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打下去,盗洞深约七八米,七八米处有个拐弯,像是拐向了别处,从盗洞里,吹来一阵阴冷的风。
之前我以为这个盗洞是连接着外面,所以才有风,现在结合地形来看,我们处于百米之下,一条盗洞也不可能直打到外面去,想来,盗洞的终点,或许是打通了地下水。想到此处,我不禁附身贴耳,隐隐约约,似乎真的听到了一种细微的水流声。
就在这时,肖静踢了踢那堆骨头,说:“你不把骨头装起来吗?”
我道:“接下来,还不知有多少危险在等着,轻装上阵最好,装它干嘛。”
肖静诡异的笑了笑,道:“铁石心肠。”
我道:“这些人一生挖坟掘墓,破坏别人的陵寝,死后却还想着有人给自己收尸,岂不是可笑?世间事,有得必有失,做出什么样的事,就该承受什么样的后果。”肖静微微沉默,随后冷笑:“你这话指桑骂槐,是说给我听的吧?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变成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不等我开口,她似乎有些恼怒,将那堆白骨狠狠的踢乱,顺道还踩了一脚,骂道:“不要浪费时间,接下来怎么做!”
我指了指盗洞,说:“当然是跟着他们的路线走。”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走前面。肖静冷笑一声,说:“让我去趟雷。”
“你有这个资格。”
肖静也不推辞,她如今是个死人,也没什么怕的,当即下了盗洞在前面开路。盗洞拐弯后,便一直保持平稳的走势,看方向,赫然也是朝着东南方而去,看样子,地鬼王的地宫位置应该位于那个方向。
约摸十来分钟,我耳里听得那阵水流声越来越清晰,忽听肖静咦了一声,紧接着,人往前一窜便消失无踪。原来,盗洞的尽头有一个向下的洞口,灯光一照,洞口下面赫然是七八米高的空洞,肖静是个死人,直接就跳了下去。
我趴在洞口一看,见下方像是天然形成的地下水道,不过可能是由于地下河改道,因此现在往下一望,下方的地下河床里,只有中央还有一点水在流淌,水质看起来黄浊,让我联想到了关于琊山宝殿所说的地底黄汤的事,心说:莫非那吴堰师,曾经也探过地鬼王墓?
关于这一点,或许也只有爷爷那帮人清楚,毕竟地鬼王的地宫,在爷爷那帮先行部队下,很多危险或者线索,都已经被抹灭了。
我摸出绳索,将撬子打入地下,套上绳子,顺着绳索下去。
这个盗洞开在地下河的顶部,因此下了地,脚便踩在了河里。我们之前水源耗尽,算起来也有一天没喝水了,早已口干舌燥,这会儿见了水,更是难以忍耐,只可惜水质黄浊,不能直接饮用,我便走到水旁边挖坑,准备做个基本的过滤。
肖静催促我赶紧行动,我没搭理她,说:“你不用喝水,但我得喝,我是人,又不是鬼。”肖静大怒,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我说:“来吧,看你一个人怎么找到地宫。”这么一说,肖静泄了口气,恶狠狠的骂了几句脏话,便等在一旁。
第一道水过滤出来后,我先把自己灌了个饱,紧接着过滤第二道水,将水袋装满,给豆腐他们预备着。我不知道他们此刻在何处,但有颛瑞和顾大美女在,我比较放心。颛瑞和我们交情不深,真到了危险关头,他不一定会照应豆腐二人,但他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有他带队,四人一定会坚定的朝着地鬼王的棺椁而去。只要众人都平安,我们就一定有相遇的时机,恐怕到时候,那几人已经渴的不行了。
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自己的处境了,只能祈祷那四人团结一致,能共度难关。
在我灌水袋的过程中,肖静在周围转悠,在漆黑潮湿的石壁上,她发现了一个刻上去的记号。这个记号我们很熟悉,就是在琊山宝殿中所见到一个叉,外加一个变形字,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这是一个白字。
但这个记号很奇怪。它刻在石壁之上约四五米左右的位置。
这个位置有点儿高,刻的这么高,完全没有必要。我思索了片刻,再看石壁上残留下来的一道一道的痕迹,心知十四年前,这里的地下水应该还没有改道,爷爷等人下水时,大约还有四五米高的水位,因此记号被刻到了上面。
这条地下水道,地势北高南低,灯光打过去,两边都看不到头,黑漆漆一片,但头灯打向北边的时候,我瞧见黑暗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庞大的轮廓,似乎那前方还杵着什么东西。我不由得朝北边,也就是地下水上游的位置而去。
水底的河床布满黄色淤泥,脚踩下去,淤泥足足漫过小腿,行走起来比较艰难。须臾,我们走到那个庞然大物的边上,肖静一见,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只见这是一具硕大的骨架,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有着硕大的头骨,硕大的身体上,足足三十一对肋骨,越往后越窄,呈现出鱼的体型。
它的骨头结构十分坚固,链接处都有倒钩,因此骨架没有散开,而是呈现一个整体,静静的伏在河床底部。我见过的野生物很多,但这条硕大的鱼,仅凭一个骨头架子,却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就在这时,肖静鼻子又动了一下,紧接着蹲下身,忽然开始挖鱼骨下方的泥沙,片刻间,猛的刨出了几样东西,我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那赫然是还没有消化的人骨,就处于鱼骨的下方,只粗略一看,完整的头骨就有三个。
