拼个一醉方休。”
鹧鸪哨也道:“陈兄谋求大举,乃是领袖群雄的有为之身,不可常常以身涉险,务必珍重万千。”说罢二人拱手作别,各自上路。
陈瞎子自恃手里有幅人皮地图,又生性狂妄自大,也懒得去找什么摸金校尉相助,回湘阴整顿停当了,便带着先前选出的一众手下出发。不料这一去就栽了大跟头,同去的手下兄弟全撂在了云南遮龙山,他自己也废了一双招子,侥幸活了下来。
陈瞎子成了废人,种种图谋野心,顿时烟消云散,自觉没面目再回去见人,隐姓埋名流落各地,一藏就是几十年。常胜山里的人都以为他死在云南了,卸岭盗众群龙无首,没过几年,内部便四分五裂,就此彻底土崩瓦解了。
后面的事,陈瞎子都是道听途说,知道得就不那么详细了。自他去云南之后不久,湘阴地区就闹了场大瘟疫,月亮门红姑娘染病而亡,她临死也没能再见到鹧鸪哨一面。
而鹧鸪哨则拜了尘长老为师,前去西夏黑水城,不料也遭遇不测身受重伤,又见故人零落,不是死了,便是下落不明,不由得心灰意冷,携着举族亲眷,随一位美国神父远赴海外,再没回来。
shirley杨听了陈瞎子叙述当年盗墓的往事,只觉得恍如梦幻,似乎我们的上两代人之间渊源极深。只不过鹧鸪哨所留下的书信日记中,并没有详细描述瓶山盗墓的事迹,要不是从陈瞎子口中得知,恐怕就永远埋没了。这使她更是相信冥冥中有命运的指引,又问我相不相信命运的安排。
我说这未必是什么“命运”,倒斗这行当从民国那时候就已经萎缩了,这手艺传到咱们这,还剩下几个人?这就叫“猫有猫道,狗有狗道,笨鸽子望边儿飞”,倒斗的手艺人平日里接触的圈子,自然离不开“风水、盗墓、古董”这些同业人士,自然是要扎堆儿的。不过听陈老爷子所讲的这段事迹,真令我们大开眼界,今天才算明白搬山、卸岭是如何倒斗的,和摸金校尉的手段更是截然不同。都说摸金为王,但是看搬山卸岭的倒斗手段五花八门,令人耳目新奇,绝不输给摸金校尉。
陈瞎子叹道:“老夫如今也不好夸口了。你看搬山卸岭都衰落成什么样了?只怕从此绝迹,而摸金校尉却有中兴之象,思之也是不无道理。搬山卸岭下手太狠,反倒不如摸金校尉以《易》为宗旨。生生不息之道为《易》,古人诚不欺我,可惜当初老夫才智卓绝,唯独没悟出这个道理,现在明白了也晚了。”
我忽然想起陈瞎子提到瓶山古墓中的铜人、铜鬼,似乎与我见过的铜
龙,还有嵌在秦王照骨镜上的铜鱼皆是一路货色,他先前曾说过,此物是与古时卦数有关,可当时未及深究,此刻念及此处,便请他指教。
陈瞎子说:“这些明器的出处来历……老夫当初虽说也是学究天人、不让孔孟,却还真没在此物上瞧出个子丑寅卯来。说起是怎么知道的,还是另有一段遭遇。”
第三卷 湘西尸王 第五十一章 自然博物馆

陈瞎子说起此事经过,当年率众南下云南倒斗之前,正要把从瓶山挖出的各种宝货估价出售。以往盗来明器出手都没这次迅速,盖因湘西盗墓之事闹得不小,当时不仅社会舆论强烈谴责军阀土匪们盗宝的勾当,更有各地的古物贩子蜂拥而来,都想趁机捞上一票。
正值世道大乱,古董价格低落,但有落必然有涨,许多商人都想在此时囤积一批货真价实的真东西,等到太平年月就可以漫天要价了,所以古董明器的交易始终都未中断。
省里有个嗜古的巨富,姓钱,家里在上海、青岛等地开了数家纱场,在地方上也有许多产业。钱老板出身大儒之家,受家庭熏陶,自幼喜欢古玩,特意托人找到陈瞎子,亲自来挑了几样中意的东西。
其中就有鹧鸪哨在丹井中,见到六翅老蜈蚣拜棺吐丹的那口棺椁,还有丹井中的青铜丹炉,另外又买下来造型奇异古朴的铜人、铜鬼,钱老板如获至宝,喜形于色。
陈瞎子一向自命不凡,非汤武、薄孔孟,总觉得自己的才学见识,在当世无人能及,连古圣先贤都不肯放在眼里,但看了那对无眼的铜人、铜鬼,虽知其中多有蹊跷,却揣测不出半点玄机,有心想问间钱老板为何要选这几样古物,看他是否知道其中渊源来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失身份。
最后又兜了几个圈子,以谈古论今为借口,从钱老板那得知了一二。那钱老板最喜欢读《易》,而且研究得很深,知道如今的八卦都是后天推演所得,最早的古卦,不是用“乾坎艮震’,这类符号,这青铜的无眼人符和鬼符,都是古卦象中最原始的符号,要想卜出一幅卦象来,最起码要凑齐四枚古符,可惜只有两个,全套的就更凑不上了。
青铜古符最少有四枚才能使用,据说掌握此道,可以洞悉天机之玄妙。至于怎么个用法,饯老板并不知道。只知道铜符必是三朝以前的古物。所谓三朝是指夏、商、周,至于什么唐宋年间的东西,与三代的历史文物相比,尚未能称古物,在真正的行家眼中,其收成价值不可同日而语。而那口烧丹的铜炉,则应该是四汉末年之物。
