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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3节

  我挠挠后脑勺,嘿嘿笑,也没有多说,而是在屋前面的青条石上坐下,跟这大爷聊起天来。
  每个人头上的天空不同,所看到的东西也就不一样,不过这个老大爷与其他的同乡不一样,因为年纪的关系,他或许是我老家少数一些晓得我外婆龙老兰身份的人。我们谈了一些乡间的旧闻,这老大爷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告诉我,说陆左,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仇家,或者是啥子的对头了?
  这话儿说得我心头一跳,说实话我最怕的就是有人对我的父母家人下手,而谁要敢这么做,我铁定是要发狂的。
  我心里面虽然有些紧张,不过倒也不会特别刻意,而是不动声色地问,说大爷你看到了什么?
  这邻居大爷倒也不隐瞒,告诉我,说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总是能够看到一些不三不四的家伙出现在这周围,有好几伙,有的像是大城市里面的,有的看打扮又有点儿怪怪的,还有的像是从深山老林子里面摸出来的一样,我听杀猪街的王婆子说还有人找她打听过你呢,看着有点儿像是些养蛊人或者草鬼婆,吓得人呢,所以才问你有没有在外面惹事。
  这老大爷的情报让我警戒心立刻升起,与他匆匆告别之后,我回到家里,立刻打电话给我父母,问他们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我母亲听我说得着急,说没得,很正常啊,什么风声都没有。
  我母亲他们虽然搬离了大敦子镇,但是舍不得这边的水土人情,所以也不肯搬远,跟家里面的这些亲戚都有些联系,很容易给人查到踪迹的,我越想越不对劲,想着我和杂毛小道找了邪灵教小佛爷这小半年的时间,而如果我这边给他们端了老窝,那可真就是个笑话了。
  我这般联想着,越发地担忧了,视线在房间里面四处打量,瞧见了朵朵,但是没有见着小妖,便问朵朵她小妖姐姐去哪儿了,朵朵一脸气呼呼,说你把小妖姐姐惹生气了,人家正打算去山里面玩儿呢,离你远远的,免得被欺负。
  朵朵一贯的立场都是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的,不过每次当小妖与我处于对立面的时候,这个小家伙立刻完全地偏向了她小妖姐姐那边去。我不知道刚才到底有没有惹到小妖了,不过现在也顾不得她那小性子,噔噔噔上了楼,来到给这姐妹俩准备的房间,瞧见小妖在里面收拾着什么呢,也顾不得许多,厚着脸皮挤进房间里面去。
  小妖见我嬉皮笑脸地挤进来,俏脸一冷,露出一口雪白森寒的贝牙,说你干嘛,还真的打算对小娘我耍流氓呢?
  我也不敢多逗她,连忙把刚才从邻居大爷口中得到的消息讲给她听。小妖有一个优点就是识大体,平日里喜欢耍点儿小性子,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最是冷静沉着,抿着粉嫩的嘴唇想了一下,盯着我,一双迷离如梦的大眼睛眨了眨,说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栗平,照看你爸妈,而你在这里把事情查清楚啊?
  我猛点头,腆着脸笑,说还是我家小妖最懂事了,我觉得要是你在我爸妈身边,那就是放到了银行保险柜里面了,而没有后顾之忧了,我便可以耐心地将那些过来打听我消息的人给找出来,一一盘问,把这件事情给彻底搞清楚。所以呢,有劳小妖妹妹你了……
  小妖见我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一副恭顺模样,先前肚子里面所有的气也都消了许多,叉着腰,侧着脸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要我帮忙呢,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咱俩儿非亲非故,我也不能白帮你忙啊,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才行。
  我二话不说,点头说什么要求,你只管说来便是了,我肯定照办。
  瞧见我大包大揽,小妖那黑黝黝的眼珠子骨碌骨碌一阵乱转,想了好一会儿,才伸出尾指来,说我现在暂时还想不出来,那就先欠着吧,来,拉钩。我心急父母的安危,赶忙将尾指伸出来,跟小妖勾在一起,然后和她很幼稚地一起念叨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妖跟我达成协议之后,倒也没有多作停留,其实她对我父母的担心并不逊于我多少,直接就趁着夜色离开,而且还把朵朵给我带走了,理由是我现在变得越来越坏了,她家朵朵这么鲜嫩可口,谁知道我这个怪叔叔会不会乱打主意啊?
