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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节

  “好啊,我就在鬼市你若想回来,便来茶楼找我。”
  “我给闻卓送去孟婆汤,用不了多久他便会记起曾经的一切,他自然回来找你。”
  ……
  高耸入云威严而金碧辉煌的冥皇宫阙中,我头戴金冠花羽身穿黑袍高坐皇座,殿前左右两边站立凶神恶煞文臣武将,我从皇座上起身顿时殿中众将全都跪拜,殿外传来千军万马齐齐跪下,那整齐划一的声音如此令人震撼。
  我高高在上莫敢仰视的走出殿外,身后白霜如影随形威严霸气,望着冥皇宫阙下臣服跪拜的亡魂大军和九渊冥神。
  “恭迎冥皇降世重归冥界!”
  那气吞山河雄壮而高亢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整个冥界。
  叮当……
  席卷的风吹拂而过,屋檐下垂落的风铃在风中响动,我的心弦像是被拨动,摊开手一串红色的手链上系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风铃,那气吞山河的声音我没有听见,我听见的只有那风铃在风中的倾诉,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终》


番外


浮生若梦
  浮生
  家父是朝中重臣高居庙堂,因得罪权贵贬发边陲蛮荒,郁郁寡欢久病不起仙游极乐,我便在城中开一客栈潦以生计,名浮生。
  边陲重镇多兵祸,戎狄扣关时见烽火万里狼烟漫天,朝廷积弱军将涣散难有作为,幸有高墙坚壁暂保残喘,城中萧条清冷因是唯一的客栈,平日往来多商贾侠士和兵卒,虽清贫但也能糊口度日,怕是应了浮生这名,人生苦短终是一场虚幻的梦,待到城破这塞外黄沙怕是不多我这具枯骨。
  “老板娘,来一壶酒。”
  他们都是这样唤我,很久没听见自己的名字,没有谁会在乎这乱世的弱女子,或许过了今夜,这客栈和这城都会是一座废墟,亦如我从来都记不住这些客人的样子,在我眼里他们终究是这浮生中的过客,甚至我更愿意相信他们用不了多久也不过是这城中飘飞的一抹黄沙而已。
  不过,我还是能记起一个人的样子,仅仅是因为厌恶。
  兵痞
  他是守城的兵卒,每次来都穿着那身简陋破烂的盔甲,丢在柜台上的是和他人一样肮脏的刀,锈迹斑斑想必很久没用过。
  “押二角酒。”
  他每夜亥时来风雨无阻,一如既往的用他的刀向我抵押二角酒,我已经记不起他到底欠了多少酒钱,不过从未向他要过,战乱不止最得罪不起的就是他这样的兵痞,猥琐和无赖还透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轻浮,我把酒连同他的刀一同推到他面前,始终埋着头不愿意正眼瞧他。
  他总是对我浅笑,完全不在意我的轻蔑和不屑,端酒转身看他背影没有丝毫血性,我甚至在心中不止一次期盼,明天,就在明天这个时候他不会再来,我宁愿他死在戎狄的刀剑下,也远比这样苟活着好。
  他总是坐在墙角的位置,即便是有人他也会把刀重重的扔在桌上吓跑客人,后来才明白,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我站立的柜台,两角酒他能慢悠悠喝到我打烊,两个外地商贾多看了我几眼出言轻薄,他便拳脚相加打的两人满地找牙,客栈里桌椅盘碗一地狼藉,我缩在柜台后不敢吱声,那一刻他向换了一个人,凶狠的如同一尊忿怒的罗刹。
  店里的客人见惯不惊全当是助兴的喧闹,甚至还有人击掌叫好,直到他把那两人扔出店外,坐回到墙角亦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继续推杯错盏,邻桌的客人献媚的讨好,递过去酒菜邀约共饮,和这世道一样都是群欺善怕恶的蝼蚁。
