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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贺月佳虽然迷糊,但也知道凡孟之所以变得暴躁不冷静,完全是因为自己受伤的缘故,也就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护和关心,所以,她无法再强迫凡孟去做什么,只能在心中祈祷贺晨雪平安无事。
而在两人距离不到二十米开外的另一块岩石下方,贺晨雪坐在那,不断地扭头看着四周,她的双眼只能看到较近的地方,太远的地方全是一片模糊,先前她是搀扶着贺月佳,跟着凡孟在行走,一旦周围没有人,她完全是寸步难行,毕竟这里不是城市,四下都有人。
迷宫,这里是迷宫。贺晨雪也确定了这一点,她开始抱着希望在背包中摸索着,希望能找到对讲机,因为她都不确定自己身上是不是带着那东西,当她翻出那几块电池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对讲机早就交还给了刑术。
在悬崖上与刑术摊牌,在最后的时候她好像是为了坚定决心而将对讲机交还给刑术,所有的这一切,现在看来,好像对她就是一种惩罚。
加之现在凡孟的态度,让贺晨雪很想哭,就在她眼泪从眼眶中滑落的瞬间,她模模糊糊看到在自己右侧的某个地方,似乎站着一个人或者什么东西,因为那东西移动了,从左至右慢慢地移动着,然后又移动了回去。
贺晨雪下意识抓起一块石头,问:“谁?谁在哪里?”
那东西没有回答,只是停止了移动,随后立在那,贺晨雪虽然看不清楚,但也觉得那东西似乎正在盯着自己,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看得自己后背一阵阵发凉。
就在此时,害怕之极的贺晨雪开始大声喊了出来,但她下意识喊出来的那一瞬间,喊着的却是“刑术”两个字,也许,人只有在被逼到绝境,在危急关头才会明白自己内心中最相信的是什么人。
可悲哀的是,贺晨雪在喊完一声刑术的名字之后,却在下一声呼喊中将“刑术”两个字变成了“凡孟”。
第十六章开局
“刑术——”
当贺晨雪的呼救声从迷宫深处传来的时候,刑术为之一愣,抬头看去,确定方向之后就要离开队伍,被阎刚一把抓住,阎刚道:“你疯了!?你忘记小白说什么了?”
刑术急道:“晨雪出事了!”
刚说完,下一声呼救又传来,这次贺晨雪却是叫的“凡孟”,而且往后连续的呼喊声,叫的都是“凡孟”。
谭通在后面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刑术的肩头道:“你说你是不是傻?”
阎刚微微摇头:“还晨雪、晨雪的,你心里就是放不下,木已成舟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还试图挽救什么?”
刑术摇头:“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话是这么说,但救人的前提是,自己和对方都脱离危险。”萨木川在后面仔细看着四周,“如果你朝着声音跑过去了,最坏的结果是,你找不到她,自己被困,最好的结果是,你找到她之后,你们一起被困。”
萨木川说完,谭通紧接着道:“而且你还得不断地听到她在你耳边轻轻呼喊着凡孟的名字!”
谭通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凑近刑术的耳朵,然后开始模仿着贺晨雪的声音在那“凡孟、凡孟”地叫着。
阎刚扭头来瞪着谭通,谭通赶紧住嘴,故作搜索状。
阎刚摇头:“你们一个个都是不怕死啊!都这模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刑术在后方苦笑道:“其实在这个队伍中,几乎所有人都是从死神手中逃出去过至少一次。”说着,刑术顿了顿道,“各位,对不起了,是我雇的你们,责任在我。”
谭通和阎刚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最终都没有说出来,两人都明白,刑术完全是因为内心难受才会说出这番话,也代表着实际上他有些泄气。
谭通决定岔开话题,转移下刑术的注意力:“刑术,这个地方突然冒出来迷宫太奇怪了,你怎么看?”
刑术跟着阎刚慢慢走着,看着四周:“最早咱们对甲厝堡的了解来看,甲厝堡的用途应该是军事,因为在这种环境内,虽然易守难攻,但应该是强敌入侵,应急的时候所用,不过按照昨晚元震八的说法,我觉得这应该算是苗族的圣地了。”
“啊?圣地?为什么?”谭通问道,下意识看了一眼萨木川,萨木川却没有任何表示,好像他根本不知道刑术在说什么一样。
刑术将元震八告诉他关于甲厝殿中存在三窟的事情说了一遍,阎刚和谭通听完后都很诧异,唯独萨木川只是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
刑术见他那副模样,问:“萨木川,你在想什么?”
萨木川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刑术又问:“萨木川,你真的一丁点儿都不知道这里的事情?”
