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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松北区,凯利汽车城。
刑术的车开进汽车城地下之后,按照贺晨雪收到短信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丁万安的修理厂,其实也就是一般的二类修理厂,临近的好几个铺面都是用来卖轮胎的。
刑术将车停在那几间铺面门口之后,立即有接待人员上前来问:“先生,做保养吗?”
贺晨雪看着外面,因为眼睛的关系,无法看到丁万安在哪儿,只得道:“找你们丁老板。”
“那个是不是?”刑术指着不远处铺面门口坐在椅子上面的一个中年男子,虽然艾星灵说起丁万安的年龄和他们差不多,但看起来丁万安却比他们显老。
接待人员点头:“对,那是我们丁老板。”
刑术干脆将车开了过去,停到丁万安跟前,贺晨雪终于看清楚:“丁叔叔。”
丁万安抬头看着晨雪,目光又跳到刑术身上,对刑术点头示意后,这才开门让贺晨雪下来。
丁万安用手比划了一下道:“晨雪,你长个子了?”
贺晨雪笑道:“丁叔叔,你这嗑怎么唠的?我从17岁开始就没长过个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刑术从那边下车,丁万安马上道:“别把车停在这里,挡道,你停那边的维修位去。”
说着,丁万安给小工打了个招呼,小工立即帮忙指示刑术倒车过去。
刑术倒车的时候,丁万安摸出一个烟嘴含着,问:“这小子就是刑术?一表人才,我听好多人提起过他,在哈尔滨古玩行当里面,稍微有点年头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而且他还是现在仅存的几个有真本事的朝奉之一。”
贺晨雪点头道:“也是逐货师。”
“我知道。”丁万安应道,“你知道干逐货师的最累的是什么吗?”
贺晨雪摇头,丁万安看着走来的刑术扭头道:“是心,累心,因为逐货师要经历什么,连逐货师本人都不知道。”
丁万安带着贺晨雪和刑术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就在他迈步朝前走的时候,刑术突然间愣住了,因为丁万安竟然是个瘸子!猛然间,他脑子中闪回了关于刘树鹏的那些话,那四个人当中其中一个就是瘸子。
一个女人,看起来所指的是艾星灵,还有那个瘸子,现在也对上号了。还有一个大舌头结巴胖子,以及一个话唠壮汉,剩下两个人就与贺风雷、凡君一完全对不上号了。
贺晨雪发现刑术没跟上来,下意识回头道:“刑术?”
前方的丁万安艰难地走着,微微回头道:“他在观察我,因为我也是嫌疑人之一,这很正常,是我,我也这么做。”
刑术笑道:“前辈就是前辈,我在想什么,想做什么,您不用回头就知道。”
丁万安微微点头:“进来吧,喝点茶,咱们唠唠嗑,你想知道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
在丁万安的办公室内,刑术询问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同时也不断用话试探着丁万安,最终发现,除了瘸腿之外,其他事情都对不上号,不过丁万安却告诉刑术,如果想知道铸玉会大多数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好去问凡君一,因为凡君一虽然手艺不是铸玉会最好的,但绝对是最聪明,记忆力最好的,他完全就是铸玉会的智囊。
“智囊?”刑术笑道,“这个评价挺高的。”
丁万安含着烟嘴道:“名副其实!”
刑术点头:“我知道,我认识凡教授,而且交情不错,他的确是个能人,说天才也不过分。”
丁万安摇头:“你错了,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天才,但他曾经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贺晨雪听了都觉得奇怪:“丁叔叔,为什么要这么说?”
丁万安道:“我们认识了几十年,从十来岁出头就在一起,那时候的凡君一真的是个笨蛋,反应迟钝,做事没头没脑,虽然有一腔抱负,一身正义之气,但发挥不出来,因为人就是那个样子,从娘胎里出来就那模样。但是有一点我们其他三人谁也比不上,那就是刻苦。他真的刻苦,整天读书,研究,学习,四下找人询问,十来年后,当我们大家都快三十岁的时侯,他已经快超过我们所有人了,但他依然不满足,依然在拼命学,三十多岁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岁月积累下来的智慧,已经足以让人惊叹,我无法形容,你既然认识他,你应该知道。”
刑术点头:“对,他是我至今为止,所认识的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
丁万安却笑道:“那你师父呢?他难道不聪明吗?他可是我心目中在这个行当中,最德高望重,最聪明的人。”
刑术摇头:“没有可比性,不一样的。”
丁万安道:“如果非要比较的话,我倒认为郑苍穹的智商略高于凡君一,不过,说到这里,我反倒想起了凡君一以前经常爱说的一句话,他说,最聪明的人往往无法战胜的就是绝对的笨蛋,其实我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
三人较为愉快的交谈在两个小时内结束,刑术、贺晨雪告别丁万安,驾车离开。
刑术开车离开的时候,从后视镜中看到丁万安又坐回了那把椅子上面,含着烟嘴,戴着老花镜看着一份捡来的传单,随后揉成团,扔进远处的垃圾桶中。
“你觉得他可疑吗?”贺晨雪扭头问道。
刑术摇头:“现在看来是没有可疑的地方,除了他那条不方便行动的腿。”
贺晨雪立即道:“你是联想起了刘树鹏所说的那四个人当中,有一个是瘸子,对吧?”
