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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木代有些犹豫,小商河毕竟不在隔壁,出门左转几步就能到,劳心劳力千里迢迢,多少有点犯懒。
但是,并不只为了自己好奇,也为了帮红姨找出真相:她亲眼所见的,推落河底自以为就此结束的,其实仅仅只是事情的开始。
罗韧给她讲了聘婷的异常,也肯定了一件事:张光华落水的位置距离刘树海翻车出事的地点,很近。
也许,解开盘结的线头,现在就系在聘婷身上了。
但是,“端住、虚竹、匪徒、猪肉”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皱着眉头的反复念叨引起了一万三的注意:“小老板娘,你念什么呢?”
木代说:“歌词呗。”
歌词?一万三确信他听到了“猪肉”两个字,现在的词作者未免也太任性了。
他厚着脸皮把八个字问了个全:“小老板娘,是你听岔了吧,你知道澳门回归的时候唱的那个《七子之歌》吗?”
他清清嗓子,唱:“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
木代盯着他看,原来一万三唱歌这么难听。
一万三可不知道木代在心里暗暗埋汰他,继续给她解释:“我小时候怎么听也听不懂,一直以为唱的是‘一棵芝麻高,不识我真心’。”
确实有可能是郑伯听岔了,原话应该不是这八个字,但是木代不是音乐发烧友,知道的歌实在有限,一万三热情表示,都包在自己身上。
虽然霍子红给了他“自由身”,但是事发突然,他一时之间还真没别的打算,如果还想继续留着坑蒙拐骗的话……
毕竟老板娘不知道哪辈子才回来,对于酒吧刚继任的二世,他应该提起十二万分的热情才是。
一万三头一次不是为了更贴登陆天涯,怀着虚心求教的态度发了个求助贴。
果真大隐隐于市,高人在天涯,二十分钟之后,他洋洋得意过来邀功。
“小老板娘,那首歌叫《弹歌》,是很早已经的民谣,有说原始社会的,有说奴隶社会的,总之是口头传唱,年代还要在《诗经》之前呢。”
《弹歌》共八个字,“断竹、续竹、飞土、逐宍(rou,音同肉)”。
意思是:去砍伐野竹,连接起来制成弓,打出泥丸,追捕食物。
明白了,同时也更糊涂了。
赶紧给罗韧打电话,罗韧没想象中的惊讶,应该是也通过各种方法查到了出处,些须聊了几句之后问她:“决定了吗,过来吗?”
怎么说呢,去也有足够的理由,不去也说得通,她不像罗韧红姨是直接当事人,到底隔了一层。
罗韧笑:“过来的话包吃包住,路费也能报销。你来过沙漠吗木代,有空的时候,可以骑骆驼。”
木代正色纠正他:“即便去也是为了正事,又不是为了玩。我考虑考虑。”
放下电话,克制了又克制,还是去百度了“沙漠、骑骆驼”,看着夕阳下的驼队,想象着驼铃悠悠,眼睛简直是要放光了。
她是真没见过沙漠。
过了一会,她蹭到张叔身边:“叔,我要出趟远门,去一趟小商河,银川小商河。”
顿了顿又强调:“正事。”
酒吧里新一批酒水食材送到,张叔招呼着一万三一起帮忙搬,一边搬一边叹气:“就知道小老板娘的心不在生意上……不过小商河……”
霍子红之前一直想让木代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不过木代去的,多是大城市,像是重庆什么的,安排好了行程,不怕出什么纰漏。
但是小商河,宁夏回族自治区呢。
他问一万三:“你以前不是在西部骑行过吗,那里……安全吗?”
什么意思?张叔这把年纪了,还想骑行?
“小老板娘要去银川附近哪儿,我不放心,想着要不要让你跟着……但是……”
他自己宽慰自己:“不过咱们木代练了八年武呢。”
一万三脑子里迅速列出了利弊,不,利远远大于毙。
可以脱离劳动,就当是公费旅游,运气好的话还能向张叔申请出差补贴,旅途中搞不好还能邂逅美女,共谱佳音……
“张叔你去过银川么?”
