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这座桥到了尽头。这是断桥,尽头的地方再往前跨一步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饿鬼群如同洪流一般到了桥的尽头,继续往前涌,纷纷跳下悬崖。没了踪影。
这些饿鬼前赴后继,脚步不停歇,全都往那里涌,如同洪水泄闸跳进悬崖。
我都快哭了:“道长求求你,想点办法啊。”
我做好了用出文殊菩萨的准备。实在不行只能这么办了。盛开道长叹口气:“我到无所谓,活这么大岁数也看开了,就是难为小兄弟你了,下辈子轮回转世希望有机会见面。咱们也算是同患难过,下辈子成好兄弟吧。”
我差点没气尿了,这都什么时候,他还说这样的话。真是看开了。
还差三四米就到断桥处,我赶紧进入内视,看着文殊菩萨分身,准备吟诵咒语。刚起个头。突然从灰暗的天空中飞下来一只鸟。
我停下咒语去看,那是于小强的白鸟。鸟飞旋在空中。
前面我们遇险的时候都没有它的踪影,现在终于现身了。
鸟落在我的肩头,我正愣着,断桥处忽有人说话:“师弟莫要惊慌,师父让我来接你们。”
饿鬼群陡然停下来,仿佛时间静止。我和盛开道长凝神去看,在断桥的尽头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佝偻的黑衣人,他逆着饿鬼群而来,像是巨石一般分流开饿鬼。到我们的近前。
我一看他就愣了,他正是王时玮。我记得这小子跟着解铃在苦界修行,没想到他就是于小强所说的师兄。
看来解铃已正式收他为徒了。
王时玮穿着黑衣,手里举着招魂幡:“三位请跟我来。现在我已阻挠了这场超度法事,可时间不能太长。”
我和盛开道长赶紧从饿鬼头上爬下来。跟着王时玮往外面走。他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心惊胆寒,周围全是如黑烟般的饿鬼。好不容易从桥上下来,长舒口气,浑身直哆嗦。
王时玮用招魂幡一指,雾气散开,山中露出一条路。他在前面领路,我们跟在后面,刚踏上这条山路,盛开道长便停住不走了。他抱抱拳说:“两位。苦界之地非常人能去,我就不去了吧。”
王时玮说:“道长一起吧,既来之则安之。到苦界一游也是机缘所在,见识见识没什么,对你日后修行也有好处。”
盛开愣了愣。也不矫情:“好吧。”
我们一行人往山路走,越走越是迷茫,周围古木参天,黑森之气充盈不绝。往前走的时候就感觉似乎在原地踏步,而周围的场景却在斗转星移。非常奇妙。
不知不觉出了深山,外面是无边无际的原野,风很大,吹得王时玮手里的幡猎猎作响,他艰难地在里面跋涉,我和盛开不敢掉队,紧紧跟在后面。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来到一处地方,四面空荡,原野上只有一块巨石。石头顶端有一块像是人形的怪石。周围风很大,吹得我们几乎睁不开眼。
王时玮停下来。我向四面看了看,除了我们,不见其他人影。那只鸟在我的肩头跳来跳去,唧唧叫个不停,我一时恍惚还以为是崽崽呢。
王时玮停在巨石旁边,脸上没有表情。我也不敢说什么,我们几个就在这等着,风几乎把我吹起来。我裹紧肩膀又等了片刻,实在忍不住道:“解铃在哪?”
“已经到了。”王时玮说:“师父就在这里。”
“哪呢?”我问。
王时玮缓缓举起招魂幡。指着巨石上端的那块人形怪石。
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了会儿脑子嗡一下炸了,我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地说:“这是……解铃?”
“是师父。”王时玮说。
我喉头咯咯响,看向盛开道长,道长也是一脸茫然。他疑惑说:“你要找的人已经风化了?”
我不敢相信解铃已经死了,再说这里是中阴苦界,已经是死人才能来的地方,怎么可能再死一遍。
“这是什么状况?”我问王时玮。
王时玮道:“这是师父的修行。”
我看着解铃化成的石头心潮澎湃,多日没见,没想到他已面向东方化成了石头。
我叹口气,拍拍头上的黑猫,心情极度晦暗。
于小强的黑猫从我头上窜下来,向着巨石窜去,想爬上石头到风化的解铃身边。
王时玮用招魂幡拦住它的去路。沉沉说了声:“师弟,不要唐突。”
黑猫站在地上,抬起前爪对着解铃石头像,喵喵叫着,语气里充满了悲哀。
我心情非常糟糕。真是有点万念俱灰。看着解铃的石像,不知为什么有想落泪的冲动。我忍了半天擦擦眼睛,对王时玮抱拳:“也罢,知道解铃是什么情况了,请送我们回去吧。”
王时玮没有答话面向东方。和石像看同样的方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盛开道长也在看着。
东方本来昏沉沉的,忽然间出现一道白色,犹如霞光。光芒转瞬即逝,光线落在风化的石像上,我惊讶地看到石像表面瑟瑟落灰,继而出现无数蜘蛛丝般的细小裂痕。
时间不长,裂痕遍布石像,往下掉落的石头越来越多。只听一声脆响,整个石像裂开,落在地上崩碎。石头里面露出了解铃。
我张着大嘴看他,解铃盘膝打坐,突然把眼睁开,光头上露出一丝坏坏的笑。他伸个懒腰,站起来纵身跃下,稳稳落在地上。
黑猫“喵喵”叫着,跑过去顺着解铃的裤腿爬,解铃一把抱在怀里,握着黑猫的腋下把它抛在空中,黑猫在空中张牙舞爪。落下的时候被解铃稳稳接住。
解铃像抛孩子一样,把黑猫连抛三次。
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盛开道长脸上也有了笑容。
“师父,你出关了。”王时玮说。
解铃笑着点点头,抱着黑猫看我:“齐翔,来了啊。怎么样最近,又胖了,看来日子不错。”
他像老朋友一样唠嗑,很久没有人喊我的原名了,我感慨万千叹口气:“真是一言难尽。”
解铃拍拍我的肩膀:“打起精神来。有什么过不去的槛。”
盛开道长过来抱拳:“见过前辈。”
解铃哈哈大笑:“道长,你这是骂我呢。我这人吧,最不喜欢别人用敬辞,什么前辈啊,哥啊,听着就别扭。你既然能到此处,说明你我之间是有缘法的,肩膀头齐是弟兄,你要实在想叫,喊我一声老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