刑术道:“对,但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或者线索,当然,还有一个冒险的法子,那就是用刘树鹏当诱饵,可从那四个人的做法来推测,这样太冒险了,咱们不能将人命当儿戏。”
等汽车上了主干道之后,贺晨雪才忽然问:“那你觉得我父母呢?他们可疑吗?”
刑术看了一眼贺晨雪道:“不知道,我无法判断,但我觉得,事情只有相对性,而没有绝对性。”
贺晨雪问:“为什么这么说?”
刑术解释道:“从天地府回来,在知道了当年的穷奇案的真相之后,我心中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有时候错误并不是单方面的,但身在错误中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这一点。”
贺晨雪苦笑道:“虽然深奥,但我懂你的意思。”
另一方面,凡君一录完口供之后,独自步行走回了火灾现场,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进去了,现场被完全封锁,他只能远远地站在街对面看着,思考着,判断着,同时回想着傅茗伟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凡教授,我们可能还需要你的专业意见,以后还会多麻烦你,见谅了。”
凡君一从傅茗伟的眼中能看出,这个刑警队队长怀疑眼前看到的一切人和物。正想着的时候,他电话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上是贺晨雪的电话号码,喃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说着,他接起电话,和贺晨雪约在道外中华巴洛克的一个茶馆之中,接着自己就慢悠悠地杵着自己那把可以当拐杖的伞穿过老街走了过去。
当凡君一走到那家茶馆跟前的时候,刑术的车也刚好停到了门口,刑术与贺晨雪下车跟凡君一打招呼,而凡君一则看着他那辆越野车,看了一眼车牌后,又慢慢走到了车尾部,用手摸着右后叶子板的位置,随后扭头看着刑术问:“刑术,这车是你的?”
刑术看着贺晨雪,贺晨雪立即解释道:“不,是一个朋友的,算是无期限借给我们使用。”
凡君一摘下自己的绅士帽,指着车前道:“你们把行驶证拿出来,看看车主的名字是谁。”
刑术在旁边搭话道:“不用看了,行驶证是假的,我查过了,我托人在车管所偷偷查过这辆车的车架号,就是车辆识别证代码,发现是新车,与行驶证上面的完全不符,凡教授,您认识这辆车?”
凡君一走到车头,敲了敲引擎盖:“打开。”
刑术上车打开,凡君一指着靠近前挡风玻璃下侧的铭牌道:“你看的是这个,对吗?”
刑术点头,凡君一转身走到副驾驶位置,打开脚垫位置,指着那里扫了一眼道:“这里还有一个,你对照看看。”
刑术对照一看,发现这里的车架号与铭牌、行驶证上的完全不一样,也就是说,这辆车的车架号有三个,他因为知道这辆车是马菲弄来的原因,也知道马菲具体身份是谜,所以认为在这辆车上并没有追查线索的价值,也就没有认真去查。
刑术站在那,看了一眼贺晨雪,贺晨雪立即问:“凡叔叔,您真的认识这辆车?还是知道这辆车的主人是谁?”
凡君一却是摇摇头:“我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捋一捋头绪吧。”
凡君一站在那想了想,随后走到先前右后叶子板的位置上道:“看到这里了吗?这里有个十字标志的印记,这个痕迹是我不小心弄出来的。”
刑术与贺晨雪一愣,刑术立即道:“凡教授,您真的认识这辆车的主人?”
“不能这么说,现在这辆车是去年的新款车型,但我之前不小心用雨伞戳伤的那辆是6年前的旧车型,绝对不是一辆车!”凡君一肯定道,“而六年前,我戳伤的那辆车的车主,是古玩城的一个专营字画的老板。”
刑术此时脱口而出:“齐鲁,齐八爷!?”
凡君一也是一愣:“对,你应该认识他,但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刑术一下就陷入了混沌当中,站在那怎么想都无法将线索连在一起,这辆车是马菲给的,虽然这辆车并不是齐八爷当年的那辆,却有着相同的戳伤痕迹,也许某个位置的车架号也与当年齐八爷那辆车的相同,最重要的是,这个戳伤还是眼前凡君一当年不小心弄出来的。
凡君一叹气道:“走吧,进去再聊。”
三人进了茶馆,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刑术坐下也不说话,看着眼前的桌子发呆。不知为何,凡君一提到车,他又联想到了很多事情,例如说丁万安就是个修理厂的老板,汽车的原始车架号要重新做,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多修理厂都能做,但因为是违法的,而且基本上没必要,所以一般人不会那样做。
而且,这样一细想,他觉得铸玉会的四个首工似乎人人的嫌疑都那么的大。
丁万安虽然没有嫌疑,但丁万安在言语之中不断夸奖凡君一,目的似乎想将刑术将凡君一那里推,而到了凡君一这里,又那么巧合,凡君一又提到了这辆车的事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辆车是马菲给的!马菲到底又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刑术觉得脑袋都快炸开了,他愣愣地抓起桌子上的杯子,也不管温度是否合适就要往嘴里送,随后被对面的凡君一一把将手腕捏住。
刑术一愣,回过神来,看着直视着自己双眼的凡君一。
凡君一松开刑术的手道:“年轻人,冷静!”