萨木川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刑术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得换了话题道:“我觉得这个地方应该是某一支苗族的圣地,他们将祖先留下来最宝贵的东西藏在了甲厝堡的甲厝殿之中,分为了三窟。你想,苗族崇尚银,所以有银窟的存在是必然的,苗族传说中的蛊毒之类的,也可以归根到医术一类去,那就是药窟,剩下来就是玉窟了,也就是铸玉会发家之地。”
谭通听完,想了想道:“关键的问题是,如果三窟都存在,为什么铸玉会当年并没有发现甲厝殿,只是发现甲厝堡之后就得到了那么多宝贵的技术呢?”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刑术摇头,慢慢靠近其中一根石柱,“现在我们最关键的是,找到离开迷宫的办法,这里的机关都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如果从前有人在某处触发了机关,这个机关就等于是废了,之后再有人来,就不可能再触发了。”
刑术蹲在石柱前,站在侧面用开山刀将植被砍开,看着里面的那些细孔,对着细孔的方向看着对面岩石上的那些坑洞道:“你们看,这个就被触发过,从对面岩石上的小孔来看,机关射出的短箭之类的东西力道极大,设计者也算到了,时间一久,石柱和岩石表面都会长满植被,而机关发射孔隐藏在植被之下,直接看是看不出来的,可一旦触碰到机关,短箭不仅会穿透植被射出来,说不定射出来之后连人体都会穿透。”
阎刚点头,抬眼看着周围:“难怪周围一颗树都看不到,不过要是能爬到这些石柱顶端呢?”
刑术道:“你仔细看看石柱的顶端,刚才过来的途中,我仔细观察过,大部分都被植被覆盖看不清楚,但有一部分是露出来的,露出来的那部分石柱顶端都是尖的,就算你爬上去也站不稳,更不要说居高临下观察四下的情况了。”
萨木川面露难色地看着四周,但刑术在他脸上发现得最多的却是“矛盾”两个字,似乎他的内心在挣扎着什么。
阎刚用石头投掷着前方,试探着机关,前几颗石头投掷出去,扔到其中一个位置的时候,他们听到清楚的机括声,紧接着两侧的石柱交叉射出了短箭,直接钉死在了对面的岩石之上。
阎刚小心翼翼摸过去,拔出一支来返回,递给萨木川看,问:“这上面是不是有毒?”
萨木川闻了闻,点头道:“有,但只是一些植物上的毒,不算致命,但会让人产生幻觉。”
刑术拿过箭,在旁边的植被上划了一下,划过之后,植被表面立即裂开,足以说明那箭头非常的锋利,刑术看到这皱眉道:“不对劲。”
就在此时,一直在观察石柱,小心翼翼抚摸着的谭通也说了一句相同的话,说完后,刑术问:“你说什么不对劲?”
谭通道:“你先说吧。”
刑术点头,举起那短箭道:“冶铁技术在汉代才取得了重大发展,但是铸铁柔化处理技术和炼钢技术在当时却无法普及,汉武帝时期开始实行盐铁官营经济政策,全面控制工商业,这才使得技术开始推广,工艺也变得成熟。在那个年代,苗族已经进行了第五次大迁移,也就是最后一次,至此后,苗族的居住点几乎没再有过重大变故,当然,与外界的联系也逐渐频繁起来,虽然冶铁技术也有,但怎么可能达到这个程度?你们仔细看这箭头,这纹路,还有千百年来竟然不生锈,而且明显带油,苗人不可能做得到。”
谭通点头,仔细思考着什么。
刑术又道:“我没有记错的话,2010年的时候,在湘西发现了永顺土司王故都,老司城,当时考古得出的结论确定这个地方建立于明朝,因为里面有很多明朝才有的殿堂和神道,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和即将要去的地方,肯定年代更为久远,看这种技术,至少也是唐朝时候了,因为只有在唐朝时期湘西一带的苗人被称为武陵蛮,朝廷担心派遣汉人来做官会引起他们不满,所以,设定的刺史官职都是由苗族的酋长之类的人来担当。”
阎刚问:“这么说,你基本上可以确定这里始建于唐朝?”
刑术点头:“在唐朝之前,苗人与中原的接触没那么频繁,不可能得到这些技术。”
“我也同意。”谭通此时变得很严肃,指着那石柱道,“你们想想,这些机关是通过什么运作的?那个年代,没有现代机械,就算是现代机械,就算做到定时保养的前提下,怎么也无法做到千百年不坏。而且动力是什么?哪怕是汽油,也早就挥发了。所以,先前刑术提到唐朝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利用水作为动力,别忘了,唐朝的水利在当时的世界上是最先进的。”
谭通这么一说,刑术突然想起来了,问:“阎王,你们昨天在河边钓鱼,那条河距离我们的营地多远?是什么模样?”
