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飞雨这些年来与天魔相处不错,以前升任右使时这老人也是一直都是支持的态度,对于这个为邪灵教鞠躬尽瘁一辈子的老人,洛飞雨向来尊敬,然而此刻她的心却是冷如坚铁,将颜婆婆的尸身缓缓放平在地上,一脸悲怆地笑道:“哈哈哈,我也想问一下,你们够了么?”
两人言语浅淡,这里面却包含了无数意思,众人默然,然而旁边的秋水先生却并不愿意就此放过洛飞雨,站前一步,越众而出,厉声指责道:“洛飞雨,坐鹿、欢喜、举钵、静坐、骑象、开心六位罗汉身死,星魔重伤垂危、阴魔死亡,内务堂中死伤无数,整个邪灵峰顶腥风血雨,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一手造成。你看看吧,难道你真的想要毁灭当年王公一手维持出来的厄德勒么?”
黑雾翻卷,显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绝美脸孔来,嘴角轻轻一挑,蔑视地看着这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冷笑道:“说得真好听,但若没有你们这些奸妄之徒咄咄逼人,事情又何至于此?多说无益,我只想告诉你,洛小北是老娘的底线,你们谁敢动她,老娘他妈的就鱼死网破,知道么?”
洛飞雨终于展露出了狰狞的獠牙,而秋水先生那平淡的面孔上也出现了一丝恼怒,不再多言,嘴角一撇,哼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就去死吧!”
他刚要下达杀令,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际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陆左,崖底往左是死亡谷,沿壁而下,可以避开罡风,我替你们来阻挡片刻,快走!”
第五十七章 所谓女人,真的无解
这声音听得我诧异万分,我下意识地朝着对面的人群之中望去,瞧见一身黑斗篷覆体的王珊情正隐藏在汹涌而来的追兵间隙,低着头,仿佛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内务堂执事。
直到确定了王珊情的位置,我方才能够晓得脑海里面响起来的这话语,却正是这位新晋情魔在对我说起的。
虽然如此,但我的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又惊又疑,要知道王珊情与我相识也有将近八年时间了,一直都处于敌对状态,彼此恨不得对方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仇怨,她竟然绕过众人的神识,用了手段,对我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语来,让我怎么能够相信呢?
不过像王珊情这般工于心计的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有着极强的目的性,那么她说这话出来,到底又是什么用意呢?
她难道还想骗取我的信任,趁机出手立功不成?
就在我又惊又疑之际,那佛爷堂的总执事秋水先生却已经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八个模样恐怖的穴居人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搭箭弯弓,满弦收手,八道符箭便朝着最具有威胁性的我和洛飞雨射来,速度宛若流星,转瞬及至。
邪灵峰顶法器众多,而这符箭堪称远攻的第一利器,爆炸力不比小型迫击炮差,砸在地上便是一个大深坑,而若是遇到如洛飞雨这般的魔虫雾气,更是可以将罡风吹拂,直接克制,为了防止我们狗急跳墙、拖人下水,伏击者是做足了功夫,直接远远击杀。
瞧见这八只符箭射来,洛飞雨脸色一变,而我却是一声冷笑,左手结了外缚印,右手一刀劈出,口中大声喝念道:“解!”此言一发,法刀劈在空处,而那八支准确无比的符箭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徐徐推开,射入了我们身后的黑暗山崖后,那崖边的罡风一卷,符箭立刻引爆,化作一股又一股轰然腾起的气流。
抽刀断水水更流,堵不如疏,一声震惊四座的九字真言“解”,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来,秋水先生恶狠狠地瞧着我,厉声说道:“果然不愧是杀害了我副手的家伙,陆左,你险些将我们所有人都给骗了,不过到了现在,你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来!”
我横刀在前,看着这济济一堂的邪灵教高层,心中不但没有感觉到半点儿害怕,反而是豪气万丈,睥睨众人道:“百年邪灵,江湖名声显赫,不过今日一看,我操,不过都是些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的家伙而已,你们若真有本事,随便站出一个来,看老子不打得你他妈都不认识你去?”
