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全力一击,配合着我胸中共鸣的真言“镖……”,立刻有一种力量从百骸之中,升腾而起,以热流的形式集中在我的双掌之间,灼热。然后有一道至刚至阳之气,顿时离开我的手印,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空中的那一大篷血肉打去。这个如同漂浮章鱼一般的东西被肉眼所看不到的气劲打中,浑身一震,尖锐阴霾的眼睛发出愤怒的光芒,那一大串肠子和内脏则簌簌抖动,洒落一连串红黄色的浓浆,滴落在我身上,如同开水般滚烫。
这浓浆竟然如此霸道,我疼得哇哇大叫。
金蚕蛊顿时俯身到我最大的创口处,将那伤口稳定,并且发出一道淡淡的灵力,形成一个屏蔽场域,将所有的浓浆隔绝。肥虫子一附体,一道清凉之意就传遍全身,我的身体方得好转,只见那飞头降竟然俯下身,朝我撞来。
我气急败坏地迎了上去,心中窝着怒火:靠,真的当我是软柿子,这么好捏么?我伸手去抓掉落在空中的肠子,想将其扯住。
然而这东西的肠子和内脏上面覆着一层结垢的血浆,泛着亮光,如同浸泡了桐油的鞭子一般,既韧又硬,重重抽打在我的身上,疼得要命。不过我还歹是抓到了其中的一根肠子,是大肠,因为根据我的手感,里面还有一坨软软的翔。我手烫啊,对于这种邪物来说差不多如同阳光照射的微弱效果(当然这也是我招惹到飞头降最重要的因素),它立刻发疯一般摇摆,拖着我四处奔。
我紧紧抓着,也不放手,还腾出一只手去拽那个像是桃子形状的结痂心脏。
说实话,这个飞头降也算是倒霉。
为何?它练就了三层境界,全身坚韧,并不怕普通武器的伤害,而且身上的浆汁又是高腐蚀毒液,一般人难以破解,我看到地上那些死去的士兵,大部分都死于它的手下。然而一物降一物,它偏偏遇到了身怀金蚕蛊的我。要说我这个人也就是个半调子,在这一伙人里面实力只能垫底,然而我一不怕毒汁腐蚀,二又有双手降魔,于是角色反转,痛苦的便成了它。
这飞头降倒也聪明,将我往交手最激烈的地方带去。
那里拳风掌影,啪啪地炸响,我若被蹭到,定然会伤筋动骨,不过有小妖朵朵在,哪能够让它得逞?这个小狐媚子虽然扇了我一巴掌,但是此刻却卖力得紧,提前飞临前方,清脆地叫喊了一声“靠……”,浑身竟然浮现出了青色的光芒,她脸色憋得通红,双掌一推,竟然将气势汹汹地飞头降,给一巴给掌打了回去。
这可是练至三层、横行一时的飞头降!小娘竟然如此凶狠。
被小妖朵朵逼回来的飞头降气势顿时为之一跌,悬在它下方的我立刻察觉到了,口中大喝一声:“禅——”沉声提气,将所有的重量,都往下一压。九字真言中,我很少喊“禅”,因为它代表一种佛境,心向光明,我心即禅,万化冥合。真言讲究言出即法,只有自身境界到了,说出的语言才能够联系到空间中神秘的力量。然而在那脚不着地的半空中,唯有此言,能够让我生出新力来。
这一喊我本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意思,然而突然双脚似乎有了力的回馈,我竟然生生地将那大章鱼一般的家伙拉回了地上来,掼倒在地。小妖朵朵是个眼色极厉害的小家伙,虽然嫌弃这家伙又脏又臭,然而却仍旧拼尽全力,打出一道青色的罡气,直入飞头降的体内。
光头佬浑身一颤,直打哆嗦,接着那黑红的脑壳居然长了绿色的苔藓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横空递来一剑,正是与旁人搏斗的小叔,他敏锐地嗅到时机,脚踩着七星罡步,将这阵法的效用给一举破开之后,口中高念着:“……敢有违者,雷斧不容。破!”这一剑由上往下地斜劈,剑上电光直闪,状若游龙,然后如同烧红的刀子切牛油,将这头颅和脖子下一大堆肠子内脏作了彻底分离。小叔补刀成功,那飞头降发出一声惊悸的嚎叫之后,彻底死去。
我这时候才有心思关心场中的情景,只见这短暂的时间里,我方只剩下了半残的吴武伦、行动迟缓的四号麦神猜、小和尚他侬和我们一伙,而萨库朗一方,剩下善藏法师一人在舞弄着一张大幡,旁边两个黑金刚守卫,而老和尚和黎昕,竟然不见踪影,想来是打出了阵去。