丹炉上有若干精细奥妙的纹绘,都是描绘古人炼丹的场景,仔细观看的话,其中竟然也有青铜古符的标记。但钱先生造诣虽深,也看不懂其中的内容,只是觉得此乃古之奇物,蕴涵着极深的秘密,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陈瞎子心想既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藏在家中又有何用,当下送走钱老板,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一转眼光阴似箭,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再没遇到过类似的青铜古符,当年的事早就抛在了脑后,直到上次听我提起百眼赤龙符之事,他才猛然想起了此节。
陈啥子对我说:“你们若有机缘,不妨凑齐四枚古符,也好让老夫知道知道,究竟都有些什么天机。”
我说:“其实我只是阴错阳差见过两枚青铜古符、我个人对此虽然有兴趣,可也不会因为想窥探什么古人留下的天机,就满世界去找。现在我最急于知道,世上什么地方的古墓里还有金丹。这救人如救火,再找不到古尸的内丹,我的那位朋友就得去见马克思了。”
陈瞎子笑道:“此言差矣,人生匆匆数十载,卑微渺小如同蝼蚁,若能以蝼蚁之躯洞悉老天爷的秘密,纵然是粉身碎骨也不枉了。”
找苦笑摇头,这陈瞎子虽然英雄迟暮,野心却是半点没少,不过现在追求变了,而且境界更高,竟然想知道“神”的秘密。
我觉得Shirley杨信教,而且很虔诚,她可能会相信这些“天机、启示、神明”的概念,可Shirley杨也摇了摇头,她说:“问一个人上帝是什么样子的,就如同问金鱼它生活在其中的水是什么,没什么意义,信仰应该是心灵的归宿。”
陈瞎子说:“至于那古尸内丹,在湘西瓶山是有的而且不止一两枚,皆因瓶山本是丹宫,又是一座药山,有此物不足为奇,其余的地方。就少之又少了。但那瓶山早在几十年前就已被盗空了,连当地没什么明器的洞夷墓穴,也都教那些不成气的毛贼刨空了。如今你二人想找古墓金丹,恐怕只有去问老天爷了,不得天启,偌大的世界,纵是踏破铁鞋也难寻觅。”
我见最后的一点指望都落空了,不由得心灰已极,看来多铃的性命终究是救不得了,可不到黄河不死心,只要多铃还活着,我就会尽力再想别的办法。眼看天色晚了,当天没办法返回北京,只好就近在铁道部招待所里临时住了下来。
转天我问陈瞎子今后有何打算,是否要和我一起去美国逛逛,陈瞎子叹了口气:“古人常将浮生比梦,感叹光阴迅速,人生一世,恰似寄身于太虚之中,其间有多少喜怒哀乐,悲欢憔悴,得失聚散,生离死别,移形换壳,到头来都如梦幻一场,有聚终有散,正应得无常二字。万万没想到当年洞庭湖畔一别,此生竟再也不得相见,回首前尘往事,恍如昨日,于情于理都该去故人鹧鸪哨的墓前祭拜一番。不过老夫的这把老骨头,恐怕也没几天活头了,实不想死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还是想先回湘阴老家走上一遭。”
我只好买了火车票,和Shirley杨到火车站将他送上列车,并且跟他约定,清明节前就去找他,然后一同到美国去为最后的搬山道人扫墓。
送别了陈瞎子,我们就回招待所去收拾东西,路上顺便买了张报纸,在公共汽车上翻看了几页,见有一整版的内容,说的都是“改革开放之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在各个领域中取得了什么什么样的辉煌成就。为丰富天津市民的业余文化生活,天津市自然博物馆重新对外开放,各界领导纷纷题词祝贺”。
这种新闻随处可见,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可其中有一部分却引起了我的注意。新闻中提到,为丰富自然博物馆的展品,湖南省的一批珍贵出土文物,将送至天津展出一周的时间,地点在博物馆二楼的第六展室。
这批湖南省的珍贵文物,包括一批由爱国侨胞捐赠的国宝级文物,其中特别值得关注的,是历史上比较罕见的“无眼人形青铜佩饰(周)、錾金描银九色绘像铜炉(汉)……”
我奇道:“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这些东西不就是当年搬山卸岭的好汉们,从瓶山倒斗倒出的珍宝吗?原来已经被爱国侨胞献给国家了,又拿到天津来展览供群众参观。”
shirley杨接过报纸看了看,她也是好奇心起:“报上的照片有些模糊,咱们何不顺路去自然博物馆亲眼看看?”
