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走两步,那瞎眼老头儿手中的长刀再次祭出,指向我的喉结,非常肯定地说道:“你骗我,我的责任便是守护竹楼,除此之外,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与我无关,这一点许鸣不可能不知道——你是那个被关起来的陆左吧,上次来的时候,我感应过你的气息!”
他,能感应到我的气息了?
我扭头瞧向虎皮猫大人,埋怨地问道:“什么情况啊,你这偷学崂山压箱底的离火隐身术,到底有没有用啊,一个瞎子都能认得我?”
虎皮猫大人不屑地辩解道:“我早就提醒过你,这术法是有时间限制的,你没事站在旁边瞧个毛啊,打了半天酱油,将最珍贵的时间都给耗没了,现在倒是好意思怪起我来?”
我们俩人吵架斗嘴,呱唧呱唧,竟然忽略了旁边这持刀的瞎眼老头儿,或许是平日里得到了太多的尊敬,骤然被冷落,使得他怒意勃发,一步跨前冲来,扬手便是一刀:“嗬,迎风一刀斩!”
此人刀技已然攀至巅峰,一刀砍出,立刻有劲风扑面,让人瞬间便感受到凛冽寒意。
我退了两步,避无可避,唯有将手中长剑竖直一挡,那股劲力便如巨浪扑来,我体内蚀骨草刚消,受不得这力道,整个人都不由飞了起来,朝着不远处一张屏风倒去。
哗!屏风应声而裂,瞎眼老头再次递出一刀,准备将我了结。
随着这刀风而来的,还有他极为鄙夷的一句话:“还道是什么厉害角色,不过小杂鱼一只而已!”
这不屑的辱骂声让我心头一阵火起,人便倏然弹起,挥手迎上去,铛铛铛,短瞬之间,长剑与那寒刀对拼三记,相撞之处有火花闪耀而出,那人势头极猛,出刀的一瞬间,几乎能够调集全身各处的精气神,刷地一下挥出,刚猛而强硬,弄得我双手酥软发麻。
身体本来刚刚恢复不久的我此刻有些乏力了,然而怒火上了心头,一时间也能够勉强抵住,但被压得连连后退,很快便被逼至了墙角处,眼瞧着漫天的刀锋陡现,将我周身笼罩其间,我也是有些头疼,情绪在那愤怒和恐惧的边缘游走,突然心中一跳,先前在囚室之中,那一缕旋转之气,从胸口浮现。
这一缕气息分为两种属性,一黑一白、一阴一阳,相互追逐,相互融合,相生又相克,而在这两者交锋的中间那一点,则有源源不断的劲力通融于我的全身,将我枯萎蜕化的肌肉和经脉给灌浇回春。
这一缕气息的出现,仿佛严冬到了最后一刻,那腊梅绽放,小草顶出了黑土,世间万物充满生机,所有的颓然之气在这一刻,陡然间消逝无踪影。
随着全身精气逐渐复苏,我感觉自己可以大约地统御住这一股气力,旧力未消,新力又起,所有的毛孔在那一瞬间绽放,吸收着炁场之中繁复的回馈,耳灵而目敏,倏然间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涌上心头,瞧见这瞎眼老头攻势凌厉,我也起了怒火,一声大叫道:“好你个老鬼子,瞧你垂垂老朽,我让你你几分,却没想到你竟是一个给点颜料就开染房的货色,如此紧紧相逼,真的是逼我下了杀手。”
此言念及,我将手中的长剑一抖,倏然前冲,与瞎眼老头针尖对麦芒,对着劈砍起来。
气海之中那阴阳鱼不停旋绕,我此番卷土重来,气力立刻成倍增长,剑势凶猛,而瞎眼老头儿这边,虽然力道在瞬间就被我扭转,然而刀技实在了得,身法利落,出刀精湛,却也不差几分。
我一开始还只是气愤反击,然而战至后来,直感觉那阴阳鱼存于小腹,而活跃于心头,源源不断的气力积蓄于身体各处,六识敏锐,竟然在这场交锋之中,逐渐占了上风。
