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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灵机一动,这种机关虽然精巧,却是木头做的,如果我不按动机关,直接破坏边框,还是能破掉机关拿到里面东西。家里各种木匠工具齐全,我有信心凭着一把斧头和一支凿子把它凿开,只是这样一来,就不可能再瞒过太婆了。
再一想,太婆很多年都不会打开看一次,她还说等她断气了再拿出来烧掉,所以极有可能她有生之年都不会搬开床看这个箱子了。只要我拿走箱子之后清理干净,把床搬回原处,她未必会发现,与其把祖传的绝技烧掉,不如让我来发扬光大,这才对得起我的名字。
打定主意,我立即转身出去找工具,不料把房门拉开,我就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不会动了——太婆正站在门外冷冷地望着我,脸色非常难看。
震惊了足有三秒钟,我强装笑脸:“太婆,我想找找你藏着什么宝贝。”
“那么你找到了吗?”太婆的声音也冰冷,甚至带着杀气。
我不敢说话了,低垂着头等待受罚,挨打是难免的了,但她也不会把我往死里打吧?
太婆走进房间,开了灯,走到床后看了一眼,转出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厉声喝道:“跪下!”
好吧,跪就跪,我跪了下去。太婆问:“你知罪吗?”
“知罪,我不该乱翻太婆的东西。”我知道诚恳认错,处罚就不会太重。
太婆声色俱厉:“不是乱翻,这是盗窃行为!你竟然沦为盗贼了,我许家居然养出一个小贼来了!”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我急忙道:“不是,不是,我是光明正大开门进来的,只是好奇翻一翻,怎么能算偷?再说是自家的东西,只能算拿,不能算偷吧?”
太婆大怒:“你做错了事还敢狡辩!”
我不服,硬着头皮道:“捉贼要捉赃,我可什么都没有拿啊,我在自己家里翻一翻就被当贼,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太婆更生气了,起身拿起了桌子边的拐杖,高高举起。我大惊,急忙双手抱头趴下,屁股啊屁股,我要对不起你了!
等了几秒钟,拐杖并没有落在屁股上。我抬头一看,太婆已经放下了拐杖,又走到椅子边坐下:“说,你怎么知道床后面藏有东西?再敢胡说八道我打断你的腿!”
“是,是,那天你和爷爷说话我听到了,知道太公留有一本书和一把尺子,我很好奇怪所以进来找找。”
太婆皱起了她那有些稀疏却很长的眉毛,沉着脸,久久不语。我胆战心惊,不敢说话也不敢起来,只能连膝盖也对不起了。
过了好久,太婆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东西交给你爷爷和爸爸吗?”
我老实说:“不知道。”
太婆很严肃,甚至是一字一句地说:“因为这本书里面的东西不能学,学了必定孤、贫、夭三者得一。”
我恍然大悟,这就难怪太婆要死死的藏着不肯给孩子们看,谁希望自己的子孙短命、孤独或者贫困?
太婆叹了一口气:“你爷爷和你爸爸没赶上好时代,没读什么书,资质平庸,智计、胆略、应变能力都一般,庸庸碌碌成不了大器,我把书给他们反而害了他们,安安心心做个普通人是最好的结果,何苦沾这东西?”
原来如此,太婆言下之意,似乎还有转机。果然,太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是你这个小猴子不一样,从小就爱惹事,不安于现状,最近的表现也可圈可点,现在连我也敢骗,我的东西也敢偷……”
说到这里太婆笑了起来:“人不能太老实,太老实的人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被条条框框所约束,没有创新精神,怎能成大器?为人处事,只要大节不亏,细节不必太计较。当然,更重要的是你像你太公一样有侠义精神,智勇兼备,能当机立断,只是还缺少些历练和挫折,有点心浮气躁……”
我还缺少挫折?我真无语了,不过现在不宜开口,等待一次真正的因祸得福吧。
太婆又沉吟了一会儿:“既然有了可以传承的人,我不能把祖宗的东西中断了,但是我也不能让我们家唯一的儿孙学这样的东西啊。唉……这事还要你自己决定,你是愿意像你爷爷和爸爸一样过平凡的生活,还是愿意冒着孤、贫、夭的风险学一身技艺,扶危济困,帮助别人。”
第二十章太婆的故事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我不甘心自己一生碌碌无为,但也害怕孤苦、贫困或英年早逝。我问太婆:“为什么学了书里面的东西就会孤、贫、夭三者得一?”
太婆说:“书的第一页就是这么写的,你太公也说历代师徒相传都是这么说,而且你太公不到三十岁就走了,犯的就是夭字。”
“我太公是怎么死的?”我问出了藏在心里已久的疑问。
太婆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陷入沉思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低沉的声音说:“他中了别人的暗算,但是他不让我报仇,我不知道仇人是谁。”
“太公有很多仇人吗?”
“这个……是啊,当年他得罪过不少人,土匪、大刀会他都得罪了,还有他师门的一些恩怨我不太清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大刀会?好像我在哪里听说过。”
太婆笑了起来:“当年大刀会很出名,他是大刀会的杰出人物,而我是洞宫山的女土匪……”
“什么?”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忘了合上,太婆居然是女土匪?不过再一想也不奇怪,她如今九十多岁了还是威严沉稳,坚毅果断,霸气侧漏,可想而知年轻时是何等的英姿飒爽,当个土匪或女侠毫无压力。
“大婆,能讲一讲你当土匪的经历吗?你和太公是怎么认识的?”
