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或许还有别的高手潜藏进来,也犹未可知。
至于被抓走的那几个家伙,到底是我们的同志,还是邪灵教内部人员,我无从得知,也不想管——很多事情的败露通常都是多管闲事,然后弄巧成拙的,我没必要把自己当作是圣母。
次日清晨,公鸡打鸣,喔喔喔,这一天在厨房那只硕大芦花鸡的叫声中醒了过来,身为修行者,虽然一夜未眠,我倒也能够精神抖擞,跟着杂毛小道一同到楼道口公共的卫生间洗漱,此刻那些高手均已离开,在这里面最厉害的恐怕也就那个不知踪影的王珊情了,左右无人,我们倒也能够叙话谈事。
杂毛小道昨夜洒脱得很,但其实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在确定没有人监视之后,他低声说道:“我昨日将两个八宝囊放在了车子的夹缝之中,并且私自激发,唤醒了小青龙和朵朵她们,昨天地魔没有找到,估计她们应该是偷偷离开了车子,然后激发了遁世环,暂时避开了那些家伙的视线,左使和地魔一直到今早才离开这儿,昨日也无异动,说明她们并没有被发现……”
杂毛小道对于小妖、朵朵和小青龙这三个女汉子的实力放心得很,然而我却总是有些心慌,所谓关心则乱,疑神疑鬼地说道:“左使、地魔还有那劳什子年轻一代的超卓人物十八罗汉,这些家伙个个都是邪灵教中的一流、超一流的人物,那心计、修为都恐怖得很,未必能够瞒得过他们呢,要倘若是被跟上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家伙在刷牙,一嘴的泡沫,瞧见我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漱了一口水,吐出来,嘻嘻笑道:“你啊你,总是把那两个小魔头当做没长大的孩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对了,你不是跟小妖那妖精妹儿有一丝精神印记重叠么?自己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联络上,不就行了?”
所谓精神印记,这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牵连,与炁场和修为无关,纯属灵魂之上的共鸣,也惊扰不得他人,得了这家伙的提醒,我下意识地将右手放在胸口,闭目,试图在脑域之中呼唤起小妖的名字来。
连续呼唤几声,我的脑海里面一阵涟漪,隐隐有了回应,似乎离这儿并不算远,而就在我努力与之交流的时候,卫生间外面传来了零零碎碎的脚步声。我睁开眼睛,瞧见同行的很多人都陆续醒转过来,早晨放水的放水,有的则拿着旅馆发放的一次性毛巾和牙刷,骂骂咧咧地过来洗漱。
从感应中来看,小妖似乎无事,我也放宽了心,这公共的卫生间地方狭窄,我们也不便久留,匆匆洗漱之后,返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那两个鱼头帮的家伙已经不在,我没有再与杂毛小道交流什么,只是走到窗边来,朝着外面望去,看见已经有工作人员在下面招呼,似乎准备离开了。我的目光巡视一圈,眼角突然一跳,下意识地朝着远处望去,只见不远处路边的秧田里,青郁郁的秧苗后面有一排小树林,而在树林中露出了一张明艳妩媚的小脸儿来,正冲着我挥手。
早晨的阳光照在那张精致的脸蛋儿上,仿佛天国而来的女神。
瞧见小妖,我的心倏然落了地,她没事,跟着她的朵朵和小青龙便都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如此想想,杂毛小道还真说得对,或许也只有在我的眼中,才把她和朵朵当做小孩子来看,而在别人看来,那个前凸后翘的小美女,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那么吓人,简直就是恐怖大魔头了。
尽管离得很远,但我还是与小妖挥手致意,并试图在她身边找出朵朵或者小青龙的踪迹来,然而就在此时,我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阴沉的话语来:“张建,你在跟谁打招呼呢?”
我的手一僵,回过头来,瞧见王珊情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我们的房间里,白天的时候这女人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围巾、手套、口罩和墨镜等诸多装备,一应俱全。按理说白天阳气旺盛,即便是没有太阳光直射,寻常鬼灵也是受不了的,如此看来,这王珊情在与那头巨兽交手之后,吸收魔气,此刻已经不是单纯的鬼灵了。
难怪以鱼头帮姚雪清和魅魔那般的眼光,竟然也能够低下身段来跟王珊情讲条件,此子已成大器。
不过她再厉害,我却也不会怯她半分,这是身为高手的心理素质,即便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泄露,但是在左使、地魔等一干人全部离开的此时此刻,我也能够保持着良好的心态,微微一笑,对她平静说道:“我是在对这个春天打招呼呢——你看看外面树上抽条的绿芽儿,路边的青草和野花,有没有感觉心情愉快许多呢?”