这可是了不得的成就,须知此老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能够被许先生留在这竹楼坐镇,必然是极为心腹的宿老之辈,这样的人物,莫说是许鸣,便是麻贵、王伦汗、哈罗上师诸人,瞧见了也会低头拜见,喊一声前辈,而此刻却被我这般压迫,却也十分难得。
得了那困境之中,由三部典籍引路,将我体内之力中和而孕育生出的阴阳鱼气旋,我这边是越战越勇,感觉热汗蒸腾,酣畅淋漓,而那狂妄的瞎眼老头则脸色越加凝重,终于在一记对拼之中,他手中的日本剑迸然断裂,而我手中这件不知名的长剑典藏,也飞了一头。
那瞎眼老头哇啦一叫,将断剑朝着我这边射来,我将手中长剑一引,然后甩飞,却见那老头的身影已然退出了大厅,走廊处听到他光脚丫子,在竹板上飞奔的声音。
此番我悄然而来,自然不愿意暴露身份,去面对外面那些人山人海,于是冲出大厅,疾步追去,然而我还没有追出几步,却见这瞎眼老头去而复返,一道金光扑面,那气势比之前更加凌厉数分,我举剑来挡,却发现我这把剑竟然给人像削木头一般,剑影掠过,便从中断开。
我提着断剑疾退,却见这老家伙手上紧握着的,竟然就是我的鬼剑。
鬼剑表面覆有精金,乃天下间一等一的坚硬之物,再配合如风的速度和娴熟力道,确实有断人兵刃的实力,我心中狂声咒骂,却也不得不避其锋锐,不断周旋。
那鬼剑在手,瞎眼老头立刻又回复了大剑豪的气势,一时间整个人宛若一道龙卷风,将我给困得死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想到魔罗出世,萨库朗全力捕杀,而这边也必然不会平静太久,我的心中隐忧渐生,过了几十招后,我面色凝重,将小腹那股力量攀升至巅峰,转化为意志,陡然间与鬼剑相交呼应,接着避开攻势,单掌击出:“疾!”
瞎眼老头杀得顺爽,却不料鬼剑仿佛有了自身意识,凝身不前,正想较力,接着被我单掌劈来,闪之不及,整个身子便往后面跌去。
我一招得手,正想踏前追击,却听这瞎眼老头“啊”的一声叫唤,胸口莫名多出了一截剑尖。
他口中泊泊的鲜血冒出,想要扭头去瞧到底是谁暗算自己,然而头扭到一半,人便泯然而逝了。
第五十六章 许鸣带路,阴阳镇压
那凶手隐匿气息的功夫实在高明,这瞎眼老头儿至死,都没有能够知晓在背后捅自己那一刀的人是谁,然而我却瞧了个清楚明白——这人正是之前与麻贵发生了冲突之后,愤然离去的许鸣。
这小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避开我、瞎眼老头和虎皮猫大人的感应,悄然出现在这黑暗中,趁着瞎眼老头气力消散的那一刻,倏然出手,一刀扎穿心脏,将这个来自日本的瞎眼老头儿,一击毙命。
杀完人,许鸣小心地将瞎眼老头儿扶到地上躺下,检查完尸体之后,将鬼剑抛给了我,激动地打着招呼道:“嘿,陆左,你真的神了,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了出来,而且还能在剑道上将大野阪田这武疯子给比落下风,简直是帅呆了!唉,你身上的蚀骨草是怎么解开的,还有,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相较于许鸣的热情洋溢,我则显得冷淡许多,也不言语,伸手接过缓缓抛来的鬼剑。
