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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他说到这里,我突然不想再听下去了,因为后面的事情,我听秀秀讲过。
  但德国人依旧在说,他掩着面,道:“然后,我们放他一个人,继续前进,我们一直往前走,往前走,但最后却迷路了,我们所有人都饿疯了,只能拼命的吃雪。你能明白那种胃里饿的抽痛,却不断往里面塞冰冷的雪的感觉吗?那个时候,我们多想有一碗热汤,什么任务,什么荣耀我都忘了,我满脑子都是吃的,土豆泥、鸭肝汤、牛扒、披萨饼……我们已经什么信念都没有了。”
  德国人依然蒙着面,声音带着恐惧:“就在这时,我们看到远处有一个东西,我们走近了看,发现是那个失明的同伴。他已经死了,眼睛瞪的很大,仿佛想要看清楚什么。他一定是想走出这片雪地,所以明明瞎了,还是努力的张着眼。但他已经冻僵了。很奇怪,风雪那样大,他的尸体却没有被雪覆盖住,我去摸他的脸,想让他闭上眼,但一摸到他的脸,我的手就再也移不开了。”
  “那种感觉太美妙了,我摸到了肉,虽然是僵硬的肉,但却充满了诱惑力,我想象着肉味的美妙,再也移不开手了,我接着往下摸,摸到了他的胸肌,健美的肌肉,活着的时候一定很优弹性,那下面,没有油腻的脂肪,只有瘦肉,如同牛排一样的味道。我脑海中幻想着这些,整个肚子都绞痛起来,我的手完全被他的皮肤吸住了,我摸遍了他的全身,就在这时,我发现其他人也在抚摸这具尸体,我看向他们的眼睛……天啦、天啦!血红的,血红的!像要吃人的眼神。”
  我听的不寒而栗,我没有感受过那种饥饿,但现在,我的肚子仿佛也在绞痛着。
  德国人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盯着我,道:“接下来,你知道我们干了什么吗?我们一刀一刀的,把他吃了,吃的只剩下肠子和骨头,他的肠子,散发着恶臭,里面空空的,连水都没有,我现在想起来,都有作呕的欲望。”说着,他侧头干呕起来。
  我咬牙切齿,道:“别说了。”
  德国人呵呵一笑,眼睛湿了,他又蒙着面,双手发颤,声音有些哽咽的自言自语,这一次,他说的是德语,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或许是忏悔。
  许久之后,他平静下来,继续回忆,他说:“我们一直走,一直走,依旧没有走到尽头,我们每个人的眼睛都是血红的,随时防备着会被队友吃掉,当然,我们没有再吃人,我们吃其他东西,这座雪山表面冷酷,其实,它内里藏了很多生机,一般人无法发现,但我们发现了。在这期间,我的记忆都是混沌的,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完全记不得了,我只知道,当走到最后时,我到达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我一低下头,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棺材。”
  我心中一跳,巨大的棺材,有多大?
  他看着我惊变的神色,笑了笑道:“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进那具棺材,因为后来的事情我全都忘记了,我的记忆在那里中断,后来的记忆是,我走上了回头路,而我的队友们,都死了,我拖着他们的尸体往回走,我以为自己会死在路上,但是我活下来了,我终于走回尼玛雪山的时候,我突然不敢出去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不是个人。”
  德国人松垮垮的皮肤在抖动,他浑身都在颤抖,但如果不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发觉。
  德国人继续说:“然后,我把他们的尸体放进了一个地洞,我徘徊在尼玛雪山之间,不敢下山,也不敢前进,我留了下来,但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重复一遍之前的经历,我不断被重复的幻觉折磨着,后来我知道,我遇到鬼了,是队友的鬼魂在谴责我,我疯了,确实疯了,这六十年的时间我完全没有记忆,直到你们这支人马的到来,我醒了过来。”
  他接着问了一句:“想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这确实已经不是个人了,我僵硬的摇头,道:“我猜测过,但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或许是错的。”德国人笑了,道:“因为你最弱。”
  他接着放声大笑,道:“我发现我一直没有衰老,而且还活了八十多年,我想,这一定是跟那具巨大的棺材有关系,但我已经记不得路了,所以,当我听到你们的目标和那个长生的传说时,我知道,我们是同路人,我想弄清楚,我为什么活着,而我的队友,是怎么死的,我想知道,我有没有进入过那具棺材,我想知道,在那里发生过什么。”
  我此时已经冷静下来,顺着他的话道:“你认为我们了解那具棺材,所以你需要我们带路,但是其他人太危险,所以你选择了最弱也最容易控制的我。”
  德国人点头,道:“是的,我们合作,或许……你也能获得和我一样的能力,像那个藏民说的一样,获得库拉日杰的能力。”
  我深深吸了口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的队友,他们到底怎么样?”
  德国人耸耸肩,道:“我只把你挖出来了,其他人,我既没有去挖,也没有补刀子,是死是活,全看他们的命。”我放下心来,只要这个疯子没对小花他们补刀子,那么,后面的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德国人道:“在当初吃了他的地方。从那以后,接下去所走得路程,我就全部忘了,我只知道,自己一直走,最后看到了一具巨大的棺材。”
  我皱了皱眉,不死心的问:“那具棺材有多大?出现在哪里?具体是什么样子?”