  她这话说得我泪流满面,好是一阵郁闷。
  我给我母亲打了一个电话,说好让小妖和朵朵先回去陪他们,而我则留在大敦子镇这里收拾点东西。
  我母亲晓得小妖和朵朵要过来,乐开了花,说有她们就好,你不回来都没关系。
  郁闷的我送走小妖和朵朵,然后开始行动起来,房前屋后,布阵画符,行机关之能事,布恐怖之虫蛊,足足忙活了一天一夜,次日方休,看着自己的这成果,感觉还不错,不说费尽心思,但是谁要想再上门来刺探,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陷阱布置妥当之后,我并没有四处撒网,遍地捞鱼,而是安静地在房间里打坐,观想由心,任气行于周天之外,徐徐吐之,又徐徐回转,如此无数周天而过,那时光便如流水,匆匆而往,不知不觉便过了许久,天色渐黑。
  某一个时辰,我突然听到后院传来动静,来人倒也嚣张,还朗声说道:“俺们是三十六峒黑苗寨大蛊王的传人,前来拜访……哎呀?”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了,想来是中了陷阱。
第六章 有趣的师徒
  来人走的虽然是后门,但是并不猥琐,也没有藏头露尾的,而是中气十足地报上了名号,看这模样倒也不像是过来找我父母麻烦的家伙,我心中一思量,便有计较,不过倒也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深呼了一口气,双手画了一个圆形,将集中在丹田之中的劲气散于全身,然后缓缓地站起身子来。
  慢步朝着屋子的后院走去,推开房门,我朗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知是哪位朋友,不告而来?”
  说话间,我瞧见后院站着两个人,高个儿的是个老头子,一身短打,用粗蓝布包着脑门,花白的胡子,眼神浑浊,身上有着老养蛊人特有的毒虫味儿,旁边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身碎花袄子,看着好像是自己缝的,两个油光水亮的小辫子,十足的村姑野妞儿。
  他们两个从后院翻墙过来,本来是满腔的热血,而此刻却连脚都不敢迈一步,因为我绘在墙头的“镇宅神符”已经开始发挥功效,一股带着我生命印记的气机牢牢锁定住了他们,身处其中,仿佛一座沉重的高山压在胸膛,连换气都是一种奢望;与此同时,在他们脚下的好几块青砖之下,传来一阵阵沙沙的响声,这种声音仿佛是虫子在玻璃板上爬动,那种让人浑身发寒的感觉直接将他们给镇住了,根本就动弹不得。
  我缓步踱到了他们面前来,摸了摸鼻子,说两位深夜来访,扰人清梦,到底有啥子事?
  这两个人从我见到他们起,就一直都在浑身颤抖,心灵被莫名的恐惧给紧紧攥住,然而终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个野气十足的小妞看见面前这个男子也就俩眼睛一鼻子,普普通通的男青年,于是强忍着巨大的恐惧,颤声说道:“我们是三十六峒黑苗寨大蛊王传人,这是我师父,人称遵义黑蛊王,我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叫做遵义妖蛾……”
  她抬头挺胸,正想一步踏前,摆一个威风凛凛的造型来,却给自家师父一把拦住,惊愕地回过头去,那遵义黑蛊王一张老脸笑成了野菊花,讨好一般的嘿然笑道:“您就是苗疆蛊王陆左吧?我们师徒两个听说了您的威名,特地过来一瞻风采的,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失礼了,失礼了……”
  他这边说得气氛祥和,然而旁边的女徒弟却有点儿搞不清情况,弱弱地说道:“师父,你不是说这个家伙年纪轻轻就敢号称‘苗疆蛊王’,想以蛊会友,用咱们养的妖蛾蛊来会会他的么……”
  女徒弟的话音不大,但是足以将黑蛊王的谎话直接戳破,我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老头儿,那老头被气得猛咳嗽,前面几下仿佛要背过气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精神,在自家女徒弟期冀的目光中强作精神,这才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荣耀来,也忘记了此时此刻的压力,抬起头来,摸了摸胡子,作了高人风范,说不错,陆左小友,我也是听江湖传闻,想要瞧一瞧你这苗疆蛊王的本事,所以特地前来一会的。
  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气氛便显得有些沉默,而这死一样的沉默带给我的是思考,带给这两位不速之客却是如山峦一般的压力,那个女徒弟到底是年幼,不如自家师父沉得住气,手一展,一只手掌大的蛾子便从她的怀里爬了出来。
  这蛾子浑身灰扑扑的,翅膀、身体及附肢上满生鳞片,细密而复杂,有着奇异的图形,而上颚退化,口器是由下颚形成一个虹吸状的口吻,纤细的节肢泛着金属的颜色,重要的是它特别大,而且当毛绒绒的翅膀合拢之后,居然呈现出一张人的脸孔来。
  而且这张脸在绒毛和鳞片的构造下呈现出一张诡异的笑容,显得十分的妖异。
  “妖蛾蛊?”我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说道:“你们两个是大娄山黑苗寨子的人吧?”我熟读《镇压山峦十二法门》,洛十八曾经在杂谈中说起过此蛊,说是此蛊乃采用无数蛾子秘法炮制而成,用于幻境编造最是不错,倘若能够养好,效用说不得能够追得上世间最奇异的十香虫。
  那老头儿听我这般说起,颇为自得,抚摸着胡须说不错,你有听说过我么?