“是水潭,不是河。”阎刚回忆道,“但是在潭水的上方,的确有类似河道,但里面的水很少,流量和溪水差不多,也就是这些溪水形成了那个深潭。”
谭通道:“看样子我分析得不错,应该是利用水。”
刑术看着四周,忽然间趴在地上听着,半天才道:“似乎真的有水声,在地下,下面应该有地下河,说不定这整个迷宫都是建造在地下河的地面之上的,利用水作为动力,驱动相关的机关。”
说完,刑术起来,又想起来什么:“好奇怪,最早的天地府,还有绝世楼,加上我们身处的地方,都与水利有关,那些个机关,都是用循环水流作为动力来驱使的。”
“对呀,更重要的是,天地府是渤海国时期的产物,但与契丹国有关,绝世楼下面的坐窟也是契丹时期的,难道这里也与契丹有关系?”阎刚看着四下,“不应该吧,那时候契丹怎么会来这个地方,远隔十万八千里,八竿子都挨不着。”
刑术立在那静静思考着,自言自语道:“渤海国,契丹国,唐朝,耶律倍,后唐……”
许久,刑术忽然抬头道:“阎刚,你还记得吗?我在天地府的时候,曾经从天地镜中的反射画面看到了一件事,上面写的是耶律倍死在天地府了,但后来又描述了耶律倍带着自己的军队离开,耶律倍后来因为争夺皇位失败,逃到了后唐……”
阎刚皱眉:“你是说,这些都与耶律倍,不不,与那个也许替代了耶律倍的铸铁仙有关?”
刑术道:“也许吧,咱们这样,先找地下河,看看能不能挖下去,有个方案,第一,就是通过地下河平安走过这个机关,第二个方案,就是看看能不能断了毁坏这些机关,这样一来,我们在迷宫中行走,至少不用担心被机关害死。”
刑术说完,其他三人立即按照他的指示开始在四下寻找可以挖掘的松土,但刑术的注意力却始终落在萨木川的身上。
……
哈尔滨看守所新监区内,原本偌大的监区被两道铁丝网一分为三,左侧的某牢房内住着的是盛丰,右侧的某牢房内住着璩瞳,中间留下了一个通道,以供狱警巡视使用。
除了睡觉时间之外,其他时间,他们都可以在自己所在的范围内自由行走,也有固定的出外活动晒太阳的时间,但每次出去都与其他监区的人时间错开,而且每次都会有至少两名狱警,四名武警跟随,以防发生任何意外。
傅茗伟坐在监控室内,盯着监控中的两人,在他背后的那个房间内,正坐着等待中的陈泰东。
虽然傅茗伟说是休息,将他安排在里面,但进过不止一次审讯室的陈泰东很清楚,即便这里摆着不一样的书桌、椅子还有沙发,饮水机、冰箱,但审讯室就是审讯室,不管里面塞满了多少东西,都无法改变其本质。
所以,陈泰东只是规规矩矩坐在书桌前,翻着桌子上的案件档案,认真地看着每一个字。
傅茗伟看着监控,问在一旁也在看档案的吴志南:“你觉得下面怎么入手?”
吴志南抬头:“从他们入手有点难,最简单的是从刑术那里入手。”
“可是刑术人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傅茗伟看着他,“他肯定是去找什么东西了,纹鼬说过,如果他找不到那件东西,他会下手无差别杀人,如果找到不交给他,他也会那么做,我们也无法有太大的动作,不可能向上级申请,派遣武装警察部队去搜山吧?他们也不是逃犯,所以,现在的工作重点,在我们跟前的三个人身上。”
吴志南看着监控:“这个叫璩瞳的除了认罪之外,什么都不说,那个盛丰除了认罪之外,还决定帮助我们缉拿纹鼬,但他知道的也有限,相反感觉他是在寻求警方的保护,这个陈泰东就更有意思了,虽然有污点,但并不大,而且还主动合作,告诉了我们那么多事情,我更担心这个陈泰东,因为现在他处于半自由状态,而且知道了案子的那么多事情,对了,上级虽然同意找他当顾问,但是否同意给他查阅档案的权力?”
