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着往前走,虽然小黑给我们扫出了一条道路,但是并不完全,所以即使我小心翼翼地找空地走,仍然免不了地踩到了红瘰疣螈的尸体上。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滑腻腻的,一脚上去还能感觉到尸体的炸裂声,有浆汁流出来,让人的心里面咯噔一下,十分不舒服。如此又走了一段路程,不断地看到各种各样的虫子毒物尸体在通道里,有斑蝥、穴居狼蛛、赤马陆、千足蜈蚣……许许多多,不一而足。
看得出来,那个来自同仁的蛊师吴临一倒是帮我们省了不少事。要不然,这密密麻麻的毒虫阵,我们这些人可又要闯一趟了。
望着地上这些爬虫,我们都不由得感叹:磨刀不误砍柴工,昨天消耗的时间当真是划得来啊。
踩着各色毒虫的尸体,我们安静地走着,只听到鞋底和硬壳虫子的碾压声响,让人心中不自在。看到这些东西,贾微的脸色开始白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将头罩带起。在这种幽暗的环境里行路,其实对于个人心理,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我听到有好多人沉重的呼吸,不稳,除了三个警察之外,许多战士也是有些心慌。
毕竟不是野战部队,这些武警的战斗力和心理都没有达到一定的高度——当然,没有经过战火熏陶的和平时期,军队的战斗力也就这样吧。
我循着记忆中的路,一直往左走,然而转了两个岔口,突然对这里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一点记忆都没有。
朝前猛走了一段路程,我发现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不可能吧,又迷路了?
看到我疯子一般跑来跑去,胡文飞拦住了我,说怎么回事。
我有些茫然,看到吴刚走了上来,问他说你还记得这里么?我们以前来过这个地方么?我指着前面不远处开阔地的石笋问他。吴刚回想了一下,犹豫地说来过吧?我听到了他的含糊,然后把队伍中间的刘警官叫出来,问他还记得么?这个微胖的警察说有的,我们是到过这里,再往前走一段路,我们应该就能够到了那个大厅了。
我转过身来,看向面前这一群打扮一模一样的人,试图找出一个曾经一起进洞的。
终于,有一个战士将防护头罩解开,一字一句地跟我说:“这里,好像是上次迷路的时候,我们路过的地方。去的路上,没有!”
我打量这个战士,似乎有些印象,叫做小陈,大号陈子峰还是陈什么,就是他当初想把在洞子里死去又诈尸的胡油然背回去,所以我的印象比较深刻。得带了肯定的答案,我的心中却莫名有一些空荡荡的。当初之所以走出这个迷转宫,全凭着朵朵对于阴阳二气的把握,才一路跌跌撞撞走出洞口的。而这一次,我们的目标却是那个曾经到过的壁画大厅。
这山洞是个僵死的地方,建筑格局是成上万年的地理运动所形成的,不可能说变就变。然而当我一直往左,想着过了三个路口,便能够找到那个大厅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我们迷路了。我立刻跟胡文飞、杨操和吴刚等人说起了我的判断,并且想叫人返回一截路,看看我们路上做的记号,是不是也被抹除了。
贾微有些不确定,说你真的迷路了?
我点头说是的。
贾微略带责怪的语气,说你怎么会这么糊涂,自己去过一个地方,竟然连路都忘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你居然会忘记?
她唠唠叨叨地表达着不满,走在了我们前面的杨操突然出声,让我们到这根石笋后面来看看。我们不解,走过去一瞧,吓了一大跳:只见在这阴影之中,跌坐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满面衰老的皱纹褶子,呈黑色,如同一个老人,毛色是黄绿色,眼睛亮晶晶的。
它带着鸟窝锅盔一样的草帽,正是一个矮骡子。
在它的旁边,食蚁兽小黑正在小心的嗅着这个溶洞的主人,而朵朵,则坐在我的肩头,眯着眼睛看它。和未晋级的肥虫子不同,朵朵原本就不怕矮骡子,更何况这是一具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尸体。杨操蹲下来,翻开了矮骡子的嘴巴和鼻孔,然后回头说道:“这个家伙并不是昨天死的,应该不是中了老吴的毒,而是……”他翻到了矮骡子的肚皮,上面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死于内讧!”
看这道伤口,似乎是那个人脚獾干的好事。
这两者,不是一丘之貉么?
正怀疑着,突然听到队伍的后端一阵骚乱,吴刚大声问怎么回事?有人回答说那边有一个黑影子在我们的来路徘徊,问要不要开枪?我豁然站起身,回头望去,光线的尽头,果然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只看这身高,就知道是矮骡子。
经历了两次死人事件,我心中的愤怒攀升到了一定的高度,猛然掏出了怀里的震镜,朝着那个黑影子追去:“抓活的!”
那狗东西似乎在涂抹我们在墙上做的印记,一开始被电筒照住还没有动,当我一开始冲刺,它便受惊一般往后跑开。我轻身简囊,一下子就追出几十米,转过一道螺丝扭的道口,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就是一阵空。我大叫一声苦也,嗖的一下就往下跌去。
所幸坑不算高,四五米,我顺势一滚,倒也没有受伤。
然而趴在地上的我,手上竟然摸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第十七章 灵犀一动
跌落就在一瞬间,当我的手感觉到被利齿猛力咬到的时候,头晕脑胀的我立刻明白了,我掉入的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去年春节的时候有一个战士也是跌入了一个吊脚坑中,结果在被救上来的时候,腰部以下的双腿被啃食一光,大腿骨棒子上面都是累累的痕迹。
那个年轻的战士叫作胡油然,而吊脚坑中的东西叫作尸鼱。
什么是尸鼱?简单的说就是吃过人肉的老鼠,因为吸收了人肉的怨气,眼睛变得滴血一般的红,体型也产生了变化。然而当时我一直有一个疑问,这个深山窝子里,一堆肥得如同小猫的尸鼱,哪里来的人肉吃?