听到我的激将法,秋水先生气得眉毛都歪了,冷冷地笑了起来:“陆左,当年的你不过就是个乡巴佬,这里随便一人便能够捻死你,而这些年来你踏着我厄德勒的威名一步一步地爬上来,真的以为自己再无敌手了么?杀肯定是要杀你的,不过你以为我们真的会给你这样的虫子于公平?既然你站在了洛飞雨旁边,那么倒要看一看你能够抵得住几轮射击?来、来、来,我成全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秋水先生说得狠戾,不过我瞧见经历了刚才与一字剑的冲突,血腥异常,这些追兵倒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应声上前者都是地魔的手下,和那剩余的十八罗汉成员,以及那八个无端丑恶模样的穴居人,而天魔、魅魔以及其他一些分庐的庐主却并不好战,只是紧紧守着要道,不让我们有逃脱机会。
而就在秋水先生吩咐施放第二轮箭雨的时候,一道旋风吹过,却是好几具头颅冲天而起。
黑红色的鲜血洒满在地上,又有黑烟升腾而起,异变陡升,秋水先生猛然回头,瞧见裹覆在黑色斗篷里面的王珊情居然出手将那些穴居人给杀了,黑暗中那袖子里探出了一双芊芊玉手,收割着这些模样丑恶而古怪的穴居人头颅来。
与此同时,她已经将那剩余的十来支符箭给抓在手中,手心冒着浓浓滚烟,却也不管,一跃而起,出现在了我们与邪灵教追兵之间。
胆敢将邪灵教新封圣女的手下毫不犹豫地果断杀掉,这震惊了所有人的行为如同投名状,血淋淋地展示在了我们面前来,我固然是惊讶得说不出话,而秋水先生更是瞠目结舌,思维一下子陷入了死角,下意识地发问道:“情魔,小佛爷对你恩重如山,而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满手血腥的女人将斗篷取下来,浓雾散尽,露出了一张苍白而清秀的脸蛋来,风情万种地回眸一笑,盯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我,然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起秋水先生的问题:“你都叫我情魔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呢?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奋斗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搏一搏这个前男友的欢心来的好玩一些。一个女人,她的世界再美丽,如果没有自己喜欢的男人来欣赏,那又有什么存在下去的价值呢?”
这一句说话,她突然放声大笑,仿佛要将这一辈子所积压的郁气都给抒发出来,而又在骤然之间,将气息收敛,朝我一挥手,低声媚笑道:“右使大人,带着我的男人离开吧,让我来对付这帮狗日的!”
洛飞雨一路折转至此,自然有着一套详细的计划,也一直都在等待机会,听见王珊情的话语,绷得紧紧地身子便是一弹,高声说道:“好,十二魔星里面,你情魔倒真的是我最看得起的一个!”
话语刚落,我便感觉到那女人化作一大团蠕动不休的魔虫,朝着我和洛小北裹覆而来,我的身子一轻,人便朝着崖边跌落下去,上方还隐隐听到了秋水先生难以置信地大喊:“啊,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疯子,不要让她们跑了!”再接下来,是一阵又一阵巨大的轰鸣,却是王珊情将手上那些威力极大的符箭给引爆了。
跌出山崖,我的身子在飞速下降,然后有强劲的罡风,如同海浪,不断地拍打着我的后背,宛若捶鼓,咚咚咚!
逃出了追兵的掌控,然而我的心情却突然莫名忧伤起来,晓得以刚才的那种爆炸强度,王珊情即便是身为魔体,只怕也是抗不住的,而即便是他抵御过去了,也承受不住秋水先生和一众追兵的怒火,所以唯一的下场,那就是死亡,或者魂飞魄散。
王珊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再清楚不过,死在她手里的冤魂无数,其中便有如同闹闹那般的无辜孩童,也有被埋入卫生间中的柔弱女子,然而抛开这些罪孽不谈,她的这份执念,或许还是往昔那个来自乡下的川妹子,一个对爱情还有着憧憬却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遭人奸污了的小女孩子,一个努力让别人看得起自己的疯子……
如此想想,我竟然对她生不起恨意来,反而有许多惆怅和伤感充斥在心头,如同雾霾,久久不得散去。
不过我也来不及伤感,强烈的下坠感很快便将我的心给填满,耳边的风呼呼而过,很快我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反震力生出,艰难地睁开眼睛来看,却是洛飞雨在用寒冰蛛丝在山壁之间不断变换位置。
这山壁常年有那罡风吹拂,不但寸草不生,而且连山壁表面也大都平滑竖直,十分难行,而且我、洛小北还有洛飞雨三人,总共加起来足有三四百斤,如此冲势使得洛飞雨的寒冰蛛丝根本就难以承受,不停地往下坠落。随着这速度越发地快了,洛飞雨有些难以为继了,洛小北最先瞧出危机,朝着自家姐姐大声喊道:“姐,我不行了,放开我,要不然大家都得死!”