王珊情自然不信我这胡编滥造的瞎话儿,挤开我,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只瞧见外面的阳光明媚,场院里闹哄哄的一团糟,什么也没有瞧着,嘴里哼了一句话,含糊不清。
杂毛小道瞧见她这番模样,晓得这妞儿心情不好,于是可以岔开话题,问昨天跟左使没谈好?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此事,王珊情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诉起苦来:“没谈好?人家根本就没有理我,好吧!这事说来也真是气人,我好歹也是姚老大、魅魔大人和翟特使认可的闵粤鸿庐负责人,搁以前也是咱师父这样的地位,现在可倒好,连面都见不上。哼,他虽然名义上是我们厄德勒的二号老大,但是现在人家小佛爷设立佛爷堂,将所有的权力都抓在了手里,哪里还有他趾高气昂的资格?等着吧,等我见到了小佛爷,直接将黑暗深渊的秘密告诉他,看看到时候是谁看不起谁,反正我是听说小佛爷一直对这个特立独行的左使不爽了!”
“黑暗深渊的秘密?这是什么东西?”杂毛小道一下子就抓住了王珊情这一堆牢骚话的重点,皱着眉头说道。
然而王珊情此刻却是卖起了关子来,一副不可说、不可说的样子,然而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得意洋洋地说道:“经过那个倒霉食蚁兽的魔气洗礼,邪灵教中比我更了解黑暗深渊的人,不超过三个,你们瞧着吧,到时候看我从小佛爷手上换回些什么东西来——总之,重建闵粤鸿庐,成败就看我了!”
我们好是一阵马屁,然而王珊情终究还是不肯言,左右都套不出话儿来,我不再询问这事情,旁敲侧击,有些不耐烦地问,说我们现在在哪儿了,到底还要多久时间,才能够到达目的地啊?
王珊情劝解我们,说这一次是前往当年沈老总建立厄德勒的总坛,这个地方十分隐秘,所以对朝圣的教徒要求十分严格,所有路途都不得公开,也不准询问,只管按着安排走便是了,不要担心——不过昨天左使和地魔这些家伙都来了,说明地方并不远了。我这里交待一下,总坛人多规矩众,你们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和眼睛,万事小心为上。
这娘们为了权力,对我和杂毛小道这两个“手下”倒也是用心教导,我们都点头,说晓得,不会给师父丢脸的。
行程很快便宣布下来,大家用完早餐之后,继续上车开拔,一开始还是国道,接着就进入了省道,最后在乡间弯弯扭扭的土路上蜗牛一般地开了几个小时,坐得我们都不耐烦了的时候,突然开到了一个渡口来,司机老秦招呼我们下来坐船。
那船并不是机帆船,而是那种篙子船桨的小船,最多也只能容纳七人。
而在渡口对面,则是浩浩荡荡的长江。
有了前面的示例,没有人再对接下来的行程有任何异议,在此期间,鱼头帮的帮众和魅魔弟子充当了工作人员的角色,当然他们也并不知道所有的计划,每天都会有消息传到他们手中,这才知晓最终方案。我们上了船,一叶扁舟,泛舟游于浑浊的长江之中,而王珊情则直接跳入了水中,消失不见。
阳春三月,这长江景色自然美矣,不过让我心情更加舒畅的事情,是在视线的尽头,隐约间有一头巨大的野兽,在狂奔而行。
第二十四章 船行山门,深渊魔物
泛舟游于江面之上,清风袭来,水波不兴,两岸景色寥廓,那河滩、杨柳、远山以及一切景物,都是那么美好,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行人;仰头看,两行白鹭上青天,而青天之上,则有一只肥硕的身影,正在奋力地扇动着翅膀,只可惜这厮的体型实在是太过于壮硕,飞得那叫一个吃力。
那肥厮遥遥欲坠,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落下来,扎入水中,出个大洋相。然而在我和杂毛小道无限的期待目光中,那黑点儿却依旧坚强地努力着,滑翔在晴天白云之间。
老秦是鱼头帮出身,划桨那是吃饭的本事,他在船尾控桨,我和杂毛小道则不与其他人一块儿,而是高踞船头,享受那春风拂面的轻松和惬意。大江宽阔,水流不急,故而坐得极为平稳,行了差不多一个多钟头,前方出现了两条支流,每条支流也都有船来,一路上陆陆续续有二三十艘船加入队伍。
