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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我又问他:“黄河里的东西怎么又会逆着水走呢?”
大脑壳认真地说:“这个事情吧,老辈们把它叫做黄河大王点兵。”
我问他:“黄河大王点兵又是怎么回事?”
大脑壳说:“俺听村里老人讲,其他挨着水的地方都要沿水修龙王庙,要敬水龙王,只有俺们黄河边上不一样。黄河上供的不是海龙王,是黄河大王,这黄河里的一切都归黄河大王管,海龙王也管不了黄河的事。”
他说:“好多时候都能看见,漂在黄河上的东西,不是顺着水走,却逆着水走,啥东西都有,有死人,有大树,也有各种大鱼小鱼。这就叫黄河大王点兵,让这些水中的物件都去黄河大王府开会了。遇到黄河大王点兵,活人要速速避开,因为黄河大王点兵,召集的是阴兵,活人是不能靠近的。”
说到这儿,他还举了个例子说,从前也有人不信邪,硬是驾着小船跟着逆水的枯树枝走,结果走到一半,船就被水底下的东西给撞翻了,人被扣在船底下,连尸体也找不到。据说撞翻船的就是铁头龙王,这铁头龙王就是黄河大王的真身,这人犯了黄河大王的忌讳,还能不给他沉船吗?!
我听他说得邪乎,想这黄河流淌了几百万年,黄河里的东西要有灵性,也早成了精怪,这老黄河里的事情,还真是说不清。
说到这儿,我忽然又想起刚刚的怀疑,大脑壳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还独自一个去过古桑园。
我问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大脑壳说:“不是告诉你俺是听说的吗?”
我问:“你今年多大了?”
大脑壳说:“16。”
我有些惊讶,眼前这个大脑壳说话声音像是年纪不大,但他那黑乎乎还爬满纹路的脸上怎么看也不像只有16岁呀?
我问:“你这么小就敢进古桑园?”
大脑壳一脸疑惑看着我:“俺11岁那年没吃的乱跑跑进去的,现在要不是老支书,我才不跟你们来呢。还把吃的都丢了。”
我一愣:“你去古桑园是5年前的事?!”
大脑壳想了想:“差不多吧。”
我一听赶紧拉着大脑壳急走,老支书竟然派了一个5年前去过古桑园的小孩子给我们带路,我得赶紧找到金子寒。
我拉着大脑壳匆匆赶到与金子寒分开的河滩,金子寒却不见了。
我和大脑壳四处找了找,又爬到山梁上扯着嗓子吼了几声,也没找到他。
金子寒去哪了?
河滩上没留下任何痕迹。
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大脑壳一脸兴奋跑过来,拉着我就跑。
跑到一个小沙沟边,沙沟浅水里飘着几条鱼,每个鱼身上都有被插伤的血口子,水沟里的水也被染红了。
大脑壳兴奋道:“鲤鱼啊,我们有吃的了。”
我抬头看一眼四周,想到了金子寒,这个跟我一起下乡插队的知青,这一路的表现好生奇怪。
从他在船上写下“有鬼”两个字,尽管他不承认,但我也觉得他对黄河禁忌很了解。过古栈道时,他明显熟门熟路,就像来过这里一样,但是他为何又要和我们一起来这里插队呢?
看着苍莽的黄河,我也有些疑惑了,这个金子寒究竟是什么人呢?
天彻底黑了,黑麻麻的黄河水像无数野兽一样奔腾,让人不由多生出几分恐惧。
金子寒还没有回来,我和大脑壳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只能在不远处的一个石洞旁死等。
大脑壳捡了些木头,生起一堆火,将水沟里的鱼烤着吃了,一共四条,大脑壳三两下就吃完两条,我吃了一条,把另一条留给了金子寒。
傍晚,金子寒仍未见人影,大脑壳盯着那条剩下的鱼,说他又饿了。
我说:“这鱼可能就是金子寒留下来的,你还要吃?”
大脑壳不好意思的笑着说:“他能留,就说明他可能都吃过了。”
我说:“晚上就在这洞里睡吧,他肯定会回来找我们俩。赶紧睡,睡着就不饿了。”
大脑壳弓着腰在草丛里找了半天,弄了把干艾草扔在火堆里熏蚊子,说是黄河边上的蚊子有小指肚大,成群结队的,飞起来像朵黑云。有一年村里的耕牛受了惊,晚上撞到了蚊子窝里,第二天找到一看,牛被吸得只剩下一层皮。弄完了这些,他躺在石洞的干草上,没多久就打起鼾来。
刚才一直乱哄哄的,没有时间想什么,现在静下来想想,事情真是完全超出我的认知了。
从我踏上那条怪船,就像是进入到了一个未知世界中,一切显得那么古怪而神秘,先是三个古怪的姑娘,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这三个姑娘又神秘消失在古桑园中,不知道生死;我们在黄河栈道上竟然遇到了那样诡异的一幕,简直就是超出常理,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不由依赖起那个叫金子寒的人,虽然他也很神秘,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无疑是一个可靠的同伴,现在却连他也神秘消失了。
我看着远处黑黝黝的河水,更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那巨大的山脉在黑暗中,仿佛一只跃跃欲试的巨兽,悄悄逼近我们,将我们压制在了这个极小的山洞中。我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压抑又难过,看着前途漫漫,不由叹息了一口气,不知道明天还会遇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这样想着想着,夜色逐渐渲染开,远远传过几声鸟叫,我看着不断跳动的火焰,到处弥漫着木头燃烧后的淡淡香气,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到半夜,洞口的篝火熄灭,寒风一吹,窝棚里冷得像冰窖,越睡越冷。我以为自己在梦中被冻得浑身发抖,睁开眼发现自己一直没睡着。
洞外黄河隆隆的流水声渐息,忽然出现划水的声音,哗啦哗啦,很有节奏,这深更半夜的,难道有人在水里游泳?
我伸了伸腿,踢在了一块硬东西上,仔细一看,洞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封上了一块大石头,将窝棚护得严严实实的。这又是哪来的石头?我看一眼旁边的大脑壳,他倒睡得很熟。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趴在石头边往洞外看,几道绿莹莹的光在黑暗中游走。
“狼!”我惊叫一声。
大脑壳一下坐起身,头碰在了石洞顶上:“你叫啥?”
我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外面有狼,好多狼。”
大脑壳听完也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抓起枪,二话没说,顺着石缝伸出枪管,就打了两枪。
我没来得及阻止,但显然已经惹事了,那些绿眼睛,一见洞里放枪,不跑反而一齐往石块上冲,吓得我们赶紧往洞里躲。可是这洞本身是个死洞,除了出口,纵深也就只能容下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