“没呢。”
没去过就好办了,等的就是这句话,一万三清清嗓子:“那是相当乱啊。”
在他接下来的描述里,每年都有若干女子消失在那里,而等到警方费劲艰辛找到的时候,她们往往已经在哪个大山里给人做媳妇好多年了,会功夫不占优势,骗子们最擅长的是花言巧语设局设套,真是让人防不胜防。而所有这些,都逃脱不了他的火眼金睛……
于是事情就这么成了。
木代在河东机场下机,之前查过攻略,小商河的位置略偏,要先转车到中卫,再从中卫转去小商河。
从银川转车去中卫时,还算是车来车往人声鼎沸,中卫的南郊汽车站就冷清许多了,候车室边上只有一家小超市,木代在货架间看来看去,忽然心念一动,刷的伸手,拿下面前的两盒饼干。
对面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头低了下去。
木代对着那个小空隙勾勾手指头:“抬头。”
半晌,一万三满脸堆笑着……抬起头来。
老板和员工的待遇向来有差,木代是一路打飞的,一万三是事前掐好了时间坐火车到的银川。
他不想真的亦步亦趋跟在木代后头,那样“出差”还有什么意思?时间得由自己自由掌控才行,所以他跟张叔说,小老板娘一向对他有成见的,明跟着行不通,不如暗中加以“保护”。
银川过来一路还好,坐了差不多同一时间点的不同班车,但是从中卫走就困难了,每天就那么几班车,被识破是早晚的事。
一万三打着哈哈跟木代说话:“主要是张叔……他不放心你……”
亏得手机里还存了一路上张叔发的短信,张叔像个放心不下的长辈,每一条短信都絮絮叨叨不超字誓不罢休,但是很让人感动。
——一万三,你路上别瞌睡,好好看着木代,再怎么能耐也是个小姑娘呢,要密切注意那些忽然过来搭讪的,流里流气的那些要尤其注意,不流气的也要注意,骗子会装……
——遇事赶紧报警,不要让木代跟人打架,万一真打起来了你要冲在前面……
木代看的心里暖融融的,张叔跟着红姨打工好多年了,名义上像伙计,实则跟亲人也差不多了,不过,张叔明显对一万三太乐观了,他会冲在前面?不掉头就跑已经谢天谢地了。
木代把手机扔回给他,绷着脸问:“买票了吗?”
这应该就是松动了,一万三赶紧点头:“买了买了。”
上车的时候,一万三积极表现,拎着木代的包左突右挤的,头一个抢到座位上,还把木代的位子掸了又掸,木代瞥了他一眼,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必然是满意的。
一万三心说:以前就是爷不爱表现,要是真的表现起来,哼哼,那真是……通杀。
车子缓缓开动,出车站大门时,趁着木代没注意,一万三面朝车外,冲着墙角处的某个人使了个眼色。
曹严华心领神会地给他回了个okay的手势。
去小商河的路不大好,好长一段的颠簸,木代有些晕车,下车的时候接近傍晚,她给罗韧打了电话,电话里,罗韧教她怎么走方便。
木代一肚子气:远道而来,都不说开车过来接一下,悍马买来干嘛,养在家里喂胡萝卜吗?
伐开心,不受重视的感觉,这像是被“请”来的吗?
一万三却积极地拎着行李朝人问路,问完了颠颠跑过来:“小老板娘,这边走呢。”
木代走的没精打采的,幸好路途不长,罗韧给开的门,笑着问她:“路上还好吗?”