我们俩一拍即合,当下也没回招待所,直奔自然博物馆买票入场。这个展览馆成立时间很早,可以追溯到民国初年,被称为“北疆博物馆”,后改为“人民科学馆”,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展览曾一度中断。由于重新开放时间不久,展品显得也不怎么多,但里面参观的来宾络绎不绝,有组织的学校团体占据了人群的一多半,大部分都是去看各种古生物的化石和标本。
当时的社会上流行展览热,如果去到公园里,就经常可以见到有“畸形胎儿标本、新疆古尸、人体解剖……”之类的展览活动,甚至还有些珍奇动物展览,无非就是和猪崽一样大的老鼠、人头蛇身的怪物等等,噱头五花八门,其中却也不乏挂羊头卖狗肉之流。所以我对本馆内的陈列品并不感兴趣,见馆外有楼梯,直通二层的“湖南省出土珍贵文物展览”,便带着Shirley杨径直上了二楼。
从二层外边进去一看,展品当真丰富,几百件大小文物,分门别类琳琅满目地陈列在各个玻璃陈列柜中,其中有不少都是仿品,真东西不可能这么随便让人看,但普通的参观者也看不出来,就看个新鲜而已。不过到这层参观的人并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我见过无数明器,看见这些东西,不免都觉得有些眼熟,走马观花地一扫而过。在一个陈列柜中,赫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丹炉,果然与陈瞎子描述的完全一致,以我的眼力判断,这件东西绝对是真品,可能由于器形庞大,不用担心轻易被盗。
Shirley杨想起她外祖父当年曾在此炉中藏身,不由得神驰想象,看得出了神。我则盯着炉身上的纹路,想仔细辨认图中的细节,可奈何丹炉与陈列柜玻璃之间的距离足有一米远,我虽然不近视,却也看不清楚细微之处,而且铜炉上共铸有八幅“仙人化丹图”,其中几面都由于角度被挡,连看都看不到一眼。
Shirley杨忽然想起形影不离的照相机忘在招待所中了,她急着想拍些照片,就让我在这随便转转,她立刻回去拿相机。我只好在自然博物馆里独自转悠,看了几遍丹炉,又去看了看另一组陈列柜中的铜符。那眼睛中空的人符、鬼符都在,古铜绿迹斑斓,似乎皆是真品,我正待凑近了细看,忽然过来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二话不说就往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我只顾着去看古符,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事出突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看明器也犯法?我莫名其妙地对那警察说:“警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五讲四美三热爱我可一样也没落下……”
那誓察却叫道:“连长,你不认识我了?”说话的嗓门很大,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我以前在部队上的一个战友,当初一同在前线打过仗,叫艾红军,我以前给他起了个外号“爱捣蛋”,自从我离开部队后就没再见过他,想不到几年后竟然会在自然博物馆里遇上。当年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友意外相逢,自是又惊又喜。
我笑道:“老艾你嗓门还是那么大,怎么现在混进公安队伍了……”正要同他叙旧,却突然见到展室门口有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我当即一怔,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妙,竟像是被人从身后扎了一刀,但又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茫然之中完全捕捉不到任何头绪。我急忙拨开身穿警装的艾红军,快速向那个似曾相识的神秘背影追了上去。
第三卷 湘西尸王 第五十二章 夜深人静

我快步走到门口,不料刚好有一群集体参观的学生进来,把门前的走廊挡了个严严实实,等我拨开众人下到一楼大厅,已然寻不到那人的踪影了。
我喃喃自语地骂了一句,真是见鬼了,刚刚那个人好像在哪见过,可偏偏想不起来,隐约有种预感,对方也是冲着从湖南运来展览的几件文物而来。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艾红军从后边赶了过来,大声说:“怎么了连长?看见谁了?搞得和丢了魂一样。这回你可不能说走就走了,等我下班了咱喝酒去。”
我怕艾红军嗓门太大影响了其他人,就把他拽到自然博物馆门外,随便聊了几句。我说:“爱捣蛋你怎么当上公安了?就你这大炮筒子似的嗓门,离着二里地就把贼都吓跑了。”
艾红军笑道:“我们分局领导还就看上我嗓门豁亮了,镇得住呀。上次听别的战友说你快出国了?看来咱国内都招不开你了,真打算出去投机倒把啊?”