  德国人想了想,突然揉着额头,呻吟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个很大很大的棺材,想不起来是什么样子了。”我顶着他半晌,看不出什么头绪,但他说的这些话,我不会全信,只能作为参考,至少现在,我不得不与他合作,而他所说的那个棺材,会不会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天渊棺椁?
  不管如何,现在前路,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我们都没有什么睡意,我下意识的看了下手表,是凌晨的四点,两人靠坐在洞壁上,谁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事情,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外面漆黑的夜色褪尽,虽还没有大亮,但已经露出灰蒙蒙的颜色,那是雪气缭绕形成的雾,已经模糊可变。
  德国人分了个小装备包给我,里面全是工具和绳子一类的,没有重火力和食物,就这样,我们两人摸着黎明的昏暗,在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开始上路了。
第三十九章 蓝光
  周围是茫茫一片的雪原,地势落差很大,上一秒还在下坡,下一刻就要往上爬,地下的雪很厚,我脚僵的厉害,两只冻的紫红的手几乎已经麻木了。
  但我只能往前走,重要的食物和火力全都在德国人那里,我没有反抗的余地,但他对我不算亏待,至少没像路人甲那样,克扣我的口粮,就这样,我俩在雪原里走了整整一天,直到走到一段相对平坦的地方,我准备开口,说该找地方歇息了,这时,德国人却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我觉得不对劲,但也没开口问,过了一会儿,德国人一脸疑惑的转过头,自言自语道:“这里,我好像来过。”我心中一惊,赶紧打量周围的环境,四面都是陡峭的冰山,尽头处是雾蒙蒙的一片,隐隐约约有一座黑色的山峰。
  我知道那并不是山峰,而是隔得太远,冰山在雾气中产生的视觉效益。这些冰山完全没有特别之处,跟我前面所走过的任何一块地方都大同小异,他的熟悉感从哪里来?
  想到这儿,我不禁开始估算时间,这一算,心中不禁跳了一下,因为按原计划,我们顺着支脉一路向西,大约五六天的路就能到达那扇门的所在地,而我这一算时间才发现,在这莽莽昆仑脉中,我已经走了八天了。
  除去我们一行人在尼玛雪山耽误的时间,现在算来,天渊棺椁的所在地,或许就在附近。
  我越想越激动,脑海里冒出一大堆问题,一年了,三叔还在那里吗?陈文锦也在里面吗?胖子怎么样了?二叔他们怎么样了?
  我正激动间,一晃眼,发现一双绿眼珠子正泛着寒光,冷冷的盯着我。
  德国人道:“吴邪,你想到什么?”他虽然在问我,但却是用的肯定的口气。
  我心里咯噔一下,脑子在霎那间转的飞快,一开口的就顶了回去:“你又想到什么?”
  德国人扯了扯嘴角,舔着嘴唇嘿嘿笑道:“别耍花招,如果你不配合,我崩了你,照样可以前进。”我嘴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咧了咧嘴,装出一副苦瓜脸,抱怨道:“你至于吗?我不过想点私事,你非得问那么清楚,查户口啊你。”德国人盯着我,反问:“私事?”
  我白了他一眼,道:“不然你以为我想什么?喂,你到底怎么了?天快黑了,再不找休息的地方,咱们晚上顶着白毛风睡啊?”
  德国人皱了皱眉,似乎被我给忽悠到了,有点抓不住的神色,我见此机会,赶忙加了把劲儿,对着布满冻疮的手呵气,呼出一层白雾。我目光盯着自己的手,耳朵却一直在听着德国人的动静,半晌,德国人似乎放心了,问道:“按你们的计划,还要走多久?”
  我脸不红气不喘的答道:“八天,怎么了?”
  德国人摆摆手,表示不想多说,淡淡道:“走吧。”我跟在德国人后面,他这六十年常住雪山里,学会了很多在雪山里生存的技巧,有他带路,总能很快找到歇脚的地方。
  我盯着他高大的背影,瞧着他背着的装备包,心中开始做起打算。
  如果不出所料,那么天渊棺椁应该就在这一带,德国人一但找到地方会怎么对我?最大的可能是直接崩了我,毕竟,我文不能与他跨国交流,武不能成为他的合作搭档,一旦找到地方,一枪崩了我这个累赘是最划算的。
  如果再这么跟着他走下去,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找到天渊棺椁,到时候,我的死期也不远了。
  为今之计,只有在找到天渊棺椁之前离开这个人,而今晚,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跟着德国人走了不久,他果然就找到了一条冰缝,有两米多宽,三米多深,这种地方,已经找不到山石洞口,表层全是冰。
  这条冰缝,开在离地四米多高的地方,下面是滑溜溜的冰墙,周围都没有可以攀登的东西,我跟德国人站在下面望了会儿,先试着扔了个探阴爪,一钩,没钩住,冰面太滑。我正想着该怎么上去,德国人对我说道:“搭人墙,我先上去。”
  这个时候我能说什么?当即扎了个马步,双手撑着冰壁,德国人先踏上我的大腿,然后一脚踩上肩膀,我只觉得身体一沉,肩膀仿佛要掉下来一样,皮肉痛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