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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节

  我半灌半倒,整碗水都让她喝了。别说这药还真有效果,喝下之后,卢雯长舒了一口气,表情居然渐渐舒缓开来,脸上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微笑。
  她轻轻说了两个字:“妈妈。”
  老太太似乎也有触动,拉着她的手说:“唉,乖女儿,妈妈在这呢。”
  卢雯又喊了一声:“妈妈。”又是一滴眼泪流了出来。
  我赶紧解释:“老太太,这姑娘命苦,从小让爹妈遗弃了,跟着奶奶长大的。你别见怪。”
  我觉得此时此刻的卢雯,喊妈妈更多的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妈妈在她心中并不是那个遗弃她的女人,而是一种母性符号的具体形式。她喊妈妈,是因为自己将面临一场极为重要的手术,心里惴惴不安,好找个慰藉。
  老太太看我一眼,忽然说了句很莫名的话:“再命苦也得知道孝顺,知道谁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
  孝这个话题很难掰扯清楚,尤其卢雯这种情况。我觉得父母遗弃她在先,对她首先就没有责任,卢雯也用不着以孝报答,她对父母自然也没有责任。不过这老太太看样子思维呆板,现在也不是辩论道德的时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老太太让我出去,说要动手术了。我从手术室出来,在走廊溜达了一会儿,估摸可能需要很长时间,这里充斥着药味,实在受不了,便从里面走出来。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清冽,非常舒爽。我回到民工住所。
  哑巴女孩睡的很香,我倒有点羡慕她。这一路走来,风风波波,生生死死,我现在身心俱疲,而这小女孩则悠哉悠哉,不懂世事,偏偏又多次化险为夷。
  我躺在床上,闭眼养神,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起来以后,外面还黑着天,我惦记卢雯,就溜溜达达走回医疗室。推门进去,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人影,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没有表,也无法计量时间,不知这手术做了多久。
  我走到手术室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敲门:“老太太,老太太?不打扰吧?”
  里面寂静无声,我心下狐疑,就算是正在做手术,招呼一声的时间总有吧。我在门口徘徊了两圈,又敲敲门:“老太太,需要帮忙吗?”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扭,里面没锁,应声而开。我说道:“老太太,我可进来了啊。”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我推开门,探头往里看看,这不看还好,一看整个呆住了。手术室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别说那老太太,就连卢雯都消失了。
  我脑子嗡了一下,后脊背毛发森森俱竖。她们两个哪去了?我一激灵,想起老太太那诡异的言谈举止,这人绝对不像她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难道是她把卢雯给挟持走了?可她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仔细看了看手术床,注意到白色被单上血迹斑斑,老太太一定是给卢雯开刀了。难道卢雯治好了?和老太太一起喝茶去了?我摇摇头,否定了这个天真的想法。查了一圈实在没找到什么可用的线索,顺手把手术台上的手术刀拿起一把,防身用。
  我从手术室出来,左右瞧瞧,在走廊尽头还有个安全门,半遮半掩的。我想了想,记忆里这扇门最开始应该是关闭的,而现在打开一条缝,肯定有猫腻。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没着急进去,趴在门缝往里看看。里面是安全楼梯,没有开灯,楼梯螺旋向下,伸进黑暗中,也不知通到什么地方。
  我想了想,还是走进安全门,来到楼梯前。下面应该是个地下室什么的吧,我心里一惊,我靠,这老太太不会是个变态狂魔吧?