我说:“国外哪有投机倒把这么一说?我也不是出去当二道贩子,咱是弹性生存,看什么合适就做点什么。你穿着制服在博物馆里晃悠什么?现在没当班?”
这么一问才知道,原来艾红军老家是湖南的,从部队出来后被分到天津参加工作,由于工作繁忙,一直没空回家探亲。这次湖南省的一批文物来天津展览,随同而来的工作人员中,有个姑娘是艾红军的亲妹妹艾小红,所以艾红军才特意抽空过来看看她。
我心里一琢磨:老艾这岂不是有现成的后门可走?就赶紧对艾红军说:“喝酒的事得先放放了,现在我这有件急事,你得想办法帮我走走后门。”艾红军说:“咱们之间提什么帮忙,有什么事你尽管说,除了借枪,借我脑袋都没问题。”
我说:“谁说找你借枪了?是这么回事,你嫂子是美国人你知道吗?别看跟咱中国人长得一样,也是咱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了,可实际上是啃洋馒头长大的,说白了就是一老外。他们那些老外,最喜欢看咱们中国的古董。据说咱这展出的那口汉代铜炉,在好几代以前是她家祖上收藏之物,所以特别有感情,一看见就眼泪汪汪的。”
艾红军插口道:“连长你都结婚了?我可连杯喜酒都没喝……”
我说:“你别打岔,暂时还没结婚呢,等结婚时肯定少不了请你喝酒。想喝喜酒吗?要真想喝喜酒你就得帮忙,因为你嫂子说了,她想在近处仔细看看这件古物,我要是满足不了她这点小小的愿望,她就跟我掰f。你说我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媳妇儿多不容易。”
艾红军面露难色:“这些湖南省的文物都锁在陈列柜里,我又不是这单位保卫科的人,手里也没钥匙。何况这都是国宝啊,咱普通老百姓哪能想看就看、想摸就摸,外国来宾也没这待遇啊。不过连长你别着急,我找我妹子问问,说不定她能找个机会带你们看看。”
艾红军说完就把他妹妹艾小红叫了过来,介绍我们互相认识,我一看这艾小红以前做过解说员,说话细声细气,普通话很标准,怎么看也不敢相信跟他哥是亲生兄妹。我先套了几句近乎,便问她能不能走走后门,打开陈列柜的橱窗,让我们到近处看看那些文物,再拍几张照片研究研究。
没想到艾小红却毫不为难,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不过这次运到天津的都不是真品,而是由专家按一比一比例仿制的赝品,专门供展览使用。按有关规定,一级文物都保存在特殊的仓库里,不会轻易搬动,看看赝品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白天不方便,晚上我和值夜班的打个招呼,从后门带你们进来参观。”
我一听是赝品,不由得好生失望,那些真东西可能都严密封存在地下珍宝库中,若无特殊机缘,这辈子恐怕都无法见到了,当时就断了这个念头。可艾小红又说:“虽是仿造的,但都是出自专家之手,细节一丝不差,和真品几乎没有区别,连上面的裂痕都一模一样。”
我转念一想,我们特地来看这丹炉,主要是想看看炉壁上的几幅炼丹图,也许其中会有古墓金丹的线索,如果仿制品足能以假乱真,其上的纹绘镂刻自是完全相同,就如同实物的照片一样,应当值得一观。于是和艾小红约定今天晚上十一点,在自然博物馆后门碰头。
艾红军尚有工作要忙,嘱咐了艾小红几句,便和我匆匆话别,骑着白行车去了。我在博物馆大门等到Shirley杨回来,把遇到以前的战友,晚上可以走后门进来参观的事对她简略一说,她自是十分高兴,可一听说看的是赝品,也不免有几分失望。
当晚我们依约来到自然博物馆后门。这是一条狭窄冷清的街道,深夜里寒风正劲,吹得枯树枝咯吱吱作响,整条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我敲开了门,艾小红裹着军大衣,拎着很长的一支大手电筒将我和Shirley杨接了进去。整个自然博物馆里静悄悄的,主楼里的灯全黑着,外边的门房里,有一个值夜的老头,事先已经打好了招呼,问他拿了一串钥匙,就直接来到门前。开锁进了大厅,里面是黑灯瞎火的标本展览室。大厅很宽敞,每走一步,就有空旷的回声传出。艾小红打开手电筒,向四周照了照,那些被制成标本的各种昆虫和野兽,都永远保持着一个凝固住了的姿态,白天看着倒没什么,可是在黑夜中确实显得有几分恐怖。