第308章 借水道
我几乎可以想象,这条大鱼十四年前生活在此处,爷爷那帮人下水后,血腥味儿吸引了它,于是它朝着爷爷一行人游过去……
大鱼游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想当然的,队伍里那些受伤最重,行动不便的人肯定是率先遭殃的,在队伍里有人遇难的过程中,剩下的人群起而攻,最终弄死了这个硕大的家伙。而这些位于鱼骨下方的人头,八成就是当时被大鱼吞下,没来得及消化的人。
我不由得嘶了一声,心说这里河道宽广,深入地底,水中也不知孕育过多少大鱼巨蟹,好在如今地下河已经改道,否则我下到这地下河里,还不知要遭遇什么。紧接着,我们绕过鱼骨,顺着涓涓黄流的上游而去。这地下河道蜿蜒曲折,里面暗石泥浆密布,空气中氤氲着水腥味儿,潮湿阴暗,在昏黄的头灯下,周围被水流冲刷掉棱角的黑色山石,反射着幽光。曲曲折折行走其间,我感觉到地势已经上升了不少,沿途又发现了两个标记,淤泥中时不时爬过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一切显得无声无息。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査道士的卜辞,他说这个地鬼王墓中,还有一个恶鬼,一直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那卜辞已经用它的灵验证明了准确性,那么恶鬼一说,是否真有其事?如果真是如此,那只恶鬼又是指谁?
于是我一边儿往前走,一边问肖静:“你能闻到尸气,那能不能感受到同类?”
“同类?”肖静理解了我的意思,暴怒:“我还没有死,我还有思想,不要把我当成一个鬼!”对于她这么强烈的反应,我有些意外,这一刻,也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或许一个人只有真的到了死地,才会对生命如此流连。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她的神情告诉我,这个我想象中的能力她并没有。
一个盯着所有人,能将所有人带向死亡的恶鬼,是指谁?我无法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只能暂时抛诸脑后。这段路潮湿而泥泞,没多久,我们的衣服都沾上了黄泥,那是地底深处积聚了千万年的黄沙泥,细致如同粉末,在水流的冲刷下,形成了类似浆糊一样的东西。
这时,我已经在七弯八拐的缺水河道中有些摸不清路了,但我记得一个主要方位:东南方。于是我摸出了指南针定位,指南针显示,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发生改变,不是对着北方,而是完全调转了个头,朝向了南方。
爷爷那批人当初的条件应该比我们现在更为艰苦,因为我们是靠双腿走的,而他们当时应该是12月的天气,在冰凉的地下水中泅渡的,对于当时那批受伤的人来说,这应该是一段极其艰难并危险的路程。
我看了看手表,进入这个地下河道至今,我们已经在弯弯曲曲的河道中行走了接近一个多小时,双腿早已经被泥浆糊满,长时间陷入泥浆中,每抬一次脚,都疲惫不堪,也不知这条地下河的尽头究竟在何处。其实我对于所谓的七盏灯并没有兴趣,对于我来说,最主要的莫过于找到爷爷的尸骨,弄清楚他真正的死因。我爷爷那老胳膊老腿,我不奢望他会成为那三个幸存者中的一个。
他如果真的活着离开了地鬼王墓,当年肯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管的,因此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知道,爷爷从这个地方生还的几率是零。
他会在哪个地方?是不是也被大鱼吃了?或许骨头渣子都消化了,又或许尸骨正陷入某一滩黄泥中?正想着,肖静忽然啊了一声,说:“有人!”
“哪儿?”我尚未反应过来,肖静忽然就变身了,或者说是她顾不得用遮眼一类的把戏来照顾我的审美观了,在这瞬间,她就‘变’回了那副将要腐烂的摸样,紧接着身形奇快的窜了出去,如同壁虎一般,贴着墙壁爬行,嗖嗖两下,瞬间窜入了黑暗中。
我吃了一惊,顺着她爬走的方向狂奔,片刻后,只见右手边的山石壁上,有一个不规则的拱圆形通道,肖静的身影在通道口一晃便消失了。
难道是去追那个人了?
在这地方,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那拱形通道,离河道地面约有六七米高,我没有肖静的壁虎本事,只能沿着石壁上凹凸不平的痕迹往上爬。好在我身体素质不错,以前走南闯北,入深山老林,也经常攀岩,三两下功夫,便也爬到了那拱形通道的位置。
一上通道,我立刻在石壁上看到了一个匕首刻上去的熟悉记号。
我松了口气,心知爷爷那批人由此处登岸了。这是一种比较奇怪的心理,我追逐着爷爷一行人的痕迹,感受到他们所面临的危险,不知不觉也仿佛陷身其中。紧接着,我将目光从记号上移回来,紧接着在地上发现了一道黄色的痕迹,是肖静留下的泥痕。
这条痕迹,一直延伸到了拱形通道的后方。
肖静真的看到有人在这个地方吗?
这地方,除了我们,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