这剑入得我手,一抖剑花,立刻兴奋地发出一阵长鸣,嗡嗡嗡地颤动声不绝于耳,我凝望这剑尖十几秒,然后才抬头看向许鸣,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许鸣见我脸色严肃,戒心满满,顿时便有一种热脸贴在冷屁股上面的感觉,不过他倒也是个懂得隐忍的人,将双手摊开,跟我解释道:“陆左,你或许会觉得我在萨库朗,必然跟麻贵这些家伙是一伙儿的,不过我想告诉你——不是!我跟麻贵闹翻了,而且这个时候,你也看到了,魔罗挣脱束缚,已经完全恢复了魔性,这个地方不可久留,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内讧。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想与你为敌的。”
许鸣一脸坦诚,一双真诚的眼睛盯着我,脸上写满了无害,然而我早已经过了轻易相信别人的年纪,许鸣此人的行为向来诡异,而且背景复杂,不但与十二魔星中的秦伯有关系,而且还曾经是佛爷堂的高级执事,更是能够在萨库朗中自由出入,如此的能力和际遇,我若贸然相信他的话语,这些年的经验还真是活到了狗肚子里面去了。
不过我也不会完全将他给拒之于门外,毕竟我在此地人单影只,十分不熟惯,而许鸣却还有可以利用之处,当下也不再作冷脸,只是问他道:“既如此,你且说说我的金蚕蛊被放在哪里,有没有被许映智给随身带着?”
肥虫子倘若被许先生贴身藏好,那我还真的是给人随意拿捏,动弹不得了——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然而所幸没有,许鸣摇着头回答道:“怎么可能?许先生修炼的是不老禅功,平日里最讲究养生和调养,轻易不会与毒类沾染,你的金蚕蛊应该被奉在二楼灵堂的神龛前,五瘟神像之下,你若想找到它,我可以带你去。”
听得许鸣如此积极,我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不过更多的是对肥虫子的担忧,于是也不作犹豫,让他在前带路,而我在后面小心跟随。
许鸣见我点头同意,他倒也不着急离开,而是蹲身下来,在死去的瞎眼老头练功服里面翻弄了一下,最后摸出一块青鎏蟠龙玉佩,和一道血纹令符来,贴身放好,这才站起身来,朝着里面走去。
我跟在后面,吱呀吱呀的地板声在寂静的竹楼里回荡,与远处那震天的哭嚎声相互映照着,许鸣对此处还算是熟悉,穿过两个走廊和小厅,然后来到一个角落,寻阶而上,到了二楼大厅处,瞧见四周都挂着旗幡,上纹蜘蛛、蜈蚣、长蛇无数,另有各类珍品,诸如宝剑美玉、铜鼎香炉、珊瑚银碗、美瓷古籍之类纷繁,在地上、木架上以及台子前,错落其间,虽然没有灯光照耀,但却是一股宝气袭来,让人觉得那世间的富贵荣华,皆在此处。
瞧见这副场景,虎皮猫大人欢呼雀跃,四处蹿溜,没几秒钟便大声叫道:“哇,小毒物,这是你的遁世环!”
“这是你的天吴珠!”
“哇,黄大仙狼毫笔和凌破桃木钉这种东西,都给扔在了角落了……”
“这是般觉老和尚送你的唐卡!”
……
这一刻虎皮猫大人宛如肥虫子附身,找东西倒是一流好手,不断地将我那随身家伙什儿都翻将出来,然后丢给我。
我接过来收着,自然是十分欢乐,然而目光却被堂中正西方向那神龛所死死吸引。
神龛前香炉一樽,里面有极品檀香,散发出让人心旷神怡的气息,然后上面供奉着一尊黑鎏玉雕的神像,此神像共有五人,身披五色袍,各执一物:一人执勺子并罐子,一人执皮袋并剑,一人执扇,一人执锤,一人执火壶,此乃五人在天为五鬼,在地为五瘟,名曰五瘟,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士贵,总管中瘟史文业,统管世间万毒,日夜朝拜可赐神力。
这神像雕工鬼斧,乃大家所为,材质更是名贵,隐隐有神力笼罩,勾引天地,让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