地上又多了一堆尸体和肉块,这时候,血池的大门缓缓张开,善藏指挥着两个猿尸降化身的金刚朝我们冲来,而他则将手中的黑幡一卷,大量的红色带翅虫瘿朝阵中猛扑,而他本人则逃进了房间里去。吴武伦指挥蝙蝠护体,则那些红色虫瘿就全部都集中在了麦神猜身上。这个男人倒也不俱,往前猛冲,生生撞飞那两个猿尸降,也跟着冲进门去。
然而这个据闻武力第一的四号人物一入门中,身子一顿,便化作了满天的肉块,大量的血水朝这边激射而来。
一股原始的、苍凉的、恐怖的、让人绝望的气息,从房间里面狂涌而出。
第六十四章 通道炸断,小道发飙
这股气息如同十级台风扑面,劲风强烈,我们所有人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情:小黑天苏醒过来了。
逃!逃!逃!
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够抗衡的了,我们当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在再前行一步的坚持,吴武伦最干脆,双手一振,身上仅剩余的二十几只吸血蝙蝠便往那血池之中飞去,而自己,则率先返身,冲到了仓库的铁门处。那铁门在他们刚才的激战中,已经被开启,而那里,才是返回出口最快捷的通道。他此行或者有别的目的,然而这些与自己的性命相比较,却都显得不重要了。
吴武伦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但逃跑起来却是毫不犹豫,这一点,说明他的确有过人之处。
我们的目标也已经完成了,此时更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也跟着撒丫子就跑。只有那个叫做他侬的小和尚,犹豫不决地看了一下石门,然后才跟着我们穿越大门。从这库房的大门往外面跑,距离并不算长,以我们的脚程来算,半分钟就跑到了尽头的坡道口。我听到了雪瑞惊喜的叫声,然后小姑娘欢喜地跑了过来,扶起了脚步踉跄的杂毛小道。
正当我们惊魂未定的时候,吴武伦突然朝着留守的那个黑汉子喊了几句话,那人立刻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塑料盒子,一按,然后往后面的地下猛然趴倒。
我心中起疑,还未来得及思索,只听到坡道口处传来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响,轰隆隆,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在震动。我被一股狂暴的气浪推得往地上跌去,回头看,我们来的那条路,已经被乱石给堵上了。
吴武伦这时候才跪下来,口中吐出了一口一口的鲜血。
他一边吐,还一边下着命令,那个留守的负责人(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就叫他老头吧)立刻指挥手下往倒塌的通道口泼油,有人拉着我们离开,没走开十几米,便见到有人用火焰喷射器,将碎石中流淌的油一下子给点着,蔓延连天的火焰顿时熊熊燃起来,然后不断有士兵搬了早已准备好的松枝柴火等助燃物,往那里面扔,山风从洞口往里灌,大股的浓烟就顺着炸塌的石头缝隙,往里面吹去。
我们刚才被那股寒彻心底的气息所深深地震慑到,思维都有些僵化,没想到吴武伦算无遗策,早就已经有了后备方案:即使失败了,还能够借助炸药的威力将这里封住,然后利用高温燃烧,将地下基地的氧气燃尽,又有浓烟熏扰,将里面的生物给生生闷死。
……
不对!不对劲啊!
我想起来了,里面除了萨库朗那一伙死有余辜的家伙外,还有般智上师、熊明以及我们解救出来的那四十几个被掳至此的女人呢。这火焰和烟雾对那苏醒过来的小黑天有没有效,还未得知,但是对人类出身的他们,我想除了功力高深莫测的般智上师外,应该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
显然想到这个可能的并不止我一个,小和尚他侬霍然爬起来,伸手去拦住了往火里面丢助燃物的士兵,大声地喊叫着什么。我跑到吐完血的吴武伦旁边,沉声地说道:“武伦法师,里面我们发现了四十多个被困的女人,熊明和你的两个士兵,也还正在等待你们的援助呢,不能再放火了!”
