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仲政看着树上的萨木川,萨木川则指着营地入口右侧的灌木丛一侧的高草丛内,示意笑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白仲政指了指萨木川,又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示意萨木川盯着,自己摸过去看看究竟。
元震八也提刀紧随其后,准备上前的时候,白仲政却停下低声道:“你留下,看着其他人,去把刑术叫醒,快!”
元震八点头,转身走向刑术的帐篷。
白仲政提刀走向灌木丛,前脚刚迈进去,那笑声突然间再次传来,听起来就像是在里面藏着一个顽皮的孩子,正在故意戏耍他们一样。
萨木川提起手中的小弩弓,对准笑声的位置,白仲政则一步步挪过去,一手拿刀,一手提着自己的弩弓。
等白仲政走到笑声传来的位置时,笑声再次传来,位置略向右侧靠了些,他猛地上前,用刀直接拨开草丛,可什么都没有看到,草丛里面也没有人或者动物压过的痕迹。
白仲政用刀四下拨动着,萨木川也居高临下找着,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白仲政返回营地内的时候,刑术已经穿好衣服起来:“什么东西?”
“不知道。”白仲政摇头,“好像是孩子,在笑,嘻嘻的笑,听着特别渗人。”
萨木川从树上跳下道:“但是我和小白什么都没有看到,按道理发出那种声音来的东西,不是人就是动物,但是草丛和灌木都没有被压过的痕迹。”
刑术点头,元震八又补充道:“绝对不是幻听,我们三个都听到了。”
刑术看着四下:“把篝火点大些,准备好武器,这个地方有些古怪,这个营地中的人离奇消失,我就觉得很奇怪。”
刑术等人对话的时候,一直在帐篷内没有睡着的贺晨雪睁开眼,睁开的那一刻,她看到帐篷外面一个影子正在逐渐立起来,因为火光映照在帐篷上的关系,加之她睡的地方刚好靠近帐篷的一侧,所以看得相当清楚——那好像是一只手,一只带着尖刺的手从帐篷外面的一侧慢慢伸起来,手上的那些尖刺还在左右晃动着。
那一瞬间,贺晨雪好像被冻结了一般愣在那,只是直勾勾地去盯着帐篷外的那影子,就在此时,元震八忽然拉开帐篷进来看了一眼,拉开帐篷门帘的那一刻,帐篷外的那只手猛地缩了回去,贺晨雪也因此猛地浑身一抖。
元震八看着贺晨雪问:“怎么了?”
贺晨雪抬手指着那里道:“有……有一只手在外面。”
“手?”元震八慢慢上前,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凡孟与贺月佳。
贺月佳下意识就抓起了身边的电棍,而凡孟则显得相当不耐烦,问道:“怎么了?你怎么进来了?”
刑术在帐篷外听到里面贺晨雪的说话声,有些担忧,原本想进去看,迈出一步来就忍住了,忍住的同时,白仲政也拦住他,对他摇头,刑术点头表示明白,没有再朝着里面走。
不久,元震八从帐篷中走出,将贺晨雪先前看到的说了一遍,闻声醒来的谭通和阎刚听完,也觉得很怪异,众人立即巡视了营地周围一圈,但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他们自己的脚印之外,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脚印,连动物的脚印都没有。
“见鬼了!”谭通回到篝火旁坐下,“什么都没有,是不是她眼花了呀?她眼睛不是有问题吗?”
刑术道:“那么近的距离,她恰好能看得特别清楚,从她眼睛到帐篷布之间,距离不过二十厘米,没理由看错的。”
阎刚摇头:“可是除了我们的脚印,真的没有其他的痕迹,特别怪。”
刑术沉思了片刻,问:“连动物的脚印都没有?”