  兵痞也不推辞翘起的嘴角挂着放荡不羁轻浮的笑容,粗俗的和之前完全不认识的人把酒言欢,言谈低俗不堪入耳,无非是城中青楼姑娘的腰肢或那红鸾高床一夜云雨,他津津乐道驾轻就熟仿佛是常客,落在我耳中变成不耻,二角酒都要赊余的人又何来廉耻。
  有时兴起他会告诉陌人如何逃命,无非是临阵对敌总是抹一把血在脸躺在死人堆中装死,待到鸣金再爬起来,枭几个戎狄首级回去邀功还能换点散钱,然后尽数花销在青楼的温柔乡中,这样言谈竟然还能博得满堂欢掌,看着这群无耻之徒便知这朝廷已病入膏肓。
  酒尽菜凉客人各自归去,他留到最后收起地上残碗碎盘,我记不起这是他第几次打破我店中东西,但总是会修补好桌椅后才离去,临走时他站在店外对我浅笑,我厌恶的避开他目光,合上店门却踌躇不安,始终不明白他这样的兵痞为何会有一张如此俊美的脸,令人厌恶的笑容却是那样的干净,还有他的眼睛明亮的如同这大漠的明月。
  未名谷
  忘记来这里多久,风沙和岁月已经侵蚀了记忆,亦如这破旧不堪的城和我的容颜一同慢慢苍老,往来的客商从未留驻于心,我依旧记不起任何人的样子,他还是会在亥时风雨无阻的出现,只不过他依旧是那样的年轻和桀骜不驯。
  丢下刀押二角酒。
  记忆中这是他唯一和我说过的话,已经说了十几年,像是一种默契我开始慢慢习惯在亥时之前先准备好那两角永远没想过收钱的酒,他一如既往的无耻和轻浮只不过身边的听客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变的依旧是他的放荡不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曾经令我不耻的兵痞变成我每天一成不变生活中唯一的等待。
  我已经过了令他憧憬的年纪,胭脂遮挡不住的除了皱纹还有迟暮,我开始恍惚他来我这里,到底是因为那二角不用付钱的酒还是我,至少听他言语城中青楼里新来的姑娘远比我风情万种。
  戎狄夜袭城破兵败烽火屠城,他踢开店门持刀闯进来,不由分说抓住我手往外冲,斩杀敌将推我上马,他拥我在怀向城外疾驰,第一次靠他这样近起伏的马背我能听见他心跳铿锵,满脸鲜血滴落在我后颈潮湿的炙热。
  敌军群兵引马来追,身后箭雨呼啸,他加鞭不停斩兵杀将大有万夫莫敌势如破竹之势,后背隐隐作痛犹如尖芒刺骨我咬牙不语,奔至城外溪谷两山夹道可容一人通行,他下马持刀而立指着身后羊肠小道。
  “此道出谷往西,遇一河乘筏而过便能周全。”
  “你不走?”我愕然。
  “走不了。”
  远处马蹄破夜火光渐近戎狄已至,他持刀于谷口不动如山,背后数之箭羽没入身体穿透前胸,我想他是真走不了,护我出城他早中箭矢,一路艰辛竟未听他言语,我心早枯多年未曾悸动,此刻随着他胸口的血一起开始融化。
  他比谁都惜命更知如何全身而退,竟为救我力战不退,我走到他背后帮他折箭。
  “拔不得。”他按在我手背浅然一笑。
  我懂,拔了他就没有气力再坚持,他没打算和我一起走,他是想留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谷口帮我挡住将至的戎狄。
  “你这又何苦。”我哽咽。
  “欠你的酒钱,今天我还你……”他笑,亦如夜花灿烂,胸前鲜血滴落他腰挺的更直,恍惚间我感觉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我叫叶轻语。”
  “我……我知道……”他持刀的手一抖,嘴角蠕动笑意凄然,月下静望似乎有话要讲,突闻身后戎狄叫嚣群战马嘶鸣,他转头握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