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听到小莲说到这时,我已经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是一个可怜的阴魂啊。
是的,眼前这个阴魂的确可怜,生前尝尽人情冷暖、冰冷与绝情,被这世态炎凉的人们逼得无助绝望,可是死后却无法投胎转世,最后变成了孤魂野鬼。可以说,她是悲哀的,是可怜的,最起码她的一生都充满着无奈与绝望。
孤魂野鬼虽然让人可怕,但是在我看来,眼前这个厉鬼却没有人心那般可怕。因为她本可以不成为孤魂厉鬼的,让她成为如今这种地步,全是因为世人的无情与冷血。原本她是可以幸福的生活的,原本的她是成双成对的,可是最后却成了一个连轮回都没资格的孤魂野鬼,这一切,难道是她的错吗?不,或许真不是她的错,而是世人的错。
听着她讲完自己那凄凉的身世,我能体会到她的那分无奈与怨恨,虽然索命害人是错的,但是阴魂心中有怨恨存在,它们就必须要发泄出来,正所谓恶鬼无心,这种带着怨气的鬼魂在怨气当头,是无法分出一个对错来的。
女鬼说完她的身世,突然哭泣了起来,哭的很伤心,哭的很凄凉,听得我心里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不是害怕,更不是瘆人,而是伤感与心凉。
听着她那悲凉的哭泣声,我忍不住怀疑这世间所谓的对与错,正与邪?到底什么才是对,什么才是错?什么才是正道?什么才是天道?像眼前这个女鬼,死后为什么就不让她步入轮回呢?难道自杀真是她自己的错吗?难道所谓的正道、天道,就那般的不讲真情么?
是的,自杀的阴魂是无法步入轮回的,也不会有鬼差前来拘魂,只能成为孤魂野鬼,这是阴间律法,这也是所谓的轮回之道。
我长叹了口气,对这种可怜的阴魂我也没有火气了,收起之前那种故意佯装出来的威严,我叹道:“你这般随意索命害人,岂不是自寻死路么?就算有人超渡于你,送你下入地府,你也会打入恶鬼道或是畜生道的,悲哉!”
女鬼哭泣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说:“道长,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你的,也不是有意要害前天晚上那三个小兄弟的,求求道长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她那可怜的样子,我说:“放你可以,但是我能放了你,你就真的能放下自己心中的怨恨吗?”
女鬼想了想,又哭了起来,表情十分的痛苦,说:“我放不下,我不甘心,难道我被人害成这样就是活该吗?道长,我该怎么办,我不想一辈子困在这聚阴池里,我不想一辈子飘摇,我好苦……呜呜……”
看到她那无助的样子,我心也软了下来,突然想起了李神婆生前的叮嘱,要我多帮助一下可怜的阴魂,因为那也是行善积德,于是我便决定帮她一把。想到这里,我就试着去化解她心中的心结与怨气,我说:“放下怨恨吧,事情已经过去几十载,当初的那些人早已不在人世,你又何必那般执着呢?只有放下了心中的怨恨,我才能助你脱离这苦海。”
“是啊,当初那些绝情的人都死了,他们都不在了……”女鬼一句句的重复着我的话,最后她突然又痛苦的说:“可是,那些绝情的人,那些可恶的人死后都能投胎,为什么我被他们害得如此之惨,最后却要成为孤魂野鬼呢?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
第一百八十一章凶宅(9)
我能体会到女鬼心里那份不甘,她的不甘不是因为没有亲手将当初那些人害死,而是不甘自己的命运,不甘心这老天对她的不公。或者说,如今的她其实已经恨的不是人了,而是恨得这老天,恨老天的不公平。
被怨气充斥着内心,自然就要发泄,但是她无法对老天发泄,她只好向人发泄。
见她如此放不下怨恨,我也只好继续劝道:“老天真的不公吗?老天其实对谁都是一样的,老天就是老天,它一直都在那里,并没有对谁好对谁差。”
“老天真的公平吗?可为什么坏人能轮回,我却要成为孤魂野鬼,一个人孤零零的四处飘摇呢?老天为什么不惩罚那些坏人,为什么一直在捉弄我?”女人有些生气了,一句句的质问着。
其实听到她那一声声的质问,我就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我曾几何时也常质问着老天,质问老天为何捉弄我,为何我的命运会那般的孤独,为何我一心行善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命格。是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公平,都有一个不甘心,因为每个人都有着对老天的那份无可奈何。
我劝道:“老天不是人,它不管苍生,所以它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之所以坏人能轮回,你不能轮回,这并不是老天的错。你有想过吗?天下苍生,无论是谁,都有苦有悲,有绝望有无奈,但是他们都没曾自寻短见,可是你因为绝望因为无奈就寻了短见,这能真的怨老天吗?自寻短见不能入轮回,这对谁都是一样的,难道老天真的有过偏心吗?难道这一切就没有一点你自己的原因吗?所以,放下怨吧!”
女鬼沉默了许久,内心好像在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她依旧有些不甘心的说:“可是我是被那些坏人逼到绝路的,难道那些坏人就不该得到报应?”
我说:“虽然他们入了地府,但是下去之后也定当难逃地府的刑罚。善恶有报,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
“他们真的在下面受刑罚么?”女鬼一脸的茫然。
我点点头,说:“放下吧,做了恶事就会得到惩罚,没有人能逃得脱的。你一人留在人世心怀怨恨,是你自己在跟自己过不去,这样值得吗?”
