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尖果指向石板高处,她对我和胖子说:“你们看,上边一层壁画是不是开头?”我抬头往上看去,尖果所言不错,壁画根据上下、远近、大小排序,上边的是开头。胖子看得两眼发直,自言自语道:“壁画中是什么?三个大人带了几十个小鬼儿?不会是咱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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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可以从壁画的内容中得知大殿中有没有宝相花,甚至如何从梦境中出去,但是出乎意料,上边一层横列壁画中描绘的内容,还真和胖子说的一样,当中是三个大人,身边有几十个小人儿,形态怪诞、举止奇异,分不出是人是鬼。我吃了一惊,如同当头泼下一盆冰水,不由得想到了大辽太后墓中殉葬的童子,壁画中这三个人,竟是我和胖子、尖果?
胖子说:“那还真没准儿有鬼,要不怎么在这大殿中走不出去?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必须有勇气正视无情的真理!”
我们三个人从大辽太后墓进来,是带了一个不如三岁孩童高的鬼门老祖,这已经够让人吃惊了,怎么可能又多出几十个小鬼儿?胖子的昭和十三式背囊中还有鬼不成?
尖果让我和胖子先别急,壁画中的三个人头生纵目,我们可没长成这样,况且仅以一层壁画的内容,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是不是应当结合别的壁画来看?我和胖子点了点头,沉住气在火光下仔细端详,结合下边一层壁画可以看出来,上一层壁画中的人不是我们。横列壁画以叙事为主,构图简单,没有多余的渲染,内容直观有序,虽然十分离奇,但是我们连蒙带唬,至少可以看明白一多半。头一层1号壁画中的三个人,当中长有纵目,头顶有一只竖眼。人眼都是横的,可没见过横长的,显得格外诡异,壁画中或许仅仅是对于古老传说的夸大描绘。可能远在三皇五帝之前已经有纵目人了,又或许为了显示出尊卑与高下,在壁画中将纵目人放大了,使之与常人有别。由于年代太久远了,纵目人并没有在世上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
我们对1号壁画中的内容半信半疑,再看下一层2号壁画,纵目王者是宝相花真正的主人。3号壁画是在宝相花根部有一座大殿,进来的人为纵目王者献上奇珍异宝。三个人急于知道真相,不过壁画仅有一层了,我们的心都提了起来,举上火把定睛观瞧,底部的4号壁画之中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人一左一右,正在使劲推开一块石板,石板从中打开了,形同一道石门,上边还有一层层横列图画,与我们面前的这块石板完全一样,另一个人手持火把,似乎在给这两个人照亮!
我和胖子、尖果都怔住了,4号壁画中的三个人是什么来头?之前误以为1号壁画中的三个纵目王者是我们仨,结合下边的壁画,才知道并非如此,然而4号壁画中的三个人,虽然分不出谁对谁,却正是我们三人。不过4号壁画中的内容又与当下的情形不一致,此时此刻,我们只是在火把的光亮下观看壁画,并没有推开石板。三个人怔了一怔,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壁画中描绘的情形还没有发生,4号壁画是一个预言!刚才我们推过石板,但是一动不动,使多大劲也推不开,为什么4号壁画中描绘的情形,却是我们推开了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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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但没想到石板上的壁画到此为止,或许将石板推开,才可以见到别的壁画。我和胖子上前推了几下,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根本推不动石板。我见火把的光亮越来越暗,形势十分紧迫,心想: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当即在火把的光亮下,凑近了打量石板上的壁画,但见壁画中石板的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凹痕,均为勾形。
我瞧这凹痕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胖子打了一个愣,忽然伸手到怀中去掏,摸出一个勾形玉,往壁画上比画了一下,大小形状与凹痕完全一样。三个人无不愕然,旋涡石柱上的凹痕为什么与这玉勾相同?
1968年一场规模罕见的暴风雪席卷而来,我和胖子、陆军、尖果四个人,留守在17号屯垦农场。为了躲避暴风雪和狼群,四个人跟在一只狐狸后头,进入了一座辽代古墓,墓道中有个干尸,至少死了几十年了,死人身上有伪满洲国钱币以及勾形玉,应当是个盗墓的土耗子。我祖父当年在老鼠岭打天灯,得了寻龙望气的阴阳风水秘本《量金尺》,还有这么一个勾形玉,后来传到了我手上,一向不曾离身。据说勾形玉是从汉代传下来的玉玦,其实比汉代还要久远得多,身上有玉勾的盗墓者可以出入阴阳,又不同于一般盗墓贼,从墓中盗取奇珍异宝,并不是为了中饱私囊,而是扶危济困,说得上盗亦有道。我认得这是个稀罕玩意儿,虽在世人眼中值不了几个钱,但在盗墓的看来却是无价之宝,就让胖子揣上带了出去。
当时我让胖子从盗墓贼身边带走的还有阴阳伞、鬼头铲、棺材钉。我们这次进山之前,还以为九尾狐壁画墓已经被掏空了,摘下壁画上长出的黄金灵芝易如反掌,因此没带别的东西,只不过都将玉勾揣在了身上。此时掏出来,往石柱上比画了几下,我们才意识到壁画上的凹痕,竟与玉勾完全一致,看来壁画中的意思是,进入纵目之王大殿的三个人,必须献出两个勾形玉,才可以打开石门。我和胖子下意识地摸出玉勾,握在手中要往壁画上放,尖果手持火把,在后边给我们照亮。在我将手伸过去的一瞬间,却有几分犹豫,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心中暗想:我们为什么要按壁画中的指示来做?这座大殿处处古怪,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不知打开石板之后会发生什么?为什么要将勾形玉放上去才可以打开石板?