艾小红似乎有些害怕,转头对我说:“晚上和白天的自然博物馆还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可能是太静了,我有些不太适应。”
这种寂静而又诡异的气氛我是再熟悉不过了,而且我知道艾小红不是本馆工作人员,里面的环境和建筑结构她并不熟悉,便接过她手中的电筒走在前边,边走边对她和Shirley杨说:“在这座大楼里,一楼是粽子,二楼是明器,不静才怪呢。”
艾小红不知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而Shirley杨自然清楚,低声道:“别乱说,这里展览的都是动植物模型标本,又没有人类古尸,哪里会有什么粽子。”
我信口开河地说,我认为动物标本,应该也是一种“僵尸”,在早期标本制作的过程中,肯定吸取了很多制造木乃伊的经验。而且生物标本中也囊括“人体标本”这一项,只不过粽子标本不会诈尸也不会霉变。听我祖父讲,在清代有位女性起义军首领叫“王观音”,她不幸被捕遇害后,尸体就被外国人偷着买走,制成了一具标本,从海上转运到英国展览,标榜是圣母妖孽的遗体,利用洋人对神秘东方的好奇心来骗取钱财,这种人体标本就是很不人道的,与科普无关。
艾小红听我谈论人体标本,脸都有点吓白了,赶紧说:“胡大哥你千万别再提这些事了,我今天听人说,这座博物馆里有两件标本很……很邪门,你要不是我哥的战友,我在晚上可真不敢带你们进来。”
我和Shirley杨都觉奇怪,什么标本要用“邪门”这个词来形容?艾小红停下脚步,指了指大厅尽头的一个玻璃柜子:“就在那座展柜里,有一只白蝙蝠的标本。”
我奇道:“白蝙蝠确实比较罕见,不过世上并非没有,怎值得大惊小怪?不妨说来听听,让我分析分析是真是假。”
Shirley杨对艾小红说:“博物馆里的藏品多,相关的故事和传说自然也是很多,有些事情传得时间久了,难免会失真变形,是不必当真的。”艾小红说:“大概是我太胆小了,我也是今天听招待所旁一位老太太讲的,她说自然博物馆里有只白蝙蝠标本,是在解放前由一位山民捕杀到的……”
她说的这件事,我也曾有过耳闻。传说当时经常有小孩失踪,老百姓以为是有“拍花子”的拐卖小孩,都不敢轻易让孩子们出门玩耍,谁知附近的小孩仍然是接二连三地失踪,使得家家关门闭户,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村里来了个腰系白绦的老者,他说小孩都被“药叉饿鬼”吃了,那饿鬼吃了许多小孩;就要化成*人形投胎了。方圆百里内的大肚子孕妇,都有可能怀的“鬼胎”,如今没办法了,只有拿药坠胎,死胎都要扔到山里。
解放前的人们都迷信思想严重,顿时信以为真,愚民愚众从者无数,到处逼着孕妇喝药坠胎,又把死胎扔进一个山沟里,害了不知多少无辜性命。
在山里有个猎户,一天追赶一只白兔,迷路钻进了一处山洞,见洞中白骨森森,正惊慌失措之际,见洞穴深处白影闪动,他当即以手中猎叉击刺,竟然刺死了一只灰白色的老蝙蝠,从那以后附近再没丢过小孩。
有人说这只老蝙蝠是混沌初分时,天地间一股恶气所化,专要吃人,又化为老者在市上妖言惑众,骗老百姓用药坠胎,扔进山里供养它。肯定是观音菩萨显灵,让白兔引猎户进洞,为民除了此害,可见佛天甚近,真是救苦救难,否则若无佛法周全,凭他区区一个猎户,怎有本事杀得了那洞中的老妖?而那猎户得了白蝙蝠尸体,其事迹被广为传播,当即便有几个洋人来使钱买了回去,制作成标本放在了天津的博物馆中,一直保存到了今天。
这种传说在卜成里能有八成都是虚的,可能猎户捕到白蝙蝠,转卖到外国人手中制成标本是真,其余的皆不可考证了,多半是传来传去越来越不靠谱的野谈。
我走到近处用手电筒照了一照白蝙蝠标本,完全看不出它活着的时候曾是个吃人的魔君。我正想招呼艾小红也过来瞧瞧,别这么疑神疑鬼的,却忽听头顶上有脚步声传来。艾小红闻声吃了一惊,吓得险些趴在地上:“老蝙蝠精真活了!”