“这有什么好讲的?”太婆说不想讲,其实有点想讲,叹了一口气,“当土匪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所以连你爷爷都不太清楚,你爸妈完全不知道,村里的人都不知道。那是解放前的事了,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还不到二十岁……”
太婆的眼光又变得温柔,时而神采飞扬,时而低沉黯然。她叫我坐到椅子上,她一边回忆一边述说,讲出了一段很长的故事。
在闽浙交界之处有一个杨源乡,位于政和县、屏南县、周宁县、建瓯县(市)之间,在动荡年代就是“四不管”地带。杨源乡境内有一个洞宫山,山高林密,群峰环绕,怪石奇洞星罗棋布,几百人钻进去就像是石沉大海,无处可寻。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政局不稳,战祸连绵,全国各地土匪多如牛毛,洞宫山这样的“风水宝地”当然成了土匪的首选藏身地。当年盘踞在洞宫山的土匪有好几股,被一个叫杨老子的人收服聚扰,统一指挥,一时兵强马壮,装备精良,连路过附近的军队都不敢惹他们。实际上那时的军队急着争天下,以大局为重,根本顾不上“芥癣”之匪,实在闹得过分了派出军队,土匪早就没有影子了。
杨老子出生于旧时帮会,枪法如神,重义守信,初时只劫富人,不抢穷人。兔子不吃窝边草,洞宫山附近的村子他们从来不抢,每次都是远行几十里甚至上百里,到各县的乡村去抢劫,市镇因为有官方警察或军队一般不会去招惹。
土匪们下手之前,会先打听村里的情况,知道谁是富户,大约有多少财产,然后采取绑票勒索或者直接上门索要的方式。比如送一张名帖过去,要“借”多少钱粮,限几天送到某地。如果地主老财们听话,乖乖地准备好指定的钱粮送到指定地点就没事了,以后这股土匪绝对不会动他家一草一木。拒不“借”钱粮的,土匪们就不客气了,半夜杀进村子,不仅把该富户的值钱东西抢光,连年轻女人也抢走,甚至烧房子杀人立威。
富户毕竟是有限的,一个村里也就那么几户,时间久了就没地方抢了。而且土匪良莠不齐,有些地痞、逃兵心狠手辣贪得无厌,他们有时会瞒着杨老子乱来,不守规矩乱抢乱杀。村民们不堪忍受,只能团结起来,组成了“大刀会”、“黄带会”、“一生会”等护乡团,与土匪对抗。
这类护乡团的大部分成员是各村强壮年轻人,为首的一般是旧时的帮会人员或练武的人。当时洞宫山方圆几百里内,就数归属于建瓯县的后山村大刀会最强悍,领导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名字叫许阳,是从外地来的一个木匠,既会武功又会法术,谋略过人,英勇善战。他制定了许多应对土匪的策略,训练乡民,团结其他村的护乡团,结成以大刀会为首的攻守同盟,一方有难,四方来援。村里另有一个老人能通灵,画的符吞吃之后能够刀枪不入,在许阳的带领下凭着大刀片子杀得土匪们闻风丧胆。
杨老子亲自带队下山,可是大刀会的人枪打不死,刀砍不伤,他数次下山都损兵折将铩羽而归。杨老子有个女儿杨成英,那时还不到二十岁,不仅练得一手好枪法,智谋勇敢也不逊须眉,竟然独自下山潜入到后山村,打听到了大刀会的联络方式和行动规率,以及刀枪不入符法的破解之法。刀枪不入的符法有很多讲究,使用前不能吃荤腥、不能接触产房、不能与月经期的妇女接触等,如果到过污秽的地方要先念净身咒、净口咒之类,否则符法无效。
七月二十五日,后山村庙会,为了防止土匪来抢劫,大刀会严阵以待。杨成英却率众匪突击距离后山村十几里外的岭尾村。当时岭尾村的许多大刀会成员去后山村看戏了,有的在田间劳动,没想到土匪突然来袭,手忙脚乱根本来不及拿大刀吞符纸,大多被打伤或抓住,岭尾村的房屋八成被烧,损失惨重。
隔壁村庄的大刀会成员得到消息,急忙带人去救,结果半路中了杨成英所率土匪的埋伏,措手不及被放倒了好多人,士气崩溃连符法也没有效果了,剩下的人只能逃命。许阳闻讯大怒,立即聚集各村的精英从后追赶,土匪们得胜后麻痹大意,又带着大量抢来的钱粮走不快,被追上了。一场大战土匪溃败,大刀会一路追杀,一直杀到了洞宫山。土匪们虽然人多势众,火力强猛,可是子弹连对方的衣服都打不破,无计可施,最后凭着熟悉地形躲进了深洞才逃过一劫,再也没有勇气与他们对抗了。
杨成英不服气,算准大刀会的人吃干粮取水的时间,在小溪上游放入血水,破了他们刀枪不入的法术,反败为胜杀退了大刀会的人。之后双方各出奇谋,多次较量,几年下来谁都奈何不了谁。杨成英与许阳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竟然打出了感情来了,有一次许阳中计被困,杨成英于心不忍,故意打空枪放走了他。
土匪之中的二当家原是另一小股土匪的首领,军伍出身,实为兵痞,贪财好色,每次下山必抢女人,杀人无数,手段残忍。他早已垂涎杨成英的美色,恼恨杨成英对许阳有意,暗中谋划,有一天带回了一队人,说是新人来入伙,结果半夜突然动手窝里反。杨老子当场被杀,杨成英在几个心腹的舍命保护之下逃走,虽然逃得了一命,但人单势孤无法报仇,于是去找许阳,愿意带路剿灭土匪。许阳同意了,但是村民们不同意,要杀杨成英报仇,他们有不少亲友是杨成英带人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