洛飞雨并不听从她的建议,继续将剩余不多的寒冰蛛丝朝着目力所及的受力点射去。
这时的我方才从崖顶上面发生的事情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那把法刀猛一用力,朝着面前的山壁一插,刀尖插进一截,这一个支点终于承受了我们三人的下坠之势,而我深吸一口气,直接像蛤蟆一样趴在了光滑的山壁上,运起阴阳鱼气旋,将那源源不断的吸力生成,虽然依旧还在滑落,但是速度却越来越缓慢。
我的出手给洛飞雨赢得了缓一口气的时间,她身上那些翻滚不休的魔虫开始逐渐地消减,慢慢地回复了原本的模样,在经过长达一分钟的宁静之后,她脸色数变,吐出了两口金灿灿的鲜血,苍白如雪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儿气色,竟然还对我笑了一下,说果然,我的预感没错,带上你,命不该绝。
我作乌龟王八状,死死吸在山壁间,苦笑说我们现在好像还没有脱险呢,接下来怎么办?
洛飞雨眯着眼睛,左右瞧了一下,指着左下方的一个缺口说道:“那儿,就是我们逃脱生天的关键所在。”
第五十八章 幽冥变形虫,小佛爷身份
顺着洛飞雨的手指瞧去,我看到在我们附身的山壁左下方处,那一大片山壁与其他地方并不相同,就如同干奶酪上面的小气泡一般,竟然每隔十来米便出现了许多洞口,瞧那模样,并非自然而生,反而有点儿像是人工开凿而成。
此时的我们已经滑落到了一个离悬崖口很远的距离,仰起脑袋,远远看不到尽头,更是与上面没有半点儿联系,身后那无尽罡风吹拂,哗啦啦地拍打在我们的后背,仿佛有人擂鼓,饱以老拳一般,更让人难受的是每受一阵风,便感觉神情恍惚,集中不得注意力。
这罡风有吹散神志的副作用,难怪颜婆婆说从山崖翻下便是死路一条,在这样的环境里,倘若是没有一两手救命的本事,只怕真的会跌落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有了目标,那便是希望满满,稍微停歇一会儿之后,洛飞雨一咬牙,再次射出了一根寒冰蛛丝来,紧紧黏在了离我们这儿最近的小洞口子里,她拉了拉,确定已经固定住了,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我。我明白她的意思,这蛛丝受不住三个人的重量,于是相当识趣地表示了我自己也能够游过去。
洛飞雨松了一口气,将自家小妹的小蛮腰给揽住,发足一蹬,人便荡了过去。
我瞧见她三两下便隐没在了黝黑的洞子里,便再也没有探出头来,心中一阵郁闷,深吸一口气,四肢紧紧贴在那光滑的山壁之上,用那壁虎神游功,一点儿一点儿地移过去。山壁湿滑,稍不注意便是万丈深渊,这短短的一段距离,我足足爬了十几分钟,简直就是挪过去的,好几次我的后背都被那罡风拍击到,差点儿都背过气去,滑落山涧,不过好在我终于还是熬了过来,摸到了洞口边缘,一个翻身,便直接钻进了洞子里。
这时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的过程中,那两姐妹连头都没有探出来过,搞得我一肚子的气,一翻身入内,便想着大骂一顿,好出口恶气,哪料我刚刚一落稳,便听到洛小北嘤嘤地哭泣声,探头一看,原先如胸神恶煞一般的邪灵右使,此刻竟然已经昏迷了过去。
我这才想起来,虽然自己是被这娘们骗上了贼船的,但是一路来她从来都是冲锋在前,哪里最危险,她便出现在哪儿,完全就是在刀尖上面玩命,而就是她这一股疯劲儿,方才将许多蠢蠢欲动的家伙给镇住,不敢冒险出头,所以使得形势虽然岌岌可危,但是追兵中真正肯出死力的,也就只有佛爷堂一系的人。
不过她便是再厉害,在经历了如此疯狂的亡命追逐过后,稍微安歇,那也终于扛不住了,昏迷过去。
我猫着腰进来,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这是一个蜿蜒深长的猫耳洞,开口是个能容几人的小空间,而稍往里走则是只能匍匐前进的羊肠道子,看着好像是暂时安全了。顾不得歇口气,我赶紧蹲在平卧着的洛飞雨身边,瞧见这疯女人终于是消停了一些,大部分身体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女人的模样,只有胸口部分,还有一团翻滚不休的魔虫在此盘桓。
这些魔虫并没有具体的形象,密密麻麻一大堆,时扁时圆,时而又拉成了一条细细的长线,跟蚯蚓或者毒蛇一般,充满了凶煞之气,当我的炁场感应延伸过去的时候,感觉只是一片黑,根本就是被完全屏蔽了。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想去拉洛飞雨的手,查探脉搏,然而那团魔虫却是咄咄逼人,闪电一般扎来,好在我早有准备,反手一抓,将这一团东西给掐在手上,结果被那恶魔巫手的效果一烧灼,这些东西便是吱吱地叫,痛苦万分,连带着昏迷中的洛飞雨也哼了一声,眼睫毛微微动了动,却是给我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