!!
第十二章:回到出发点
刑术端起茶杯,吹了吹,随后小小地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冷静了片刻问:“凡教授,对不起,我有点乱,因为这件事我觉得太复杂了。”
凡君一看了一眼贺晨雪,随后道:“我先说这辆车的事情,说完之后,你再仔细地,缓慢地想一想,千万不要着急,以前我就说过,天大的事情,哪怕是人命关天,你越着急就越没有任何办法,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只能冷处理。”
刑术点头:“凡教授,请您先说吧。”
凡君一看了一眼落地玻璃外的那辆越野车道:“实际上这辆所谓的越野车是一辆suv,我也是当年遇到齐八爷的时候,才搞明白越野车是越野车,suv是suv,两者其实不一样。那时候齐八爷找我来,希望我帮他鉴定一幅画,但那幅画是一幅近代欧洲著名油画家的画作,说实话,我对油画的了解只是比常人多一点,并不精通,但画的确是好画……”
当时的齐八爷找到凡君一的时候,显得特别着急,也有些慌乱,给凡君一一种那幅画来路不正的感觉,凡君一只得找了一个自己的挚友,算是油画方面的专家来鉴定这幅画,鉴定之后,认定的确出自那位画家之手,此时齐八爷才松了一口气,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瘫倒在沙发之中。
等凡君一的朋友离开之后,齐八爷才告诉凡君一,那幅画他是花了重金买回来的,因为当时在整个东北,很少能找到喜爱油画的人,要出手也特别难,但他看准了这个市场。
凡君一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又道:“当时那个印记,就是因为我走到车旁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下意识一挥手中的伞,随后就在上面留下了那个印记,所以,我先前看到的时候才觉得奇怪,因为我当时喜欢这辆车的样子,后来自己也买了一辆,所以也清楚你开的是新款,当年齐八爷的是旧款。”
凡君一说完,见刑术还在思考,于是低声问贺晨雪:“晨雪,这件事与如来之眼有关系吗?”
贺晨雪摇头:“还不知道,也许有点关联吧,但我们现在知道的是……”
贺晨雪刚说完,刑术接过话去:“我现在知道的是,有人冒充铸玉会在做一些违法的事情,具体是什么我不太清楚,只能从现有的线索推测出,应该是高仿油画或者国画之类的,而且当初他们藏身用的地点就是已经被烧的绝世楼,也就是你们当初藏如来眼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你提到的齐八爷,与我正在追查的这个组织也许有关联。”
凡君一皱眉:“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详细地说一遍?”
刑术点头:“可以,凡教授,虽然您也是嫌疑人之一,但我选择相信您。”
凡君一点头:“谢谢,虽然我不知道你相信我的原因。”
刑术紧接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彻底地说了一遍,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足足说了好几个小时,等他将事情完全说清楚,凡君一也差不多完全听懂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整个茶馆中也只剩下极少数的客人。
凡君一看着落地窗外,刑术问:“凡教授,你觉得哪里是我遗漏的吗?”
凡君一抬手示意刑术不要说话,自己则呆呆地看向外面思考着,想了许久,他才扭头来道:“刑术,我是主要嫌疑人之一,此时我说什么,都可能影响你的思维方向,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事情需要单方向思考,因为背后主使所希望的就是你多方向考虑,最终导致混乱。我现在再告诉两个你还不知道的线索,也许对你有用,都是警方掌握的。”
刑术纳闷:“警方?为什么你会知道?”
凡君一道:“因为这次主持挖掘绝世楼工作的人,就是我,而就在你们给我打电话的几个小时之前,我们在绝世楼下面发现了一具尸体,看起来像是被烧死的,因为人是蜷缩成一团的,至于其他的,我也知道得不多。”
刑术听完凡君一的话,浑身一震,立即问:“还有一个线索呢?”
凡君一道:“那晚放火的人,警方从摄像头中拍摄到了,那个刑警队长叫傅茗伟的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无意中将这件事透露给我,说那个人穿着黑色羽绒服,蒙面,是个胖子,不管是去放火前,还是放火之后,都刻意从几个主要摄像头跟前经过,并且停留。”
刑术听完后,想了一阵道:“他是故意想让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不想让警方将目标锁定在绝世楼上,而且,我先前掌握的四个嫌疑犯之中,的确有一个是胖子。”
此时,一直沉默中的贺晨雪道:“那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绝世楼中怎么会还有人?”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刑术的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阎刚的,他接起电话来,阎刚就在那头道:“傅茗伟希望见你。”
刑术一愣,问:“他为什么要见我?”
阎刚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傅茗伟道:“他说,希望和你分享情报。”
刑术不解道:“我不懂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