这些船只的样式各不相同,大小不一,有的是如同我们这样的渔家小扁舟,那船舱的格子里还散发出强烈的鱼腥味儿,有的则直接就是还带着青翠颜色的竹排,似乎就是这几天刚刚捆扎出来的,而最大的一艘,船舷齐人高,里面足足有二十来号人,瞧着里面似乎还有一个大人物。
不过有着紧紧护着,里面的家伙却并不与我们照面。
这几十艘船行于江面之上,相互之间隔得不远不近,不过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行驶,显然都是来参加小佛爷在总坛召集的邪灵教集会。人也多、船也多,但是江面上却是难得的宁静,庞大的船队中,浩浩荡荡数百米,除了船桨划水的声音之外,几乎没有人说话,大部分人都安静地于船中或坐或站,或者眺望远方,显示出了良好的纪律性。
邪灵教作为一个以宗教为凝聚力的庞大组织,它也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教义——它自称为厄德勒,此乃英格兰秘语,翻译过来便是全知全能之意,教中信徒皆崇拜厄德勒神,即全能神,而我们经常见到的那个三头六臂的大黑天,即为全能神的战争化身,最受香火。
邪灵教的教义是不破不立,打翻一个旧规则、旧制度,重建一个新世界,而最大的愿望就是在神谕的指定时间中,召唤出战争化身大黑天,将这个世界陷落于战火和恐怖之中,重塑新生——而正是这种毁灭世界的信仰,使得邪灵教的修行方式格外的诡异和具有破坏力,同时也不容于相对温和的道佛两家,即便是操着同样手段的南北巫满,也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
然而邪灵教虽然在社会上层被不断打击和诟病,但是对于那些挣扎在生死边缘或者贫困线的穷苦民众来说,饮鸠止渴,却也不失为一种改变命运的方式,故而它就如同污水沟里面的蟑螂和老鼠,一直生存下来。
作为邪灵教的总坛所在,一百多年里,即便是在邪灵教自身的信徒教众心中,也都是神秘而不可知的存在,此番得以朝见,在真正虔诚的信仰者心中,那可是绝对是一件振奋心神的事情。
我不能够理解这种朝圣的心态,正如我不理解伊斯兰、印度等地神庙寺院为何每年都有踩踏死伤事故,但还是会有几十万的信徒固执地前往朝拜,不明白郑和七下西洋、费尽国力,不过就是想朝拜圣城麦加,不明白青藏路上那些走一步跪一路的虔诚信徒……
人世间是这么的悲哀,导致许多人将自己的感情,深深地寄托于信仰和宗教之上,看着周围这些邪灵教徒,平日里不管是什么身份,而此刻,脸上却都露出了圣洁而狂热的光芒,便也不敢多言,安静等待。
船在江面上又行了许久,然后从一处支流而入。
进入支流后,那江面开始变得狭窄起来,而江水湍急,船行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天色渐晚,江面上的雾气却越发地浓重起来,行于江中,两岸的景色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左右的船只也融于雾中,瞧不见隔着几米之外的人们那脸上的表情。
那浓雾便似一层薄纱,如有实质一般,走进这儿,杂毛小道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奇怪,似有所指。
这厮的阵法嫡传自虎皮猫大人,而虎皮猫大人的前身则是邪灵教百年前的右使屈阳,总坛的大阵也都是经过当年那阵王之手而成,极端厉害和凶险——只可惜虎皮猫大人幽府一游,归于混沌,丧失了许多记忆,其中便包括这总坛之地。
杂毛小道挤眉弄眼,表示我们此刻则应该是进入了总坛的外围。
这结果让我有些诧异,在此之前,我们也曾经对邪灵教总坛选址进行过讨论,认为它应该和茅山宗一般,应该远离尘世,于深山之中的一处洞天福地,开辟道场,却不料竟然是走到了江里来——但凡江水,两侧或者是丰饶的冲积平原,或者是水陆繁华的商路,终究都是人群聚居之所,最不易隐藏,也达不成建立总坛的先决条件。
不过邪灵教创始之时的高人辈出,那思维也非寻常人所能理解。
在迷雾中前行,我们都不多说话,静静打坐,然而船行至雾气最浓郁之处,前方突然传来一片翻腾的水花声,接着隐约有两艘船翻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