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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这个人,罗凤管他叫“大师兄”。大师兄的出生年代也不可考,不过笔记里有个很重要的记述,说是大师兄在日本入侵期间,曾捐助过很多资产给当时政府抗日,也算个爱国人士。加上其他一些零碎的线索,细推一下,他大概是清末民初生人,而罗凤和他年龄相差不大,因为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这位大师兄,乃书香门第,出生在台湾一个大家族。这个家族的历任族长也是道家某个宗门的接班人。
  这个宗门大概有近千年的发展历史,人丁稀少,传宗隐秘,他们修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成仙。漫长的岁月里,宗门的成员大江南北搜罗整理各种法术和诡秘典籍,寻找成仙的办法,慢慢竟然发展成一个很成体系的修行传承。宗门也曾风光,特别是到了元明,步入到发展巅峰期。宗门内代代都有人选入朝中侍奉皇上,成为国师,尊称“老神仙”。尤其到了明朝嘉靖年间,嘉靖帝一心向道,好谈玄清修,把国库银子都折腾出来,在皇宫盖道观,看见修行的真人便迈不动步,老伙计就是想长生不老,永远享福。拜当时宗门里一位长老叫蓝道行的为“蓝神仙”,风光无两,只可惜最后卷入政治斗争,落个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自此之后,宗门便不参与朝中事,开始避世修行。
  笔记里没有说这个宗门到底有多少人成功地修成了神仙,但想来不少,毕竟还是经得起漫长岁月考验的。传到“大师兄”这一代,正赶上“中华五千年未有之变局”,一切都在革新,一切都在变化。这种老式诡秘的宗门就更人丁稀落,只有“大师兄”和“小师妹”两个人。
  这个“小师妹”便是罗凤。
  笔记中,罗凤对自己经历并没有过多描述,笔墨都在详细记录宗门一些背景历史。她提到他们这个宗门成仙的方法,简单来说是八个字:阴地修行,尸解成仙。所谓阴地修行,这个机缘非常难遇,几乎是宗门成仙最大的一道门槛。阴地的概念,含糊不清,连罗凤自己都说不明白,勉强理解就是阴阳两界相交的地方。
  阴阳两界,就是阳间和阴间呗,它俩相交之地那就是生死一线的鬼门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门关这么个地方吗?笔记里记载,有!在地球上某些地方,存在的一些特殊的地域,它们是连接阴阳的入口。我不知道这么理解算不算对:要到阴间,除了死以外,还可以通过这些特殊的地域以某种方式进入!
  至于通过这种方式进到阴间,你的存在形式是否和死去的灵魂一样,那就根本没有答案,甚至无法做出任何假想,因为全然超出认知之外。
  笔记里提到的阴地修行,便是要在连接阴阳两界的“鬼门关”附近以秘术进行修行,这个秘术是什么,过程是什么样,具体怎么修行,笔记没有任何记载。只知道修行的成果,便是最终尸解了,成仙了。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罗凤已经找到了阴地,也就是“鬼门关”——我们所在的这栋大厦。虽然不知道她如何费了种种心机建立楼中观和密室,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要在这里修行成仙。
  千头万绪的线索逐渐汇聚,寻找马丹龙的李大民、谢师父身边的小男孩,恐怕都和此有关联。迷雾依旧重重,不堪深想啊。
  说到尸解成仙,这里还有一个非常诡异的过程,那就是必须经过死亡成尸后,才能仙化而去。如果罗凤想成仙,必须先自杀,把自己整死才行。
  “也就是说。”说到这里,李扬阴冷地看着我们:“不管罗凤成没成仙,这间屋子某个地方一定藏着她的尸体。”
第55章 照镜子
  这个推论让我们害怕。如果不知道,还能在屋子里泰然处之,可一旦意识到房间某个角落藏着一具尸体,马上就不安定了,跟吃了活苍蝇,后脖子都冒凉风。
  李扬拿起笔记本给我们看,果然在后半部分,明显被撕掉,撕扯的不规则痕迹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应该是罗凤在情急匆忙之下,草草一撕了之。我有一种预感,她撕掉后面成仙修炼的经过,并不是为了隐藏什么,而是逼不得已所做。
  她到底遇到了什么?