其他人摇头,元震八看着旁边,自言自语道:“不对劲呀,这种地方,人烟稀少,动物应该挺多的,没有动物脚印这一点,本身就很奇怪。”
萨木川立即道:“说起来也是,傍晚我们来到营地,发现这里确定没问题之后,在周围打猎,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猎物,还是小白在远处的一条内河之中钓到了鱼。”
白仲政立即道:“不是钓的,那里的鱼很多,也不怕人,我直接捞上来的,都是大刺鲶鱼,肉很鲜嫩。”
刑术道:“不管怎么样,还是提高警惕吧。”
“警惕是得提高,但是人还得睡觉,天一亮,我们就必须出发。”凡孟从帐篷中钻出来,身边还跟着贺月佳,撩开门帘的那一刻,刑术看到了坐在里面发呆的贺晨雪,当然,在这个距离,贺晨雪的双眼是无法看到他的。
凡孟看到刑术的眼神,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刑术立即扭头避开他的目光。
凡孟上前来站在刑术一侧,元震八起身给他挪位置,但凡孟就站在刑术的身旁,那意思是很明显了——这个位置我来坐。
刑术起身的时候,阎刚抓住他的手,他摇摇头起身来,把位置让给了凡孟。
凡孟满意地坐下,坐下的同时,除了元震八之外,其他的人全都起身后退,和刑术保持在一条线上,这才坐下。
这种无声的行为,已经表示了对凡孟的抗议,也等于是再次告诉他——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头儿。
凡孟坐在那低头笑着,贺月佳那张脸铁青着。
“什么意思呀?”凡孟看着篝火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呀?别忘了,咱们合作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人,如果咱们不同心协力,不仅找不到甲厝殿,找不到想找的线索,自己得赔命不说,还会害死其他人。”
凡孟说完,刑术立即道:“我同意。”
凡孟笑了:“那好,这样吧,我和刑术先值夜,其他人去睡觉,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凡孟朝着贺月佳点点头,让她回去睡觉,贺月佳意会他的意思,起身离开,其余人也陆续离开,除了元震八之外,几乎每人都上来按了按刑术的肩膀,这些事情都是明显做给凡孟看的。
众人离开后,凡孟看着刑术道:“你是不是对我很不满。”
刑术默默点头,凡孟又道:“因为贺晨雪?还是因为我非得成为领队?”
刑术想了想道:“因为你很虚伪,其实这一点,从你回哈尔滨我就看出来了,但是我错误的认为你还是有底线的。”
凡孟笑道:“但你没办法呀,咱们现在被栓在一起了。”
刑术紧盯着他问:“凡孟,你给我交个底,这件事做完后,你有什么打算?”
凡孟下意识看着大帐篷,淡淡道:“我要和月佳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过日子,与过去一刀两断。”
刑术问:“那晨雪呢?”
“和我无关。”凡孟立即摆手道,凑近刑术,“你听着,她,喜欢我,我没有办法去制止,你也看到了,我和月佳在一起甜甜蜜蜜,腻腻歪歪,她还是得和我呆在一起,难道她花痴,我也要陪着她?换句话说,总不能让我抛弃月佳和她在一起吧?这种事根本就无法解决,我给你机会了,你自己不把握,你应该接受晨雪的建议,完事之后,你继续当首工,当璩家的女婿,当我爸的干儿子!”
刑术一把抓住凡孟:“你刚才那番话里面的意思,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是人,是物体,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你真的很自私,就是个伪善的小人。”
凡孟一把抓住刑术那只手:“刑术,你有得选吗?”
就在两人一触即发的时候,帐篷内传来了尖叫声,两人突然跳起来,朝着帐篷内冲去,一进帐篷,就看到贺月佳躺在一侧,右手搭在一侧,手背上乌青一片,旁边坐着的贺晨雪只是直勾勾地在那看着,仿佛已经傻了。
那一声尖叫,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叫的。
凡孟跪地抱着贺月佳问:“月佳?月佳你怎么了?晨雪,你姐怎么了?”
