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飞雨一走,那湖泥地龙终于冲土屋的瓦砾中冲了出来,三双眼睛忽眨忽眨,没瞧见洛飞雨,却瞧见了杂毛小道还在旁边,对于此人的愤恨已经充斥了它的脑袋中,当下也是鼓动上百条腿足,朝着杂毛小道爬来。
这畜牲爬得飞快,转瞬及至,杂毛小道正全身戒备地瞧着头顶之上的杨知修,不过身后仿佛有眼,瞧见这湖泥地龙蹿出,于是腾空而起,一蹿两三米,躲开了这长虫头颅巨腭的钳击,直接落在那粗壮的长虫身上,双腿夹住。
被杂毛小道这么一压,湖泥地龙立刻原地打滚,想要将杂毛小道给碾压住,然而杂毛小道却并不慌张,不断跳跃左右,避开这畜牲暴烈的反击。
两者相隔不远,杂毛小道有意引导那地龙朝着杨知修立足的土屋滚去,几秒钟之后,又一栋房子垮塌下来。
簌簌落下的砖石瓦砾砸落,杨知修不见影踪,客老太等人朝着旁边躲闪,不过既然猎物已入瓮,她便也没有再就此低调,而是身形一晃,直接跳上了灵棚之上,双手从怀间掏弄出骨灰粉末,里面掺有朱砂若干,朝着四周洒去,口中不断念叨着,摇头晃脑。
她此番动作,显然是想要引发那法阵之威,先将湖泥地龙这最不可预料的变数,给控制住。
变故若消,那杨知修好整以暇地对付,那这儿还有谁能够逃脱得了他的魔爪呢?
要知道,陶晋鸿远在茅山,许映愚人在帝都,这两个能够稳稳压得住杨知修的靠山都不在侧旁,我们当下也只有往那湖边且战且退,最后依靠天吴珠避水的法子,逃入湖中,这才有一丝生机可寻。
不过即便是要逃,也要打过才行,要不然依着杨知修的性子,和他对我们的了解,怎么可能让我们安然撤到湖边去?
此念一动,我朝着慈元阁诸人大声喊道:“对手来头太大,你们先撤!”
那少东家并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朝着我拱手,脸色凝重地道了一声保重,拉着自家妹子便跑开,然而他们刚走几步,封堵村口那条路的蓑衣人倏然而至,手中长剑陡出,从上而下,依托俯冲之势,朝着这两人连刺好几剑,剑剑直指要害之处。
这蓑衣人能够在我和杂毛小道、小叔的围攻中还支撑了好几个回合,倘若不是震镜之威,或许还让他给逃脱了,慈元阁这少东家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几下拼斗,奋力还击,却还是给劈砍得跌倒在泥浆之中。
他虽然实力并不济,倒也是个仁厚的兄长,跌在地上之后,自知必死,竟然一个翻身,直接将自家妹子死死压着,想着凭借着自己的身体,来给方怡挡住接下来的攻击,留自家妹子一条活路。
少东家的这行为倒是让我诧异,当下也不作犹豫,脚步疾奔,鬼剑递出,却是将那凶狠一击给接了下来。
双剑交击,剑刃黏着一块较力,我感觉到一股阴霾之气顺着对方那剑刃之上,飞速传递而来,我半边手臂微麻,却是十分厉害。
我心中惊讶,这死物的实力倒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强,却让我起了几分争胜之心,左手也把持住了鬼剑,恶魔巫手一激发,巫力与其两相抵消,顺着鬼剑也蔓延过去。
我们两个在这边较力,稍微一僵持,跌倒在地上的慈元阁少东家瞧见必死无疑的自己并没有刀斧加身,欣喜若狂,一边将自家妹子推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如意金锁,暗自猛咬了一下舌尖,含着一口血喷了上去。
那如意金锁却是一个了不得的法宝,血光临体,立刻一片金光耀体,辉煌得宛若佛光降临,将这角落照得透亮,而被这光芒照上,那蓑衣人有些抵受不住,仿佛直接置身于烈日之下,浑身黑烟滚滚,他脸上蒙住的一层面罩也在分离,露出了一张让我诧异万分的脸面来。
“黄鹏飞?”
我失声痛叫道,脑子一片空白,万万没想到这凶恶的蓑衣人,竟然是在鬼城丰都惨死在我手下的黄鹏飞。
我和杂毛小道因为此人亡命天涯小半年,而他竟然还修成了这等本事?我正兀自诧异,这时后方传来了小叔铿锵有力的高声呼喊:“火离七截阵,七龙夺嫡,起!”