  我们又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写字台,铜锁拉动木头抽屉。这些抽屉腐烂得不成样子,稍微一碰,便落下许多木屑,拉出之后,里面散发出很难闻的霉变味道。他捂着鼻子,把抽屉全部扔在地上,用脚踢来踢去,手电的光亮不停照着。抽屉里除了垫着的几张霉烂发黄的报纸外什么也没有。报纸上滴满了水渍痕迹,勉强能看出是发行在1992年的当地新闻报。
  李扬不顾埋汰,钻进写字台底下,很仔细检查每一块区域。
  “嗯?这是什么?”他缩回头,手里多出一沓近乎霉烂的牛皮纸张。这些纸片散乱地扔在靠近下面墙根一条通气管道附近。那条管道常年滴水,周边潮湿,墙上都晕出一大片水汽污后的黄褐色。这些纸的质地幸亏是老年间的牛皮材料,换成现在的纸张,估计早就成一堆烂泥了。
  他小心翼翼展平这些纸片,把它们对在撕坏的笔记本后部,岔口完全对齐,可以肯定,这些纸上所记述的内容,便是罗凤在密室里修炼尸解仙的过程。
  我们几个头碰头凑过去看,几道光柱同时射在纸上,产生很严重的交叉反光,字迹更加模糊。李扬让我们把手电都关了,只用他的手电照明。他半蹲在地上,我们四个人站在他身后一起看。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写字台前那一抹孤灯。光亮中看到模糊的纸上,除了很少的文字外,更多的是一幅幅简单线条勾勒的白描画。
  这些白描都是用圆珠笔画的,构图虽然简单,缺少细节,却极为传神,一望便知是什么。
  画上是人在临死前不同的状态。
  最上面一幅是一个人盘膝打坐在燃烧着的大火上面,火苗熊熊,一直烧到他的胸口。画里的人没有五官,脸部就是用线条简单圈出一个椭圆形,可不知为什么,他给人的感觉是恬静,虽然大火焚身,却有一种超脱的满足。
  画旁空白处标注着两个字“火解”。
  下面又是一张图,这张图的构图就有些复杂了,人物众多,背景发生在一处战场。两军交汇,绞肉机一般厮杀在一起,虽然士兵们都是一些简单的线条,可兵戈血腥之气却跃然纸上,让人一凛。旁边的空白处又写着两个字“武解”。
  前面几张纸,画的都是类似这样的图,每张图都表现出人的一种死法,或是剖腹,或是水溺,或是上吊。最匪夷所思的,是一张自己割脑袋的图,画中人用一把尖刀自己给自己抹脖子,脑袋掉了半拉,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而从他的脖项中半探半伸又露出一个小脑袋,那小脑袋只出来一双眼睛,看上去笑眯眯的。整幅图诡异到让人屏住呼吸。
  李扬把这几张纸归拢归拢,轻轻咳嗽:“诸位,看出什么来了?”
  秦丹说:“这些图好像画的是尸解的过程。”
  “不错。”李扬点点头:“罗凤列举出尸解的种种过程,不知道她选择用的是哪一种。”
  王晨说:“或许她全试过呢?”
  这小子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看他,铜锁道:“一个人怎么可能把所有自杀的方法都试过?折腾也折腾死了。”
  王晨挠挠头皮道:“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们想啊,罗凤这个女人,生在清末民初,活到九十年代起码也得八九十岁了。可她看起来却像个刚结婚的人妻少妇。会不会他们这个道家宗门里有什么关于长生的秘籍呢?既然都能长生,那怎么死也死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我咋咋嘴看他,王晨分析是有道理的。不过这一番推论,也让人毛骨悚然。试想一下,一个人学了法术想通过死来成仙,可她学的这种法术又让她怎么死也死不了。这可真是天下第一悲事,充满了啼笑皆非的黑色幽默。
  继续往下翻,李扬的手忽然停了,他注视着下面这张纸,一动不动。
  看他神色异样,我们的目光全都聚拢到纸上。看上纸上这张图,我们知道为什么李扬愣住了,因为图上的背景赫然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房间!
  房间的结构,家具摆放的位置,画的是栩栩如生。画里还有一个人,只能看到背影,她留着长长的头发,站在写字台前,所在位置恰恰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这一下可把我吓坏了,感觉一股电流从后脚跟一直窜到脑瓜顶,浑身汗毛直竖,整颗心瞬间被恐惧吞噬。
  我们几个全都不由自主倒退几步,大家互相看看,脸上都没了血色。
  李扬拿着纸片,手抖得厉害。
  王晨本来有点胆气,这下又吓没了,喉咙作响:“要不,要不我们走吧……”
  他被我们完全无视。铜锁探头探脑问李扬:“画上的罗凤站在那儿干什么呢?”
  李扬背对着我们,低头用手电照着画细看,然后一字一顿说道:“她在照镜子。”
  “照镜子?”我们面面相觑。
  李扬慢慢抬起头,盯着正前方的墙,上面密密麻麻粘着发黄的照片、纸片、剪报什么的。他举着手电在墙上画圈:“这个位置,以前应该挂过一面镜子。”
  秦丹这丫头确实胆子比一般男人都大,最初的恐惧迅速消退,她走过去说:“先别管镜子,看看下面是怎么画的。”
  李扬翻动纸片,神色迷茫:“奇怪,后面画里的场景全变了,并不是在这间屋子里。”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们凑过去看,果然纸上的场景已面目全非,画的是另外一间小小的密室,里面空空荡荡,只是在正中的位置,摆了一副棺材模样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