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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节

第806章 画黑白线的人
  我和一叔慢慢地朝着里面走去,这里面,没有灯笼,一片漆黑。我们甚至看不清脚下的路,只听到我们的鞋踩在积水上,像哀乐一样的鸣响。这条路,并不长,但我却觉得我们走了很久,脚下的音符,没有任何节奏,单调无味。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响,把这哀乐全部打散,这是一声枪响。枪响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枪声落下,四周又恢复了沉寂,有的,只有雨水砸在地上稀稀落落的声音。一叔并没有停下脚步,见我停下来,他回头,淡然地问我怎么了。
  这个人,我看不穿。曼叔说过,青联会创立的初衷,从来都不是滥杀无辜,而一叔,辛辛苦苦让青联会绝对掌控在自己手中,也只是为了对抗警方,以求自保,还有就是为了阻止其他长辈,破坏了青联会的初衷。
  可是,我见到的却是,一叔视其他人的生命,如草芥,一条人命对他来说,无关紧要。这样的人,真的是像曼叔说的那样的人吗?其实,当我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我就保不住四叔的命了,那声枪响,正是四叔生命的绝唱。
  一叔,不会容忍四叔活着。七叔已经死了,在没有反叛的情况下,被一叔杀了,这就注定,想要反叛的四叔,活不了。这两个人死后,他们的手下,或许会被一叔杀掉一部分,剩下的,可以保证被一叔控制的,他会收归到自己的手下。
  剩下的两个人,曼叔和三叔,都没有什么势力。青联会,在时隔多年之后,又重新被一叔完全掌控。一叔老谋深算,他利用这次机会,除掉了多年以来,很难直接除掉的两个人,而且还没有让青联会内部发生大动荡。
  而这一切,都是一叔在那一个小时里做到的,他甚至没有离开他的房间,没有离开他的床一步。这样的人,无疑是最可怕的。我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想,继续和一叔慢慢地朝前走去,这就是我想要的,和一叔面对面交谈。
  但是,为了这次交谈,死去的人太多了。
  很快,我们走到了厅堂外面,厅堂的镂空木门上,微微散发着红光,那是曼叔提进厅堂里的红灯笼发出来的。而在厅堂面前,我们隐隐约约能看到有很多身影躺在地上,横七竖八地,那全是被我们干掉的人。
  一叔没有绕道,而是直接踏着尸体走了过去。他推开门,厅堂里,也弥漫着血腥味,地上的尸体也有好几具,仔细一看,竟然还有人没有死透,但是一叔拿着手上的枪,补了两颗子弹。这让我,感到寒心,我不满的情绪,显然被一叔观察出来了。
  他走到木台前,把黑布小心翼翼地扯了下来,这才开口:“这些人,打扰了这里的平静,死千遍,死万遍,都没有办法赎罪。”一叔盯着木台上的牌位,他还低头,轻轻往木台上吹了几下,好像要将上面的尘灰全部吹走。
  但事实上,上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尘灰。这地方太潮湿,尘灰不容易累积下来,我也观察过,木台上很干净,或许,一叔每天都会到这里面来打扫。不管一叔对别人再怎么冷酷,但是对牌位上的这些人,一叔却是真心的。
  我能看出来。我也走到了木台前面,曼叔说,一叔并不是八人中的任何一个,除了杜磊的父亲周凌的照片,我没有见过,其他人,我都已经知道了他们长什么样子,是什么身份。为了确认,我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周凌?”
  一叔转过头来:“不是。看来,殷缈跟你说了很多事情。”
  我没有否认:“曼叔是和我说了很多,但是我真正想要知道的,他不肯跟我说。”
  一叔:“你想知道什么?是为什么我一直不让你们调查,还是关于牛皮纸的秘密?”
  为什么一叔会百般阻挠我调查下去,我已经找到了答案。这群老辈,自以为能够保护我们子辈的平安,所以他们把一切都承担了起来,他们宁可自己调查,也不让我们介入。他们只想我们离真相越远越好,好好度日。
  但关于牛皮纸的秘密,我却不知道。牛皮纸,竟然能够让一叔和警方的高层有谈判的资格,我很想知道,这上面记录的是什么。但是,我并没有问这个问题,因为我知道,时机还不到,一叔不会说。
  我已经有了把控,一叔不肯说出来的,或许在曼叔的人回来之后,他就会说,甚至于,他不会再阻止我们调查。因为,他将会知道,因为他们的自以为是,给我们这群子辈,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曼叔也让我不要查,他的念头,和一叔是一样的。让我不要查的,还有四叔和七叔,但是这两个人的心思,不一样。四叔让我不要查,或许是为了遮掩自己和幕后黑手同谋的事实,而七叔,则是想让我带着沈诺离开,不会因父辈的仇怨,使得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
  我指着上面的黑白线,问:“这条黑白线,是你画的吗?”
