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月自小就营养不良,但是却抵不过她混血儿的优势。因为母亲据说是个漂亮的美人儿,父亲又有外国血统,韩月到了十岁之后,模样就慢慢出落得周正水灵了,面目精致而富有立体的美感,明眸皓齿,皮肤白皙,惹得很多少年子,暗暗吞咽着口水。
我前面说过,屋村龙蛇混杂,小混混是极多的,韩月稍大一些,就经常被调戏和骚扰。
而这个时候,许鸣往往会充当着韩月的守护神,经常和那些小混子打架。不过韩月终归是小,花骨朵儿,小混混也是人,也有着感情和做人的底线,只是闲得蛋疼的时候,说几句便宜话、摸摸脸而已,双方都并未当真,也只是少年的世界中,一段插曲。这个时候的许鸣,觉得自己很伟大,有着满满的自信感。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在韩月十二岁的时候,居然被她那个酒鬼父亲借着酒劲,给强暴了。而且这件事情,许鸣是多年之后,才知道的。
我无法想像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是怎么面对至亲家人的这种禽兽行为。当时的她,该有多么的绝望?
许鸣也不知道。
他仅仅知道的是,在韩月过完十二岁生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听说韩月后来和一个与旁人不怎么来往的老太婆,走得很近。那个老太婆是个外国人,有说是犹太人,二战的时候从德国逃难到的香港,也有说是吉普赛人,因为她年轻的时候经常拿塔罗牌,给别人算命。当然,那个老太婆现如今已经风烛残年,也没有什么家人,和香港近百万的普通老人一样,安静地享受着普通的晚年生活。
他那个时候,正好处于考学的关键时期,因为之前韩月一直很正常,又有人来照顾,便放下心思,全力冲刺学业。
毕竟,他除了是韩月的保护神,还是他父母的儿子,他大姐的小弟,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他还有很多的责任和期望要背负着。他们后来也偶有见面,韩月的情绪很起伏,时而静静不语,时而又很热烈,让他摸不着头绪,不过到了后来,韩月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懂事了,也开朗了,这让他终究心安了。
如此忙忙碌碌又过了两年,偶尔想起那个像小老鼠一样的女孩儿,心中就是一阵柔软和温暖。在他考上中文大学的那个夏天,突然听到了一个消息,韩月的父亲,那个整日里醉气熏熏的酒鬼死掉了,死于酒精中毒和过度惊吓,据说,那个家伙的胆,真就被吓破了,尸体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那一年韩月15岁,就已经成为了孤儿,而他差不多有小半年没见到她了。
听到这个消息,许鸣立刻去找韩月,在离他家不远的韩月家中,并没有找到。他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那个老太婆的家里,找到了韩月。那个时候,老太婆已经死了近半年了,留下的一间屋宅,通过遗嘱赠予的形式,让韩月得到了继承,由附近一个卖杂货的老头子作见证人和监督者。
那个老头子,韩月让许鸣管他叫作秦伯。
许鸣找到了韩月,极尽关心,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而韩月的反应却极为的平淡,对于刚刚死去的那个父亲,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怀念和感伤之情,这让许鸣有一些意外。他知道那个酒鬼对韩月并不好,但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如此反应,倒是让他有些担心韩月的性情,变得孤僻。出于一个大哥的立场,许鸣毫不犹豫地对韩月进行了提醒和善意的批评。
韩月淡淡地讲起了她父亲对她性侵的往事。
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好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没有一点儿情感波动。
许鸣被震惊,愣在当场,心里面的难受和羞愧,让他几乎忍不住转头离去,找个地缝钻下去——尽管这并不是他的错。韩月还告诉许鸣,她那个父亲,是她亲手杀死的。说着这话,韩月的嘴角挂着淡淡的残忍。风轻云淡、淡漠……这些词语,是许鸣重新见到韩月的时候,感受到最明显的印象。好在两人的友谊是近十年的积累,虽然变得陌生了,但是彼此心中都留着一份情意。
许鸣并没有将此事上报到警察那里,而之后,他渐渐了解到,韩月和秦伯,并不是普通的人,他们拥有着常人所不了解的力量,譬如韩月,便能够通过塔罗牌的排列,算出他将要发生的许多事情,准确率高达六成。他也知道了韩月经常会去大陆、澳门、台湾甚至东南亚,做一些害人的勾当。
他曾经劝过韩月很多次,但是那个时候的韩月,并没有听他的劝告,反而在迷失的路途上越走越远。
韩月变了,而许鸣无力阻止。
他总是在意识中,保留着对一个胆怯像小老鼠一般的小女孩子的记忆。那记忆,像冬日里的一米阳光。始终照耀在他的心中,久久停留。再后来,他上了大学,开始了寄宿的学校生活,跟韩月的联系逐渐的减少了。一直到今年,因为女人的事情争风吃醋,他被李致远给盯上了,几次三番地找他麻烦,欺辱他、殴打他,甚至在最后一次,差一点把他杀掉……
所幸他没有死,而且还变成了李致远。