木代沉着脸嗯了一声,一万三觉得罗韧看着眼熟:“你,你不就是那个……”
那天晚上印象可深了,霍子红尖叫着被人推倒,酒吧里议论纷纷,小老板娘还追了出去呢……
罗韧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对,就是我。”
木代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虽然没预料到一万三的出现,但好在空房多,安顿好木代后,罗韧领着一万三去走廊尽头的房间,路过一间房时,一万三好奇地频频回头。
房门可真奇怪,防盗门的上面怎么挖空了一块,装了好像栅栏一样的东西……
第二次回头时,栅栏后头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脸,她穿白色的高领毛衣,衣领的边缘衬着精致而苍白的脸,长长的直发,细眉如烟,眼波又像是深不见底的水……
她是谁?罗韧女朋友吗?擦,运气怎么这么好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罗韧一定对她不好,不然她眼神为什么那么幽怨?对,一定对她不好,否则他们远来是客,罗韧怎么都要给双方做一下介绍吧……
从走廊到房间,短短十来秒,一万三的心潮起伏怕是超过了过去一个月的。
罗韧推开门,对一万三说:“到了。”
木代在床上趴了一会,这里的温度比云南低很多,干冷,嘴唇一直发干,床面凉凉的,寒意一下子就渗进衣服里。
罗韧进来帮她打开了空调,问她:“不舒服吗?”
她继续趴着:“嗯。”
罗韧拖了椅子在床边坐下来,顿了一会说:“本来是想去接你们的,但是郑伯带李坦去医院了,他这两天状态不太好。聘婷这里离不开人,所以走不开,你别介意。”
这样啊,木代立刻觉得自己挺小气的,毕竟罗韧这里的事更重要嘛,不对,他为什么说“你别介意”?他看出来了?
木代还没来得及说话,罗韧又问她:“晚上吃什么?烤羊腿吗?”
“今天人多,可以让郑伯在院子里起个火堆,烤羊腿。宁夏的羊跟别处的不一样,放养在盐池戈壁,那里生长二十多种野生草药,天然药补,所以这边的羊肉没腥膻味,小商河有一家不错的店,腌制好的生羊腿可以现买,到时候让郑伯刷蜂蜜水,上火现烤……”
木代偏过了头看罗韧说话,直到现在才认真打量他,比起上次见面,他其实疲惫很多,很重的黑眼圈,好像连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木代有些内疚,觉得自己之前的无名之火挺没意义的,她从床上爬起来,嗫嚅着说了句:“随便吃点就行了,怪麻烦的。”
“不麻烦,远来是客。”
顿了顿又说:“让大家都跟着你都吃顿好的,这几天,谁都没心思好好吃饭。”
☆、第②④章
羊腿料理地很地道,两面都有花刀,据说撇脏后加数十种料炖两个多小时,然后放到浓汤里腌一天,取出了均匀抹上盐、孜然粉粒、迷迭香,套上了保鲜袋密封后才对外售卖。
郑伯是烤羊腿的高手,都不借助什么现代工具,木头架子扎了火堆,羊腿刷上了蜂蜜水,上火现烤,没多久兹兹冒油,肉香四溢。
木代看的眼睛眨都不眨的:“别焦了啊郑伯,翻不翻啊?”
郑伯笑的呵呵的,旁边摆了张条桌,笃笃笃在砧板上切葱白黄瓜丝儿,顿了顿吩咐木代:“翻。”
木代欢喜的跟什么似的,握着铁钎手柄把烤羊腿翻了个面:“郑伯,这要是古代多好,我们就靠烤羊腿行走江湖,你来烤,我负责翻,没事还能行侠仗义什么的。”
小姑娘,想的天马行空的,不过郑伯挺喜欢她,罗韧说头次跟她见面时,木代可不是一般的凶——哪凶了,他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第一根烤成,木代眼睛亮晶晶的:“抱着啃吗?”
忍不住咽口水,哪怕吃的手上嘴上都是油也认了。
却原来不是,郑伯拿刀子把腿肉都片成了细丝小条,每一小碟里放一份,均匀撒辣椒粉、孜然、盐粒儿,又盖一层葱白黄瓜丝,搭了把小银叉,头碟给木代:“尝尝。”
真是绝了,木代两只手捧了接过来:“这吃的也太文雅了。”
郑伯笑:“可不,聘婷爱吃,又嫌啃来吃麻烦,后来罗韧让我这么弄的。”
是吗,木代没吭声,只是下意识四下看了看,罗韧不在,应该是进屋陪聘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