  我握着刀,扶着把手,小心翼翼顺着楼梯往下走,越往下越黑。走了一段,远处渐渐有了光,走到最下面,发现这里果然有一处地下室。
  地下室没有锁,敞着大门,我慢慢走进去。里面空间不大,四面都是混凝土的墙,头上亮着一盏十五瓦的昏黄灯泡。就在天花板上,垂下一根铁钩。铁钩子的尖端正刺破卢雯的舌根,使她整个悬空吊在空中。
  她的尸体在空中慢慢转着,似乎刚刚死去,双脚僵硬下垂,舌头被钩子拖得长长一截,死状极为凄惨。
  最让我触动的,却是尸体的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像是她临死时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东西。
第28章 小妖
  我看着卢雯的尸体,很久也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想过她会死,但没想到她会死得这么惨烈。
  此时的场景非常恐怖,看了以后就感觉像有万把钢针一起去插我的心脏,非常不舒服,全身笼罩了一层阴沉的雾霾。我本想一走了之,可怎么也迈不动脚步,僵硬地呆立在这里。
  我走到尸体前,看到了她的脸,那一瞬间的震撼无法形容。卢雯的双眼居然被人挖去!两个眼睛成了血洞,两行类似泪水的血痕从眼窝一直流到下巴,触目惊心至极。
  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我强迫自己冷静,这是一间密闭的地下室,唯一的出口就是身后的大门,很显然那个老太太并不在这里。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且这里有一个非常难解释的现象,那老太太就算能够杀死卢雯,可她年老体弱,怎么能把一百多斤的卢雯给挂到这么高的钩子上呢?情理上完全解释不通。
  我用双手抹了一下脸,把脸深深埋在手掌里,全身无力,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屋子里光线幽暗,卢雯的尸体挂在空中,慢慢转悠着,地上投出一个淡淡的影子。整个地下室里寂静无声,非常压抑。
  我蹲在地上,几乎要崩溃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下个会是谁?现在只剩下我和哑巴女孩,必死的命运难道就要降临到我们身上了?
  我缓缓抬起头,忽然看到墙上一个不容易察觉的角落,用黑漆写着几行小字。我马上奔过去查看,这些黑漆字应该是刚写上去的,汁液顺着笔划缓缓流淌下来,还没干透。这行字写着:卢雯死于2014年X月X日,被人推下悬崖。此人生前不敬父母,忤逆尊长,为不肖子孙。死后当受天秤挖眼之刑。
  我简直愤怒了,这是谁搞的恶作剧?给卢雯胡乱按个罪名,就这么把人给杀了。我看过一些变态杀手的资料和传记,他们都喜欢把自己当成惩罚者,替天行道,觉得自己维护了正义。那个老太太肯定就是这样的人。
  一想到老太太,我忽然有点不寒而栗,周身发寒。她会不会再回来?脑海里尽是她的诡异形象,黑棉袄、佝偻身体、嘎嘎阴笑,眼神里全是暴戾之气。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毛。
  卢雯僵硬的尸体吊在空中,忽然我产生一种错觉,她似乎没有死,想要从钩子上挣脱下来。
  一股凉气传遍全身,我再也呆不住了,简直要被折磨疯了。我从地下室跑出来,越跑越快,可能是疑心生暗鬼,总觉得楼梯后面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我真佩服自己,刚才怎么那么有勇气,居然和一具尸体在一个房间呆那么长时间。
  我跑到上面,这里还是静悄悄的,老太太就像是凭空蒸发,根本没有她的人影。我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她会不会去杀哑巴女孩了?
  冲到门外,一股冷冷夜风吹来,让我清醒了不少,也让我更加清晰地体会到痛苦和难受。心里就像是有只小猫又抓又挠,这个闹心劲就别提了。
  我快速跑到住所,推门进去,看到哑巴女孩还躺在那里睡觉,睡得很沉很香。
  这里实在是不祥之地,不宜久留,我叫醒哑巴女孩,她擦擦眼睛,睡眼蒙眬地看着我。我无法给她解释什么,只是做着手势让她跟我走。
  哑巴女孩很懂事,从床上下来,乖巧地拉着我的手。我们两个人冲出房门,逃进了深深的黑夜里。
  走着走着,我突然就哭了。这一路走来,队伍里有好人有坏人,可现在接二连三的死去,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
  无助和孤独,像紧箍咒一样紧紧罩在我的头上,喘不上气。
  东一脚西一脚,也不知怎么走的,我们进了一座山。这山不高,海拔也就一二百米吧。哑巴女孩忽然拉住我的手,指了指前面。
  因为一直低头赶夜路,我也没太注意周围景物,让她这么提醒,我一看,顿时吓蒙了。只见满山遍野都是坟包,大大小小,遍布在山坡荒草之中,密密麻麻不下几百个。
  这座山就是个乱坟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