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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节

  他真的耷拉着脑袋,睡了起来。我没有办法,蹲在跟前,拿着刀一狠心,开始挖伤口的腐肉。这肉很硬。一刀下去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割掉一块,血咕嘟咕嘟往外冒。
  我一边拿着棉花球堵住,一边擦冷汗。耐着性子,咬着牙,一点点往下割,割到最后眼都花了,分不清什么好肉烂肉。一刀下去,王馆长在睡梦中痛的呻吟一声,他慢慢醒转,看看胳膊苦笑:“我半只胳膊的肉都让你挖空了,行了,知道疼了。”
  他把药拿来,在伤口喷了喷,混着血水往下流,老头疼的强咬牙关。然后让我拿绷带把胳膊缠上。
  “王馆长,要不你休息休息?”我说。
  王馆长神色晦暗,有点萎靡不振:“我现在不想休息,咱们说说话吧,找你来就是说话的,要不然我心里疼的厉害。”
  “那个道士是谁?我听他管你叫堂兄。”我说。
  “那是我以前没有叛出家族时,最宠爱的弟弟。”王馆长苦笑。他咳嗽一声,让我到柜子下面翻出一个铁盒子。
  这铁盒子真是有年头了,小时候用来装饼干的那种盒子,上面还有那个时代的宣传画。他让我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沓泛黄的老照片。
  王馆长让我把照片拿出来,我一一看着,这些照片很老了,大概照于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大部分是黑白的,布满了岁月沉淀的痕迹。
  老照片是在老宅里拍摄的,背景或是透光的窗棂,或是阴沉沉的屏风,因为放的时间太长,照片发白,很多细节都看不清楚,不过拍摄主体的人还是能看到的。
  我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年轻人就是王馆长。那时候他可能就十几二十岁,长得很瘦,穿着一套不合时宜的绿军装。他的旁边站着一个更小的孩子,面容俊朗,依稀有几分便衣道士的影子。
  我又翻了翻其他照片,大部分照片里都有他们两个人,看样子他们的关系相当亲密。
  “馆长,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轻轻问道。
  王馆长闭着眼靠着椅子,眉头不时跳动,那是疼的抽气。我看到,他的眼角流出眼泪顺着太阳穴往下流。
  “馆长。”我说。
  他换了个坐姿,颤着手拿起一张照片:“我这个堂弟叫王时玮。是我们家族新一代里最聪明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不但长得帅气,小时候就是神童,看报纸背唐诗几乎过目不忘。他小时候就爱粘着我,我们哥俩特别亲。”他呵呵笑,一脸苦涩。
  “你的伤……就是他弄出来的?”我轻轻问。
  王馆长点点头:“震三,你记得这个道理。最亲密的人如果反目,那将成为最仇恨的仇人!现在的王时玮恨不得杀我于后快。”
  “为什么,你们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问。
  王馆长靠在椅子上,很长时间沉默着,我没有催促,这中间肯定牵扯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半天。他抹了下脸,说道:“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他的爸爸妈妈手里。”
  “啊。”我大吃一惊,老王家的这哥俩没想到还藏着这样的仇恨。
  “那一年,应该是八十年代初,我刚考上大学。大一的假期,回到老家,那时候没有电话,联络也不方便,等我进门的时候,发现家里灵堂都摆好了。院子里摆着我父母的遗照,旁边是挽联和花圈,当时是个下午,我记得,”王馆长凝神看着窗外:“阳光很好,氤氲出金光,照在父母的照片上。当时我根本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相信父母突然离世。”