吴志南问完,傅茗伟却不回答,吴志南立即明白了,点头道:“好吧,当我没问。”
“差不多了,把陈泰东叫到监区吧。”傅茗伟拿起对讲机,“国衔,让陈泰东进去吧。”
过了许久,董国衔回复:“傅队,陈泰东有特殊要求。”
“要求?”傅茗伟下意识抬眼看着后面,那是一扇单面玻璃,他可以清楚看到坐在里面正与董国衔交谈的陈泰东,坐在桌子一侧的吴志南也看着,低声道,“他耍花样呢?”
董国衔与陈泰东交谈了一阵后,看着镜子拿起对讲机回答:“他希望给他戴上手铐和脚镣,装作之前那案子被逮捕的犯人。”
“什么?”傅茗伟起身来,“你等等,我过去。”
很快,傅茗伟与吴志南走到隔壁的房间,董国衔开门后站在一侧,傅茗伟看到那一刻,开口就问:“为什么?”
问完,傅茗伟突然有点后悔了,因为他又问了“为什么”。
而此时,陈泰东却笑了,他笑起来那满脸的皱纹挤满的全是自信,不,确切的说是狂妄的自信。
吴志南问:“陈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泰东反问:“你们相信我吗?既然你们找上我,那就应该相信我,至少可以相信百分之五,而且给我戴上手铐和脚镣,对你们没损失,相反你们还可以限制我的行动,不担心我会对里面的两个人造成威胁,你们知道我很能打,你们也担心我会伤人,要不,为什么会把这位吴警官叫来呢?”
傅茗伟一愣,原本想下意识去看吴志南,但他要是去看了,那不就等于证实了陈泰东的分析正确吗?但是他很想知道陈泰东是怎么看出来的,毕竟从外表上来判断,是人都会认为吴志南只是个文弱书生,就算说他是曾经的搏击冠军也没有人相信。
吴志南微微皱起眉头,笑道:“你很厉害,有人给你通报消息?”
陈泰东笑道:“警官,你开什么玩笑,我是个在押犯,而且我所在的监狱离哈尔滨那么远,我的那些预警朋友也不可能关心哈尔滨某个区刑警大队某个人的事情吧?我是从你走路,呼吸,摆手,举手投足判断出来的,练武的人,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连门都没入,好了,我的条件提完了,要不要答应,你们做决定,如果不答应,我这样走进去也可以,不过达不到太好的效果。”
吴志南看着傅茗伟,傅茗伟只是微微侧身对董国衔道:“国衔,去准备。”
董国衔还在发愣,吴志南低低地“喂”了一声后,董国衔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出门去准备去了,傅茗伟随后转身出门,留下吴志南和一脸笑容的陈泰东。
吴志南忽然间也笑了,微微点头道:“陈先生,别耍花招,要是被我逮住你在耍我们,你就别想再离开监狱了。”
陈泰东的目光从吴志南的脸上移开,等着吴志南离开关门之后,这才自言自语道:“我原本是打算死在监狱里的,至少有警察养老送终。”
隔壁房间内,吴志南开门,走到站在单向玻璃前的傅茗伟跟前,问:“怎么看?”
傅茗伟只是微微摇头,看着董国衔在里面帮陈泰东戴手铐和脚镣,而陈泰东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可在几分钟之后,等陈泰东走出房间,走进监区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却变了,从微笑变成了满脸狂妄的嘲笑,而且还刻意在门口停留了下,扭头看了一眼监控。
吴志南皱眉:“这个陈泰东,不是普通人。”
傅茗伟却是笑了。
第十七章:关外佛的开场戏
陈泰东走进监区的时候,璩瞳正在右侧跳绳,盛丰则在左侧戴着老花镜看报,跟前放着一个装满茶水的纸杯,当陈泰东的脚镣声拖着地面响彻监区的时候,璩瞳停止了跳绳,抬眼看着陈泰东,随后继续跳着,而盛丰则慢慢放下报纸,紧接着站了起来,朝着铁丝网走去,想要凑近去看陈泰东。
陈泰东停下,隔着铁丝网看着盛丰,两人就在璩瞳跳绳所发出的“啪啪”声中对视着,直到盛丰抬手指着陈泰东,半天才低声说出“关外佛”三个字。
那三个字出口的同时,璩瞳停止跳绳,将目光投了过来,注视着陈泰东的背影。
陈泰东微微点头,带着尊敬的语气道:“盛门主,久违了。”
盛丰抓着铁丝网,凑近仔细看着陈泰东,又下意识看了一眼监控,然后后退一步,上下仔细打量着陈泰东。
此时,监控室中的傅茗伟则凑近看着屏幕,伸出两根手指,分别按住画面上盛丰与陈泰东的头,轻声道:“大戏开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