第二十章 且接我一剑
混乱中,小叔一声喊叫顿起,七条游绕于空中的火龙立刻从阵中凭空生起,朝着客老太,和她手下的四相海缠去。
此乃火离七截阵的真义,截生截死,凭空生出七份离火,凝结成火龙之状。
不过为何是七条,为何又是火龙呢?此间方法那可要追溯到通微显化真人,也就是邋遢道人张三丰身上,历时久远,自不必叙,不过正因为有此渊源,方显得火离七截阵之厉害,一时间火龙乱舞,竟然将那百瓦灯泡的光芒都给掩映。
那边战得正酣,而我这边却也不是风平浪静,蓑衣人竟然是黄鹏飞,这件事情让人诧异,不过也并非没有蛛丝马迹——据闻黄鹏飞被那客老太收了魂,重新凝练,而客老太又成了杨知修舅舅的手下,对于自家唯一的后辈,杨知修自然是悉心栽培,即便这外甥此生已为鬼。
黄鹏飞受得慈元阁少东家那如意金锁的佛光照耀,稍微一顿,立刻回复过神志来,瞧见我趁机递出鬼剑,准备将他杀于此处,却也有些恐惧,身形一晃,人便沉入了泥地之中,不见了影踪。
如此鬼魅,最适合与他交手的,应该是小妖或者朵朵这般虚灵之体,不过小妖沉睡,而朵朵的战斗经验实在太弱,我担心其有事,所以也没有追击,扭过头去,瞧见平地上两道不断纠缠的身影也如鬼魅,奔东走西,竟无一秒在原地停留,却是杨知修出了手,正与杂毛小道较上了力。
杨知修的手段厉害恐怖,当日单手接鬼剑的那超卓风姿,至今回想起来我都有些心悸,虽然我们从南洋回返,实力已然更上一层楼,但是对上杨知修这样的绝顶高手,我到底还是有些发怯。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他杨知修也不是铁打钢铸的,老子未必会怕他。
心念一动,我双足蹬地,朝着战团冲去。
我与黄鹏飞的拼斗耽搁了一会儿,当我冲到村中平地时,杂毛小道已经跟杨知修交手了好几个回合。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杂毛小道并不能够与杨知修相提并论,此番也只是勉力阻挡,瞧见我提着鬼剑冲将过来,不由得又多了几分精神,咬着牙,拼力挡住几击。
杨知修这会儿跟茅山缚手而立的潇洒又有不同,手上多了一根半米长的雕玉短杖。
这短杖是旧时官家用来开路祭祀的那种仪仗,微微作了缩小,材质是鹅黄凝玉,里面悬空,雕刻着数条首尾相连的狰狞蟠龙,活灵活现,实乃大家手法。
这东西贯足了气劲之后,坚硬如钢,与雷罚相拼,不时传来金石之声,铮然鸣动。
我裹着一身寒雨杀入战阵,瞧见杂毛小道有些吃不住劲儿,二话不说,左手往怀里一摸,作势朝着杨知修撒去,口中高叫道:“看我的……二十四日子午断肠蛊!”
听得这般响当当的名号,杨知修轻松惬意的脸上当即变了颜色,倏然后退一丈,手中那短杖前端立刻爆发出一道光芒,竟然如那西斯武士的激光剑一般,凝练成了一道气剑,在身前不断旋转。
肥虫子此时仍在沉眠,我这个半调子蛊师哪里有什么玩意可施展,黔驴技穷,这会儿也只是借着它的余威,吓唬一下杨知修而已。
不过还别说,真的挺管用,许是我名头颇有些大了,所以这番郑重其事地喊起,杨知修倒也有些惧,主动回撤,等待了几秒钟方才发现不对,不由得恼怒地恨声说道:“小子,你耍我?”
我左手暗扣,却也是死鸭子嘴硬,并不松口,而是嘿然笑道:“倒也不是耍你,只是知道你身手敏捷,我这一掷肯定扔不到你的身上,所以落了个空子。你若不信,现在再来试一试,这断肠蛊经过我精心炼制,保证你心如刀绞,肠如虫噬,菊花朵朵开……”
瞧见我在这里虚张声势,杂毛小道也配合,说杨师叔,小毒物的手段暴烈,连我都害怕,不如你来试试?
我们两个在这儿唱着双簧,杨知修沉默半分钟,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眼泪都呛了出来,说陆左啊陆左,吹牛都不打草稿,你真可爱——谁不知道,你除了有只金蚕蛊厉害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手段么?我感应了半天,没有发现金蚕蛊的半点儿气息,而你又这般样子,岂不是在直接告诉我,它根本就是沉睡了,或者脱离了你的掌控?蛊师、养蛊人,没有了蛊,你以为你能算是什么?
杨知修说得我好不羞恼,那十二法门上育蛊的手法何止百种,只可惜我心有顾忌,所以没有练得。
此番倘若能够活着回去,我定当捡一两样,来镇住场子才行。
剑气纵横,杨知修此言刚一收敛,便提身而上,倏然冲上前来。
此人静立如山,退则如潮,而一旦前冲而来,那则是山呼海啸,无可御敌。
前番瞧见杂毛小道与他过了几手,便颓势顿显,不过这倒不是杂毛小道实力退步了,而是这杨知修实在是太厉害。
十年之后的茅山第一人,这名头可不是白叫的,我持着鬼剑迎上,与那短杖交击,一股恐怖的气力便冲击而来,仿佛那东风重型卡车……不,简直就是火车头!
我扛不住力,急步朝着身后退开,左手作势又是一甩,然而那杨知修夷然不惧,身上一道黄光闪耀,然后朝着急退往后的我悍然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