出事的第二天,韩月过来找他,本来是想要杀掉他的,可是他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给韩月作了解释,韩月将信将疑,带着他去见了秦伯,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
杂毛小道盯着许鸣的眼睛,说你似乎还漏了一些东西,没有讲。
许鸣问漏了什么?他什么事情都已经说予我们听了!我在一旁笑,说似乎还有一个死和尚的事情,没有说明呢。你学习的佛道瑜伽和弥勒讲述,以及你手上的这一串小紫叶檀香手链的来历,似乎也没有讲哦。他低下头,说这个东西,是一个功德高深的行脚僧人给的,并且收了他做记名弟子,他们一起待了几天的功夫。师傅不让他说,他自然不好说起。也不要问,让他为难。
杂毛小道闻了闻身上的熏臭,没有继续再问下去,而是摆一摆衣袖,叹了一口气,说走吧,我们下去,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站起来,朝天勾勒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然后深吸一口气,袖子一挥,像是兜住了什么,率先下山。
我跳下路边,找到了蹲在草丛中的小妖朵朵,她表情难受,显然是被李致远尸体的自爆,震动到了,没有恢复过来。她嘴硬,但是我却心软,举起胸前的槐木牌,让她进来修养。小狐媚子眼睛一横,钻身进来。
我们在前面走,许鸣则背着韩月的尸身,摸黑慢慢走下山来。
走到山脚,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靠在前方的不远处。这车就是我们来时乘坐的那一辆,这让我们惊喜不用步行回城的同时,又疑惑:过了这么久,钟助理怎么还没有离开?是在等我们么?
他有这么好心?
第十七章 秦伯出现,震慑当场
若是以前,我们当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由不得我们不警觉。
一步一步,我们小心地靠近着不远处停靠的这辆车子,时刻防备着黑暗中可能突然杀出的鬼物妖邪。一直走到了近前,才发现车子里面根本没有人。这倒是奇怪了,按理说,钟助理受到了惊吓,要么就报警,要么就直接开着车子,跑回城里去。他扔下这么一辆车子,撒丫子就跑开去,可能么?
这附近可是坟山,能跑到哪里去?是去找附近陵园的工作人员求救么?
这里离那儿可有好几里的路程啊,为毛不开车?
又或者,钟助理出事了?
是的,一定是钟助理出了事,所以才会这个样子。他是碰到了鬼打墙,在山路里迷失了么,还是下来时碰到了什么危险?我和杂毛小道面对着这关闭的车门,一筹莫展。车钥匙在钟助理身上,少了他这个车夫,我们依旧只有步行到最近的居民点,寻求帮助。
可是这大半夜里,一身血浆的我们,是不是也太凶猛了?
我突然想起来,得,虽然一番打斗,但是我手机还放在身上呢,打个电话不就清楚了?一想起来,立刻拨通了钟助理的手机,是通的,我听了一会儿,从不远的路边传来了一首旋律悠扬的英文歌曲。这声音,是钟助理的,许鸣扶着车子歇气,而我和杂毛小道则快步走了过去,一看,只见一个人伏在草丛中,脸朝下,但是看衣着,正是我们找寻不见的钟助理。
他这般趴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静谧的黑夜里,那音乐声尤为响亮,又有手机震动的声响,对比着诡异的情况,格外让人揪心,感觉未知的恐惧浮上心头。我们走近,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小心翼翼地接近。在一旁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咳嗽声。我看过去,只见有一个佝偻的黑影,正站在不远处,拄着拐杖,默默地看着我们。
我心中一紧,仿佛黑暗中的不是一个人影,而是一头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
又或者,一头让人不寒而栗的猛虎。
我立刻摆出警戒的架势,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个黑影子,而杂毛小道则拱手作揖,唱诺一声:“贫道茅克明,乃茅山宗掌教陶晋鸿的亲传弟子,见过前辈。”那人咳嗽完,用手抹了一把口水,说居然是茅山道士,老头子我待在香港此地近七十年,有多久没有看过名门大派的子弟了,失礼失礼。
他说是这么说,身子却动也不动一下,表现得十分的倨傲。
杂毛小道却并不介意,踏前一步,想要寒暄套近乎。而在远处的许鸣则背着韩月走到了近前,见到这个老头子,大吃一惊地叫道:“秦伯?你怎么来了……”我心中一跳,这个人就是秦伯了?他走了过来,月光下,我看到的是一个老人,穿着棕红色的对襟薄衫,身体佝偻,头发稀疏,灰白色,脸上有些暗黄的老人斑。
他说他在香港足足待了七十年,是吹牛皮,还是果真如此?
至少从样貌上来看,他好像才六十岁。
秦伯盯着许鸣,说你这个臭小子,吃完嘴就想擦干抹净,转身就逃之夭夭,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么?许鸣一脸的颓丧,说韩月死了。秦伯浑不在意,说这小丫头,死了就死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她和你,都不应该把我苦心孤诣而制成的活死人,给毁去,这个样子,就是真的不给我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