“有……”贺晨雪抬手指着一侧被割出一个洞来的帐篷,“那……那只手进来了。”
此时的贺月佳双眼瞪大,呼吸异常缓慢,身子也不停在抽搐,体温也逐渐升高。其余人此时也跑出来,冲到帐篷口,刑术立即转身叫了元震八和萨木川进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查看了贺月佳的伤情之后,都同时表示贺月佳是被什么东西咬伤,导致了中毒。
元震八立即拿了自己的解毒药丸给贺月佳服下,然后叫白仲政、谭通去打水,给贺月佳降低体温,因为短时间内她的体温就升到了39度,如果不降温,贺月佳肯定会死。
众人忙成一片,萨木川俯身下去将贺月佳手背中能吸出来的毒液全吸了出来,然后用元震八给的粉末兑水漱口,漱完了才说:“毒液发酸,应该是虫毒,但吸不完的,现在已经进到了血液之中。”
凡孟皱眉道:“那到底是什么虫?现在贺晨雪说那是一只手,就算她看花眼,把虫看成人的手,什么样的虫才会有人的手臂这么长,这么粗?”
元震八与萨木川思考着,许久两人突然抬眼对视着,异口同声道:“蜈蚣!”
刑术问:“蜈蚣?有那么大的蜈蚣吗?”
萨木川点点头:“有!”
萨木川说完,元震八也想起什么来了……
第十三章:鬼虫
刑术和凡孟都摇头表示不明白,但他们看着元震八和萨木川的表情,加之现在的情况,知道不可能危言耸听,但是,如果真有那么大的蜈蚣,那简直就是一种变异怪物!
“我去帮白仲政。”元震八起身先行离开帐篷。
元震八走后,萨木川看着抱着贺月佳一脸焦急的凡孟,说了两个字:“鬼虫。”
贺晨雪看着萨木川,刑术问:“就是那种蜈蚣的名字?”
萨木川点头:“第一次发现鬼虫是在什么朝代,我不知道,总之是一次苗寨战争后,那次战争死了很多人,结束后大家清理尸体,因为尸体数量太多,无法掩埋,只得将尸体扔在山谷之中,一次性焚烧,以免尸体腐烂后产生疾病……”
在山谷中焚烧尸体,也得按照寨子的仪式来进行,而主持仪式的人只有寨子中的巫师。巫师带着自己的巫徒,从搬运尸体开始,一直到焚烧尸体,整个过程中都必须在场看着,口念仪式的咒语,以免所谓的怨魂作祟。
当时选择的山谷下方是石川,因为只有在石川上焚烧,才可以避免引起山火。
当巫师与其巫徒带领着搬尸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石川口的时侯,却发现在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青衣八卦服的男子——男子约莫三十出头,身后背着两柄交叉在八卦镜之中的长剑。
男子的发髻上插着一根银质雕花发簪,巫师上前,一眼就看到了那发簪,知道这名汉人是得到了当地苗族首领的许可,可以自由进出苗地的任何地方,那银质发簪就等于是一张通行证。
这位男子名叫张月照,籍贯山西,14岁那年去了茅山当了道士,21岁时成为了茅山一派分支铁衣门最年轻的副门主,也在同年从茅山三清剑术之中悟出了一套铁衣门自己的剑术,被称为铁指剑!
但后世真正会使用那铁指剑的人少之又少,普通人根本无法领会铁指剑的精髓所在。
萨木川说到这里的时候,刑术插嘴道:“那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北宋年间,或者在那之前,因为据我所知,铁衣门真正在江湖上立足有了名气,也是因为北宋年间的嚣张跋扈,他们被称为打着正义旗号的杀人狂,名义上是除妖捉鬼,但他们连那些庇护过所谓妖怪的人也不放过。”
郑苍穹曾经给刑术讲过关于铁衣门的故事,传说在北宋年间,中原一个大户收留了一个女子当婢女,后发现此女子为狐妖,闻讯而至的铁衣门门徒将一支送魂幡抛入此户家中之后不到两个时辰,这家大户人家连同保护的官兵,无一生还,死因都是中毒。
“在那之前,铁衣门曾经修书告知那中原大户,给他们两个选择,第一,半年的时间交代后事,然后全家大小自尽身亡,第二,就是让铁衣门的门徒来送他们全家上路!”刑术摇头,“不过合玉门脱胎于铁衣门,两者行事方法几乎相同,有时候联系起来想想,也就明白了。”
萨木川点头道:“那张月照的确是心狠手辣,他告诉巫师,当时他入石川的时候,偶遇了一群土匪,这群土匪实际上是在这里准备伏击苗人的,想拣点尸体上的东西,发点小财,因为苗人是绝对不会将死人身上的东西扒下来当战利品的,张月照自称劝说无果的前提下,只得下了杀手,与自己的徒弟一起将那群土匪尽数杀死……”
张月照说完,才领着巫师上了旁边一块较高的岩石,站在岩石之上望去,在石川之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四十多具肢体不全的尸体,而在尸体血泊之中还站着一个浑身血污,年龄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张月照看着那名年轻人道:“少卿!住手!”