  我耸耸肩膀,感觉十分无聊,打着哈欠往回走,说你们找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苗疆蛊王,这哪个龟孙子编的名号?二十年前的武侠小说看多了吧,天不晚了,我也不留二位,大家都回家,洗洗睡吧。我这般说着话儿,心中却是一阵郁闷,这外号的水平怎么听着都那么别扭,也招仇恨,跟“疤脸怪客”一个鸟样,也不知道是谁在以讹传讹。
  然而我这边表现得如此友善,倒是让人误以为我在怯场了,我的鼻尖微微一动,却感觉到有一些极细微的毛绒顺着呼吸进入我的身体,接着一种强烈的迷醉和轻柔的刺激感弥漫全身,而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声又一声轻柔地女声来:“放轻松,你的身子在飘……”
  我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皱眉下蛊的小女孩子一眼,然后又瞧向了那老头子,轻声说道:“我数一二三,数到三,你们还不停下来,那就不要离开了。”
  我说得平淡,那小女孩一愣,而旁边的老头子却猛然一步跨前,挡在了自家徒弟的前面,手一招,竟然有漫天的黑云朝着我兜头而来。他这是大娄山黑苗寨子一种独特的下蛊方法,别看这黑云恐怖,但其实这仅仅只是一种幻觉,能够将效果瞬间放大,仿佛天空都要倒塌下来一般,而真正的杀招则是一只妖蛾蛊,当它附在我两对肩胛骨中间时,我的整个人就会被他控制,他让干什么,就会干什么,如同一个扯线木偶一般。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看来我这温和的态度让他们都升起了一丝疑虑,信心也倍增了许多,完全没有一开始踩到警示时的那种恐惧。
  不过下一秒,那种恐惧又如同潮水一般翻卷而来,面对着这师徒两人联手弄出来的恐怖幻境,我仅仅只是随意地结了一个不动明王印,口中轻轻念了一声“灵”,接着手往后面一招,食指和拇指只见便捻中了一只巨大的蛾子来,这蛾子比自号“遵义妖蛾”的少女那个还要大一倍,浑身的绒毛呈现出淡淡的金色,显得十分美丽。
  当然,也十分的妖艳和恐怖。
  而当我发动的那一瞬间,对方脚底下的青石砖一阵摇晃,接着有密密麻麻的黑色甲壳虫从砖缝里面汹涌而出,几乎在一瞬间,两人的膝盖以下,便被这种黑色的甲虫给布满了,虽然没有撕咬,但是正常人瞧见这情形都得尖叫,即便是在这样的养蛊人面前,也能够将其吓得脸色发白。
  我手上那只淡金色的妖蛾蛊不断地挣扎着,拍打翅膀,将身上的粉末不断挥发,那劲儿比一头小兽还有强悍,我没有伤它的心思,于是将肥虫子唤了出来。这小东西别看一声痴肥,然而却拥有着恐怖的炁场,只是露了一个面,我手中这蛾子便立刻全身一阵僵硬,不断地瑟瑟发抖,然后低眉顺眼,表示屈服。
  与它一起的,还有那个女孩儿手上那只,给肥虫子惊人的王者风范吓得半死,直接就从空中坠落下来。
  行家有没有,伸手便晓得,我几乎都没有露出什么手段,光把肥虫子拉出来遛一遛,便将这两人都给镇住了,服服帖帖。我看着他们惶恐的模样,笑了笑,说既然都已经被你们吵醒了,那就进屋坐一会儿吧,跟我说一说,你们好好的家里面不待着,跑到我这儿来打什么秋风呢?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事情适用于实力相差太过于悬殊的双方,同样也适用于我和这两个遵义来的朋友,我瞧他们这模样倒也没有啥子恶意,于是将黑甲虫散去,把他们领进了堂屋里面来坐下,朵朵和小妖都搁我母亲那儿待着呢,茶是没有得喝了,也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地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