火把的光亮越来越暗,形势十分紧迫,胖子急道:“火把快灭了,你还发什么呆?”
说话之时,尖果手上的火把暗了下来,这支火把一旦灭掉,石板下边有什么东西我们也看不到了。我同样明白已经没有时间了,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大殿中有那么多石柱,仅仅这根石柱中有壁画?我们却刚好躲在这根石柱下,又刚好见到了石柱中的壁画?别忘了我们困在一个梦中,既是梦境,见到的一切皆不可信!连胖子都能是假的,石柱上的壁画一样不可信,大殿中的“鬼”无法将我们置于死地,为了不让我们接近宝相花,一次又一次将我们引入歧途,我们在这里见到的壁画,说不定也是一个误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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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火把几乎灭了,我将玉勾握在手中,正要往石柱上放,但是这个念头一转上来,我伸过去的手又往后一缩,同时也将胖子的手按了下去,在火把仅余的光亮下,面前的壁画变成了老土耗子那张干瘪的脸,张口要吞我手上的玉勾。我们连忙后退,但见石柱上的旋涡,已变成了许许多多扭曲的人脸,老土耗子那张脸仅是其中之一。
我惊出一身冷汗,得亏多长了一个心眼儿没将玉勾放上去。这座大殿中的“鬼”,为什么要我们身上的玉勾?这么做有什么意义?火把随时会灭掉,我们还在梦中出不去,到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了,玉勾又有什么用?
相传身上带了玉勾的盗墓者,可以出入阴阳,我听我祖父说过这个话,却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可能指盗墓乃是阴间取宝的勾当,向死人借钱,由于我们带了玉勾才没被这座大殿吞噬?
我和胖子正要往后退,尖果手上的火把却已灭了,我们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三个人彻底绝望了,想尽一切方法,探照灯和火把全用尽了,仍未找到大殿的出口。有光亮还有一线生机,没了光亮,这两只眼等同于瞎了一样。而此时却可以感觉到,大殿中的旋涡将我们卷了进去。我大惊失色,拼命往前一挣,手上的玉勾好似划开了一层厚厚的帷幔,碎裂之声不绝于耳,四周隐隐约约发出光亮。我举目一看,三个人正在石柱之下,地上还有胖子掐灭的烟头,都如同从噩梦中刚刚惊醒一般。我恍然意识到,玉勾可以打破那个梦境,至于是什么原因,我完全不得而知。而在此时,响彻不绝的碎裂之声仍在持续。我们被迫捂住耳朵,却挡不住这惊心动魄的声响,整座大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三个人忽觉身在半空,惊呼声中一下子坐了下来,见一旁扔了一根灭掉的火把,我记得这是我们绕行石柱之前的位置!
大殿深处突然涌出迷雾,雾中四个大灯发出刺目的光亮,弥漫而来的浓雾,转眼将尖果吞了下去。还没等我们明白过来,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一看自己正趴在一个洞口,我和胖子都爬了起来,只有尖果仍一动不动,好在她还有呼吸。我和胖子目瞪口呆,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此时地裂子中巨大无比的宝相花蔓条发出白光,洪水汹涌上涨,二人见到不远处有一个大木箱,上边印有“满映”的标记,可能是日军讨伐队炮艇上的物资,当年让水流带到此处。来不及多想了,背上尖果爬进木箱,洪波很快淹没了那片乱石,将我们冲到了另一条地裂子中,地动山摇之际,水流越升越高,后来的情况我们都不知道了。再睁开眼,已然置身于黑水河一条支流当中。
事后得知,原来宝相花长在地脉深处,它的果实形成了大得惊人的水晶,有人从周围经过,闻其声观其形,魂魄即入其中,自身却不知情。也可以说地底的水晶能够吸收人的意识,在迷窟一般的旋涡大殿中经历一层又一层的梦境,只会越陷越深,直至被宝相花吞噬。我和胖子身上的玉勾,似乎能够与水晶引发共振,这才得以从中出来。不过以我当时的所见所识,还想不到这些。
后话先不提了,简单地说吧,榛子也是命大,没让流沙活埋在墓道中,她跑去找来屯子里的猎户进山救人,除了我和胖子、尖果三人以外,其余的人全死了,尸首都没处找去。这在当时来说,可也不是小事儿了,好在有那两个打猎的大虎、二虎背锅。尖果回到屯子之后,持续昏迷了几天,一直不见好转。四舅爷暗地里请来一位跳萨满的,来给尖果招魂。跳萨满的折腾了三天,又翻白眼又吐白沫,好悬没把命搭上,只说尖果没死,但是被困在了一个地方走不出来!
我和胖子、榛子不能眼看着尖果死掉,三人一商量,决定再次进入深山老林,去找深埋于地底的宝相花!
(第一部鬼门天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