  曼叔也告诉过我,局中人,没有办法定义白与黑,也没有资格评判白与黑。一叔,或许也是局中人,但他却是大局中人,而不是八人之一。这个地方,是青联会的,是一叔的,能画黑白线的,也只有他了。
  果然,一叔没有否认。
  “任何地方,都有黑白之分。这八个人,生前都活在黑与白的交界处,有的人,一辈子都活在自认为白的那边,也有的人,跨越了黑白之线,明知黑而不肯止步。而在警方的眼里,这八个人,全身上下,连心都是黑的。”一叔回答。
  “画这黑白线,有什么意义吗,他们在一个一个地死去。”我问。
  一叔:“不管生前做过什么,死了就都一样了。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后世的评价。这八个人,注定不可能被公之于众,能评价他的,或许只有我了,我能做的,除了保证还没死的人活下去,直到老死,保护他们的子辈平安生活,也只有画上黑白线了。”
  黑白之线的意义,就在于此。
  “难道你认为,李毅然也应该在白的这一边吗?”我问。
  一叔:“李毅然,在你还在上警校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红衣,不能是李毅然,也不应该是李毅然。这牌位,是李毅然的牌位,不是红衣的牌位。”
  “你没有办法把他们区分开来,因为,他们就是一个人。”我的语气里带着苦涩:“如果你能区分开来,当初你抓到红衣的时候,就不会放他走。如果你能区分开来,几年前,李毅然死的时候,牌位就应该立起来了,而不是在红衣死后,给他立个新的牌位。”
  “那一年,我接到了你母亲的电话。”一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还是那个冬天,我从警校匆匆地赶回G市的老家,可是,我却没有看到父亲的尸体,只听母亲说,父亲已经被火化了。其实,早在我去G市之前,一叔就已经赶到了G市,因为,父亲不见了。
  母亲说,那些时日里,父亲的精神突然越发地不正常起来,甚至好几次,父亲都差点拿刀杀了母亲。母亲带父亲去医院检查过,但是医院却找不出原因。母亲想要带父亲去更大的医院检查,但她却不敢轻易带父亲离开G市。
  所以,母亲只能找青联会帮忙。
  可是,当一叔带人赶到的时候,父亲已经走了。母亲只记得,那天,她被人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父亲已经不见了。

第807章 前因后果
  那是个冬天的夜晚,一叔赶到我家里的时候,只看到躺在地上的母亲,还有满屋的狼藉,桌子,椅子全部被打翻在地上了。屋里,还有不少血迹,很多诸如长刀之类的武器,就掉落在地上。一叔赶到之后,马上在屋里寻找起父亲的身影,没有找到,他又派人在G市寻找起来。
  一叔见到母亲昏倒,非常紧张,但最终,他还是把母亲叫醒了。他这才知道,母亲只是被打晕了。母亲醒来之后,哭着求一叔一定要找到父亲。一叔问了原因,母亲只说,父亲正在发着高烧。
  父亲好不容易在床上睡着,可是,房子的大门就被踢开了。进来的人,每个人都蒙着脸,进来之后,他们直接奔着床上的父亲去了。那段时间,父亲已经接近癫狂状态了,时常神志不清,母亲一直等着一叔到G市,带父亲离开G市,去大医院检查。
  可是,一叔还是去晚了。那个冬夜,发着高烧的父亲从床上翻下来,和那些人打斗在了一起,父亲的身体虚弱,根本就难以招架,母亲想要喊人,可是,她在还没出声的时候,就被打晕了过去。
  母亲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了一叔。屋里的狼藉,都是父亲和那些人打斗留下的痕迹。一个晚上过去了,一叔派了非常多人在G市进行大规模地寻找,甚至于,他的行动,还惊动了警方的高层。
  连续两天,一叔的人都没能在G市找到人。就在第三天,维忠带着人,亲自赶到了G市。警方高层以为八人和青联会,又要有什么行动,非常紧张。维忠见到一叔之后,喝令他停止行动,但是,一叔当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只想找到父亲。
  双方,差点打斗了起来。就那样,双方僵持了很多天,一叔的人把整个G市都翻遍了,可是依旧没有找到人。最终,为了防止事态失控,一叔让所有人,停止了寻找,他明白,父亲一定已经被带出G市了。
  全国这么大,茫茫人海,想要找到父亲,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一叔做了让步之后,维忠也稍有让步。维忠带人撤离了,母亲问一叔要怎么办,一叔仔细想过之后,让母亲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也是从那一次,一叔才终于知道,有一个介于警方和青联会及八人的势力,居心叵测。父亲被带走,绝对不简单,但是一叔并没有放弃。父亲只是被带走,而不是被杀掉,他觉得,或许对方想要利用父亲做一些事情。
  只要不死,利用青联会的势力,总会找到的。但是,一旦我在假期返家,母亲难以向我交待。那一辈的人,早就统一了口径,他们绝对不容许子辈知道一切。当时,我在警校虽是学生,但已经小有名气。
  一叔和母亲也知道我的性格,如果我知道父亲被人掳走,一定会大动干戈,追查到底。到那个时候,很多事情想要隐瞒都瞒不住,于是,那年冬天,远在B市的我,接到了母亲伤心欲绝的电话:父亲死了。
  我赶回G市,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父亲根本就没有死,所以母亲自然没有办法找一具父亲的尸体来,所以,我根本就没有见到父亲的尸体,只看到了一个骨灰盒。所有的人,都被欺骗了,包括街坊邻居。
  父亲被掳走的那天晚上,动静很大,但是,根本就没有人出来查看。因为,大家都知道,那几天父亲的行为有些怪异,时常会在夜里打砸家里的东西。所有人都以为,那天晚上的动静,也是父亲神志不清时候打砸东西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