不过此刻我已经顾不得思考这些问题了,我赶紧站立起来,将双手举到头上的灯光前,上面盘踞着三头油光铮亮的尸鼱,黑黝黝的毛,眼睛里面的那一抹红色让人心寒。众所周知,老鼠的牙齿锋利得很,而且会不停地生长,如果不磨牙,会长得很长很长。我感到手和裸露的胳膊上面,像被锋利的匕首扎了几道口子,疼得要命。
与此同时,我的脚下也传来了一阵撕咬的动静。
与穿着全身厚实防护服的人一样,虽然我因为要保持身手的灵活而没有穿上,但是全身却也包裹得是紧紧实实,裤子是特制的硬帆布裤,高帮的牛皮鞋,扎得不留一丝缝隙。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奋力将手上肥硕尸鼱甩开的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吊脚洞的情形:不大,几十个平方,尽头是苍白的山壁,然而在山壁上有很多曲曲折折的小洞,是水滴石穿的那种,有碗口大的,也有脸盆大的。
我正好掉到了一处窝点,刚才压死了一窝拇指大的小老鼠,而这房间里的尸鼱并不多,十几个,全部都在我脚下转悠攻击。我也不怯,像跳舞一样,全身一阵乱抖,手脚并用,将附体而来的尸鼱全部赶走。这些吃过人肉的家伙也凶悍,即使被我踩死了好几个,也悍不畏死地前赴后继而来。
所幸这个时候,朵朵已经从洞口中飘了下来。
这个小丫头打架并不厉害,跟小妖朵朵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但是对付小猫小狗,却还是有些法子的。只见她气愤地娇喝一声,有一种古怪的频率震动就在洞中回荡。这是鬼道真解中的“鬼泣”,通过某种高频率的音波摩擦,达到吓阻敌手的效果。鬼或者幽灵,杀人通常都不擅长,但是在吓人和迷惑人心方面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所以这声音一出现,所有狂躁的尸鼱都顾不得报仇雪恨,转身就朝着那些孔洞跑去,像见到鬼一样。
哦,朵朵确实就是个小鬼。
小丫头飘到我面前,看着我双手流血的伤口,眼睛一下子就流出了眼泪来,自责不已:“都怪我,是朵朵太笨了,没有跟上陆左哥哥,要不然你也不会受伤了……”她捧着我的手,呜呜地哭。这时候肥虫子从我的伤口里钻了出来,冲朵朵直眨眼。尸鼱嘴中有毒,肥虫子这是在帮我吸毒,以及愈合伤口。
我摸着小丫头顺滑的头发,安慰她,说没事的。朵朵抬起头,争着眼睛看我,说陆左哥哥,我真没用!要是小妖姐姐在的话,就会没事的,对么?
我心中一酸,明白了朵朵的意思。
一直以来,我都十分地宠爱朵朵,并不是因为朵朵能够帮我做家务,或者能够让我获得什么别的东西,而纯粹是父亲对女儿的感情。然而小妖朵朵的出现,却让朵朵有了一个榜样,就是要做一个对我有用的宝贝儿。然而即使她不断地努力,却还是比不上小妖朵朵,这让她心里压力很大,没有存在感,也有些自卑。
而这些情绪压抑了很久,在我受伤的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了。
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宽慰她什么,简单讲了几句,听到上面传来了呼喊声,是吴刚。他的声音惶急惊慌,有一种失控的情绪。他上次救小胡的时候,拉上来的是一具尸体,而此刻,定然又陷入了那痛苦的回忆中去。他不是一个镇定的指挥员,但却是一个重感情的好朋友。
我在下面回了两句,将我现在的情况介绍清楚,让他讲绳子丢下来。
趁着他们准备绳子的间隙,我从背包里拿出了医用绷带将手缠绕住,然后捏了捏朵朵那婴儿肥的精致小脸,说小鬼头,哭个屁啊。你们每一个,对我来说,都是不可取代的亲人,所以,不可以有这种想法哦,不然我会很伤心的。朵朵睁着一双水滢滢的大眼睛,抽噎着说是么?我坚定地托住她的小脸儿,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说放心,永远是。
小丫头欢呼雀跃了,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然后飞下来羞涩地亲了一下我的脸颊,说陆左哥哥你真好。
因为双手都受了伤,所以我让朵朵帮我把扔下来的绳子捆在了腰上,上面的人喊着号子拉,没多久,我便被人拽了上去。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拉住了我,马海波拿着电筒照,发现我手上裹着白色的绷带,说怎么了?我说下面有上次我们见过的那尸鼱,掉下去的时候,翻滚一圈,正好压在窝上面,结果就被啃了几口。
听我这么说,刘警官等人立刻脸色一变,往后缩了去。马海波的眉头也直跳,关切地问没事吧?
我耸了耸肩,说没事,这点小毒还难不倒我。我转过头,看到胡文飞等人从远处走回来,问捉到矮骡子了没?我刚刚好像听到有枪声?胡文飞摇了摇头,说没有,那东西警觉得很,而且这里路弯坡陡,三两下就闪没踪影了。他走到我的旁边,蹲下身来,看我掉下去的洞口,疑惑地问:“这个洞子,我们刚才来的时候怎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