吴武伦并没有理我,而是跟旁边的人说着话,雪瑞在旁边跟我翻译:“他在问联系到外面没有,答案是没有,山里的信号不好……”听到这个坏消息,吴武伦霍然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我,说:“中国佬,这是我的地盘!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事,收起你那些无谓的同情心吧,来想一想我们是否能够活着吧!”
刚才我在与飞头降搏斗,所以并不知道吴武伦是怎么受的伤,只见他大声地朝我呐喊,口中的血沫子都飞到了我的脸上,结果因为情绪激动,又不住地咳嗽。他旁边的那个军事指挥员掏出了手枪,顶在我的脑门上,大声地骂着什么。
我来缅甸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滚!
塌方口的火势越发地剧烈,火舌翻滚,产生了巨大的高温。小和尚也被一个士兵用枪指着头,押了出去。我们受不住热,没有办法,也只有朝洞口避去。我旁边的小叔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已经从杂毛小道的口中,得知了那个老和尚就是他跑了大半个泰国所要找寻的契迪龙寺般智上师。在麒麟胎杳无音讯的现在,这个长眉老和尚便是三叔恢复健康最大的希望了。然而这个希望,却被我们活活抛弃在了地下。
杂毛小道见我们都垂头丧气,宽慰说般智上师是追着黎昕,从石门那里跑出去的,说不定那个五号人物知道这里另外的出口,他不一定会死的。
他这么说,我更难过:熊明还在监牢中等着我带人去救援呢,这个质朴的苗家汉子,一直把我们当作是可以信任的朋友,然而若这火势一直持续下去,他和那里面的人,必死无疑。要知道,除了这倒塌的通道和大火之外,小黑天因为白色祭坛处的那些死去的女人怨气激发,已经提前被召唤醒来了。
小黑天有多厉害,我不得而知,但是仅仅从那一道气息,便知道我们没有反抗的余地。
吴武伦并没有停下来,他迅速地召集了两个得力属下,开始研究撤离的路线。而除了几个士兵在警戒我们之外,其余的仍然像蚂蚁一般孜孜不倦,朝大火里扔着临时搜集的助燃物。我们出了基地门口,看见加藤原二正站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神情忧郁地看着远方。
正在我们愁肠纠结之时,黑暗的天空突然传来了一声低沉的怒吼声。
接着,一头肥母鸡似的生物乍然闯入我们的视野中。
虎皮猫大人一坠一坠地飞来,见到我们这一伙人,破口大骂:“我操,你们这些傻逼是乌龟么?大人我费尽心力地将那条蛇蛟引到一边去,你们居然还停在原地不动,这是要闹哪样子?我会告诉你们,我的座下宝马已经挂了么?咦,小杂毛你娘的怎么冒出来了?”
见到这个扁毛畜牲,我们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赶紧说明情况。
虎皮猫大人耐着性子听了半截,就说我操,那你们还不赶快逃命?里面有没有人这种小事情,还管个毛啊?小黑天这东西,也是你们敢碰的?当年大人我……操,那家伙来了!
虎皮猫大人一连串的喝骂,让我们头脑在一瞬间激灵起来:得了,伤心有毛用?还是留着有用之身,回去报信吧。然而正当我们准备一起扯呼的时候,从山下面突然窜出一条长长的黑影,朝着最外围的日本小子咬去。那小子一开始还在犹豫地遥望故乡,伤春悲秋,我见犹怜,未曾料得这边陡生剧变,吓得连往后面退去,眼看着就要葬身蛟口。
我看到那条从黑暗中窜出来的蛇蛟,与蟒蛇极为相似的它,头顶上有着一个肉瘤子似的直角,呈现出灰白的骨质颜色。此蛟若身后再长出两条鹰爪,便可脱胎换骨,称之为蛟龙了。
不过现在,它也仅仅只能称之为蛇蛟罢了。一龙一蛇,如同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