张月照之所以要说住手,完全是因为此时既是他徒弟,也是他儿子的张少卿正在挨个将那些死去的土匪头颅给割下来。
巫师大惊,不明所以,而张月照则冷静地解释说:“此石川千年前就是战场,阴气极重,如果留全尸在此处,时间一长,尸体如果只腐不烂,极有可能变成僵尸,要防止尸体变成僵尸的最好办法,就是砍掉尸体的头颅,以免这些怪物危害人间。”
巫师只得默默点头,回头看了下正在后面等待着的搬尸队伍,担忧地问:“时间到了,我们得举行仪式了。”
“不可!”张月照挥手道,“你们不能在此处焚尸,我刚才说了,此处是极阴之地,经过千百年的阴化,我怀疑此处可能已经产生了阴阳缝!”
巫师一愣,其身边的巫徒也是大惊,因为在中华大地之上,各门各派,不管是道士、巫师、萨满等等都知道什么叫“阴阳缝”,而张月照说此处产生了阴阳缝,在当时,等于是告诉巫师——世界末日快到了。
萨木川的故事说到这里,除了刑术、凡孟、萨木川之外,其余人都是一脸的茫然,不明白什么叫做“阴阳缝”。
阎刚率先开口问:“那是什么东西?”
凡孟抱着贺月佳,皱眉道:“中国最早的典籍中,有一套书籍叫‘醒世卷’,这里面就记录着从最早对人间与阴间的看法,以及民间发生的一些怪异事物,阴阳缝最早在那里就有提及。”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各诸侯国都建立和书写了类似“醒世卷”的东西,作为本国的档案。后来秦统一六国,建立了真正的系统化的档案馆,其中也有类似阴阳缝的记录,只是称呼不一。
汉朝建立后,天禄阁和石渠阁成为了宫廷档案室,由萧何督建管理,随后唐朝的甲库、宋朝的龙图阁、明朝的皇史宬、清朝的方略馆等都属于当时政府所建立的档案保管部门。
这些部门内无一例外都藏有类似“醒世卷”一样的书籍,内中有记录过关于发现阴阳缝的记载,名称不一,有称阴阳界,有称地阴门,有称先人井,虽然说法各异,但看到的东西都大同小异,作用也相同。
谭通在一侧不耐烦地问:“那这玩意儿到底是啥呀?”
刑术解释道:“说白了,就是可以从阴间通向阳间的一个出口。”
“扯淡!”谭通听完就乐了,“哪儿有这种东西呀。”
刑术摇头:“是呀,听起来是很扯淡,萨木川,你接着说。”
萨木川点头,继续道:“虽然张月照说那里会产生阴阳缝,但那仅仅也是推测而已,无法有准确的证据,而摆在巫师眼前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在这里焚尸,因为战争留下的尸体数量太多,去另外一个石川,来回需要十来天,根本不可能,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挖坑掩埋,在山上焚烧的唯一结果就是引起山火,大家同归于尽。”
巫师的难度,张月照也理解,他知道如果不抓紧时间焚尸,在这个天气,尸体一旦腐烂产生疾病,周围山中的苗寨都得完蛋,到时候产生的结果与阴阳缝带来的后果完全一样。
最终,张月照也只得认同苗人焚尸,但是他提出,他必须要在周围守护,他很清楚苗族的规矩,他是无法进入石川的,但他可以在高处观望,以免出现任何意外。
张月照带着张少卿从石川外的山道上山的同时,苗人也开始将尸体搬运进去,等张月照两人爬到半山腰往下望的时候,发现苗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队伍分成两批,一批负责运送尸体,另外一批负责运送焚烧尸体所用的柴火、火油之类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