“是啊,不值得。”女鬼听后不由自言自语了起来。最后,她突然跪了下去,泣道:“道长救我脱苦海吧,我不愿再做孤魂野鬼一个人四处飘荡了。”
见她真的放下了怨气,我倒是十分的欣慰。其实之所以自杀的阴魂无法入轮回,并不是真的不能下阴曹,只不过是因为自杀的这种人因为阳寿未尽,就自我了断,所以阴曹地府没有派鬼差过来拘魂。而他们自己又因为往往心中充满着怨气和不甘,所以才会成为孤魂野鬼,一辈子四处飘荡。所以,以其说是老天不让他们入轮回,倒不如说是他们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自己不愿入轮回的。
不过,如今这一切怨气都放下了,自然就能脱离眼前的苦海。我点点头说:“只要你放下了怨气,我自然帮你脱困。”
说完,我从包里找出一块死玉,对她说:“进来吧,我带你离开这个聚阴池。”
女鬼磕了一个头,然后便化为一道白影,钻进了我手中的死玉中。
拿着死玉,我叹了口气,心道你我相遇或许也是天意吧!
当下,我便出了门,直接来到了村口外的一条三岔路口,拿出死玉唤道:“出来吧!”
女鬼从死玉中变幻了出来,然后我就指着其中一条向西三岔路口说:“去吧!下去吧,入轮回投胎去吧!”
在阴阳行当里认为,三岔路口是阴最两界的交界点,向西的三岔路是可以通往阴间的。在民间比如一些农村里头,就会有上了年纪的人叮嘱小孩,天黑了不要在三岔路口徘徊,也不要在三岔路口等人,因为那个地方最容易撞到脏东西。
在农村老太太这类叮嘱其实并非没有道理的,因为很多神婆或阴阳先生,送鬼都是往三岔路口送的。比如在农村谁家生了病,发现是病鬼缠的身,那么神婆或阴阳先生就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将人身上的病鬼送到三岔路口去,点上香烛,烧上黄纸,供上一碗白饭之类的在路口上。而这时,有的病鬼会朝西行下阴间,有的则会徘徊在三岔路口,若是有人运程不好正好撞到这事,或许病鬼就会找上他。总之,三岔路口是个邪门之地,夜里经过三岔路口最好赶紧离开,不要停留。
书归正转,女鬼朝西方的那条路望了一眼,然后对我跪下磕了几个头,这才转身朝向西的那条岔路走去……
望着女鬼离去的背影,我心中也颇为感概,她这一去虽然让世间太平了,但是她却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为她在阳间索命害人这么些年,就算下去了也要受那地狱刑罚,最后能不能投胎还是两说,就算最后等到了投胎的机会,也一定会打入恶鬼道或者是畜生道。
唉,或许这就是因果吧,不管你本身是多么的可怜,但这并不能是你害人杀生的理由,种下了因,就会得到果报,下去受罚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了。
女鬼的背影慢慢地从我视线中消失,是的,她下阴间去了,虽然下去后将受一段苦,但终有一天能够重新来过的,总比在世间孤零零飘荡一辈子好。
只是,虽然明知道她下阴间比做孤魂野鬼好,但是我心里还是不免同情于她、可怜于她。因为她这一生的确十分的凄凉,无缘无故被世人弄得家破人亡,尝遍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年纪轻轻因此香消玉殒以致变成孤魂野鬼,被怨恨折磨几十年,真是令人叹息不已!
这一切虽然有她自己的错,但之所以会有她这种冤魂存在,更多的是世间人心犯下的过错。我没经历过打土豪、斗地主的那个年代,无法体会地主家那份无奈与绝望,但是我能想像得到,对于当初的地主们来说,那时候的人是没有一点点人性的。这就好比现在的穷人如果发了疯似的去抄富人们的家,去侵占富人们的私人财产,还口称代表着正义,你觉得这不丧心病狂吗?虽然我没经历过,但是我能想像得到,小莲当时的那种无奈与绝望,还有恐惧,也正因如此,才把她推向了上吊自寻短见的绝路。
望着早已空空如也的西行之路,我叹了口气,只愿她受过地狱刑罚之苦,下一世能够投到一个好人家,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一辈子。
当这一切都结束后,我回到了王家。虽然麻烦送走了,但是我的心十分的伤感,没见到小莲时,她在我心中是一个害人索命的厉鬼,可是见过她之后,她却成了一个值得同情的可怜鬼,比人还可怜。
世人看鬼,认为它是恶的,鬼看世人,或许认为人心更加的恶。李神婆当初说的一点也没错,好好学会阴阳仙经,多帮可怜之阴魂。或许李神婆要告诉我的就是,其实鬼比人更加可怜,特别是那些徘徊在世间的孤魂野鬼,因为他们就是因为有不甘,所以才会没能下去,它们都有着自己可怜的身世。
长叹口气,收起心中的伤感,此时天色已经渐亮,王家还亮着灯,显然王老二和陈兴勇都没有睡觉。我将门敲开,他们很快就把门打开了,问我有没有见到那个女鬼?
我告诉他们,女鬼已经送走了,接下来把阳宅两旁的大树砍了,前面的河边重新种上柳树,如此一来聚阴池的风水变可破解,日后就可太平无事了。
没曾想到为了寻找爷爷,这一趟跑来却遇到这样的事情,虽然能够帮到那个可怜的女鬼,心中颇感欣慰,但同时心里也颇多的失落,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爷爷,甚至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到他,我都感到迷茫。
当天上午,我便离开了这个叫古村的村子,和陈兴勇一起将他同伴的尸体装上了一辆板车上,推着板车出了村,忙起了送尸的活儿。
第一百八十二章路头菩萨
陈兴勇告诉我,他那同伴叫刘顺,虽是同镇,但却不是同一个村里的人,而是邻村一个叫刘家村的人。离此有几十里路,赶得快的话能在天黑前送到他们村里。
不过,山路难行,步行尚还可以,但是这板车可就遭罪了,山路本来就窄,而且高低不平,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推着一具尸体想走快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