我脑中忽然有个念头一闪,立刻想起白天看见的那个背影,招呼Shirley杨和艾小红道:“二楼有飞贼……”话音未落,我已抢先冲上楼去,但二楼的门锁却被锁着,钥匙还在艾小红手中,我只好举着手电筒从玻璃窗外往里面乱照。
黑暗中果然有条人影,正蹲在丹炉附近,他猛然见到我在门外,也吃惊不小,扭头就跑向窗边,从窗台上爬了出去。这时艾小红和Shirley杨也跟了上来,急忙取钥匙开门。
我迫不及待地推门人内,见窗户敞开着,冷风呼呼灌进屋来,而那人逃得好快,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我们眼见是没处追了,只好关上窗户,在四周看了看,所幸并没丢什么东西,而且都是仿品,真损坏丢失了也不打紧。不过我初次看到这些展品时,由于距离稍远,都误以为是真东西了,这博物馆又没什么严格的安全措施,难怪会有人打这批古物的主意。
我对艾小红说:“既然没什么损失,我看就不用告诉警察了,做贼之辈最是心虚,此番受了惊动,肯定再也不敢来了。”
这时Shirley杨在地上捡起一本红色塑料封皮的笔记本。这种笔记本很常见,大多是单位里发下来使用的,印着工作记录的字样,可能是那飞贼走得心急,慌乱中丢在地上的。
我从她手中接过这本工作记录,翻开看了看,只见第一页上写着主人的姓名“孙学武”。我在口中念了两遍,问Shirley杨道:“孙学武是谁?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你有没有印象?”
Shirley杨说:“老胡你忘了,这是孙教授的名字,那位经常走村串寨收集龙骨天书、研究古代符号与文字的专家孙教授。他深夜时分到自然博物馆来做什么?”
我对孙教授没什么好印象,冷笑道:“这老贼,被我抓了个现形,看他以后还有什么面目说我是倒斗的……”说着话随手翻了翻那本工作记录,竟然越看越是惊心动魄,无价之宝秦王照骨镜的图形,赫然绘在当中。
第三卷 湘西尸王 第五十三章 府中求玄

孙学武教授遗落在博物馆中的工作记录里,精确地勾绘着秦王照骨镜的图案,我虽然从没看过这面古镜的镜背,但嵌在铜镜边的无眼鱼符特征明显,绝对不会认错。古镜图案的四周还注释着许多文字,可能都是孙教授的研究和分析记录。
我还以为秦王照骨镜已经被陈教授交给国家了,难道他竟然暗中先给了孙教授?孙教授在三更半夜偷偷潜入博物馆,究竟意欲何为?
我心中满是疑问,见这本工作记录内容繁多,一时半会儿难以看出什么头绪,就合上笔记本装在了大衣口袋里,准备回去再看,眼下还是要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先去看看那口汉代丹炉。
此时展柜的侧面已经被人撬开了,想必是孙教授所为,艾小红见状,当即表示要通知警察。我劝她说:“毕竟只是赝品,而且又没丢失损坏,还是别为这点小事麻烦领导和公安部门了,他们的工作负担已经很重了。
人民警察为人民,咱们人民群众也是应该与人民警察心连心的,哪能总想把麻烦推给警察呢?应该多为你哥他们着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