  王馆长说,他看到父母的遗照,整个人蒙了,脑袋像被打了一棍子,耳鸣嗡嗡响。他当即就晕在院子里。
  “那时候我的体质相当差,”王馆长说:“家族里有规定,每个成员小时候开始就要勤习五禽戏,还要站桩马步,压腿开筋什么的,我是同龄人里最差的那个,时常感冒,来阵风就能发烧。听家里老人说,娘怀我的时候,自己不知道怀孕,还跟着前辈一起下墓摸尸,结果吸了尸毒,我身子发虚都是胎里带来的。”
  王馆长在院子里晕了之后,很长时间才醒,一咕噜爬起来直进灵堂。那时候还没有必须火葬这一说,灵堂里摆着两口棺材。他一眼就看到老爹和老娘的尸体躺在里面。
  王馆长说那一刻,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他刚上大学的时候,当娘的在大雪纷飞中给他邮了亲自织的毛衣,这才多长时间,娘俩已天人相隔。
  王馆长跪在棺材前,不哭也不嚎,眼泪自己往下流。旁边家族的长辈过来劝,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还让他放心,上大学的费用和开销家族全出。
  王馆长肯定要追问父母的死因,老两口岁数并不算大。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就双双离世了。
  这么一问,有人告诉他说,前些日子家族里安排了一个任务,为老祖宗下次大迁棺做准备,需要到墓里做前期勘察。结果就在墓里发生了意外,本来沉睡的老祖宗突然尸变,在墓里的其他人阻拦不及,场面很混乱,老两口和老祖宗缠斗起来,就这么死了。
  王馆长内心极其悲愤,可又说不出什么,这是家族定下百年规矩,如果家里有事,每个成员都要责无旁贷,分配的任务必须完成。几百年下来,家族里死的人数不胜数,赶上乱世的时候,几乎见天都有葬礼。
  这种为家族服务的信仰,已经贯彻在每个成员的成长和教育里,王馆长就是这么长大的,他对于家族的安排以及现在出现的后果虽然悲恸,但也不得不接受。他小时候就经常参加因为任务失败而意外死去的长辈的葬礼。
  听到这里我疑惑:“老祖宗到底是谁?会所的时候,我就听到王时玮提到过这个老祖宗。”
  王馆长说:“老祖宗,就是我们老王家第一个得到仙缘的先祖,道家南宗黄九婴的徒弟,王子美。他还一直活着。”


第三百四十四章 死者的信息
  王子美?不是清朝康熙年间的人吗,都好几百年了,怎么还活着呢?
  难道?他是僵尸?
  我把疑问告诉王馆长,王馆长道:“老祖的情况不是僵尸那么简单了,他是我们老王家真正修行‘太阴炼形’最有大成的人。”
  王馆长以前给我解释过何为太阴炼形,此种功法颇为诡异,人要先腐烂然后再生,获得重生后能够保持青春,长生不老。
  “王子美已经练到长生不老了?”我惊讶地说。
  王馆长点点头:“修炼这个功法一个人是不行的,秘籍里要求每十六年就要开棺迁移一次,保证不为阴物所犯。所以,修炼这种功法的人都要依托一个大家族。或是大门派,散修即使知道方法也修不了,需要很多人一代代传承进行协作。”
  “所以你父母意外的发生……是在给王子美迁棺的时候?”我迟疑一下说。
  王馆长苦笑一声:“逻辑都是顺理成章下来的,当时很多人,包括叔叔大爷的前辈都是这么认为的,我也就信以为真。那天晚上我守灵堂,一个人都没有,守到下半夜时,忽然父母棺木前的长明灯闪了几次。”
  深夜无风,灵堂里只有年轻的王馆长一个人。他哭了一天,此时悲痛欲绝,身体却架不住疲劳,脑子已经麻木了,双手机械地往火盆里投着烧纸。
  两尊棺材后面摆放着供桌,上面有七碟八碗的供品,墙上挂着两个死者的遗像,挽联落地,四周寂静无声。
  王馆长轻轻念叨父母的名字,脸上满是泪痕,眼皮子却不自觉地打架,一开一合。
  这时忽然冥冥之中,他听到有个声音喊自己“泽涵”。
  他打了个激灵,听出是妈妈的声音。他振奋精神,四下里看着,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