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地躺在沙发上休息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才觉得身体慢慢地恢复了过来。看到身上湿粘粘的一股汗臭,孙发学找出衣服决定先好好洗个澡再睡觉。
想到这,他便埋进衣橱里,翻腾出了一件浴衣,然后抱着衣服走进了厕所。
孙发学把浴衣挂在了墙上的挂衣钩上,然后放了满满一缸热水,脱掉衣服舒舒服服地躺进了浴缸。
一躺进浴缸,孙发学顿时感到全身一阵说不出的舒坦,好像刚才的恐惧和疲劳都被融解在了这港温暖的水中。
泡着泡着,孙发学就不由自主地想闭上眼睛躺一会儿。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刚才在出租车里做的那个噩梦的情景又不停地在眼前浮现,于是,他只好强迫自己睁着眼睛,然后又抬起头来呆呆地盯着卫生间的天花板出神。
孙发学突然想起了马戈壁,周海庆和钱方,他们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而且一个被烧成了粉末,一个被活活勒死,一个被刺成了筛子。
想着想着,孙发学突然又恐惧起来,当年的那件事一直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每次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孙发学就觉得浑身冰凉,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趾间瞬间流遍了全身。这么多年了,她为什么还不肯善罢甘休?接下来会不会还有人出事呢?如果有的话又会是谁呢?会不会是自己呢?孙发学感到有一只鬼正飘在自己身边,他不敢再想下去……
“不要再想了。”孙发学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路,他怕再这样想下去自己一定会控制不住的,而且他老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边游荡,摸了摸自己油油的头发,这才发现今天泡澡竟然忘记洗头了,于是伸手从旁边的台子上拿过一瓶飘柔洗发水,把头发打湿了水,然后倒了一些揉起头皮来。
孙发学喜欢这样一边泡澡,一边把头揉上洗发水按摩头部,这样澡也洗了,头也洗了,既不耽误时间,头部也得到了长时间的按摩,一举数得。到时候泡完了澡只要把头一冲就行了,这样一边泡澡一边按摩头部,等洗完澡后人也特别清爽有神。
孙发学鄙弃了一切杂念,专心致志地坐在浴缸里按摩起头来。为了能让自己更加专业,动作更加规范,孙发学还专门买了一些关于头部穴位和头部按摩保健地书籍了学习。因为害怕自己年纪大了得老年痴呆症连累自己,所以他学起来特别认真。一边照着书学,一边在自己头上做着实践,日子久了孙发学的按摩手法也日渐成熟起来,甚至完全不比专业的按摩师出色。
此时的厕所里静悄悄的,只有孙发学的双手在头部皮肤不停地划过发出轻微的响声。随着孙发学不停地揉搓,头上的泡沫也越来越丰富起来。泡沫一点点地从头上流下来,糊在了孙发学的头上、脸上还有耳朵上,还有一些则掉进了浴缸里,把浴缸里弄得白花花的一片。
孙发学回头照了一下镜子,看到头上的泡沫高高地蓬了起来,就像一顶奇怪的帽子。泡沫越来越多地流进了孙发学的眼睛里。孙发学不得不一边揉,一边拿浴巾擦掉一些泡沫。心里也升起一丝疑惑,今天头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泡沫,是不是洗发水抹多了,还是怎么回事?
管他的,还是先不要去管这些了,或许本来就有这么多泡沫,只是自己平时没有注意到而已。
当下他擦掉一些泡沫,重新按摩起来,随着双手在脑部不停地揉搓着,孙发学感到头部皮肤渐渐地温热起来,这种感觉随着血液慢慢地流遍了全身,整个身体都完全放松了下来,孙发学感到自己都快要融化了一样。
就在孙发学开始进入到忘我的状态的时候,突然“咚”的一声巨响,厕所的门重重地关了是上来。跟着屋顶的吊灯也开始不停的闪烁。
“谁?”孙发学一个激灵,一下子从浴缸里站了起来,抓起浴巾围在腰上就冲出了厕所。
屋子里一片黑暗,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浴室对面开着一个窗子,风不停地从窗口冲进屋里。
原来刚才是风把门吹关了上来,孙发学松了一口气,走到窗子边准备把窗子关上。走到窗子边,孙发学才感到外面的风吹得非常大,直“呜呜”地响,楼下公路两边的树,也被风吹得不挺地左摇右晃,就像有人在黑暗中扭动腰肢跳肚皮舞一般。
孙发学抬头看了看天色,天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乌云,看来一场暴雨又即将来临。
把窗子关好后,他又回到了卫生间,刚泡进浴缸里,孙发学突然想起了尹珲和老赵头,不知道喝成那样开车回去会不会出事,或许自己该阻止他开车回去,至少让他再多坐一会儿,等酒醒了一点后再回去。
唉!不想了,等泡完了澡后给他打个电话吧!孙发学没有再考虑尹珲的事,在浴缸里尽情地享受着泡澡的乐趣,却并没有发现身后正有一个黑影在向自己慢慢地靠近……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听到声音,孙发学莫名其妙地回过了头,一张嘴顿时张的老大,声线仿佛在这一瞬间卡住了,想叫都叫不出来。
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四肢匍匐在地,整个身躯就仿佛提线木偶般的女人!
她穿着白色的袍子,死鱼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黑长发缠绕披散在背上,一张碎陶瓷样的脸,鲜红的嘴唇夸张的延伸到了耳根,半张开的嘴巴满溢出黏稠的鲜血,而喉咙则断断续续发出:“……嘎……嘎……嘎……嘎……噶”的冷笑,她缓缓的、一步一步地爬上了浴缸。
“啊!别过来,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孙发学拼命地挣扎着,五指将浴缸扑打出一片片高高的水花,但随即,他就发觉自己再也动不了了,因为自己的脖颈此时正传来一阵冰彻入骨的凉意。
那是一只苍白的手……
“轰隆”一声巨雷,暴风雨终于在沉闷的夜色中爆发了,窗外“哗哗”的大雨完全掩盖了厕所里传来滴血声。
暴雨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尹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刚从床上起来感到口干得不得了,赶紧抓起旁边的一杯冷开水喝了下去,然后到卫生间里洗漱。站在镜子前面,看着眼睛密布的血丝,突然感到脸上一点点地起了变化。
五官在不停地移动着位子,脸也在慢慢的变扁变平,最后竟然变成了死去的钱方。
那张脸的眼睛破裂,鼻子也被压成了肉泥,白色的脑浆还在不停地从脑门上破裂的地方流淌出来。
看到眼前的景象,尹珲被吓的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才从惊恐中反应过来,赶紧拧开水龙头,把脑袋伸下去一阵猛冲。冲完后尹珲再抬起头来,看到镜子里又变回了自己的脸。他不觉摸了一下额头,心想大概是昨天晚上一夜没有睡好,对当时的情景又回想得太多,所以才会出现这么恐怖的幻觉吧?
尹珲不敢再面对镜子,草草地洗漱了一下,手机便响了,一看号码,是周馆长的,原来他准备今天在殡仪馆给钱方办一个告别仪式,希望尹珲能到场,尹珲强笑着和他说了几句,就挂了。钱方得死,多多少少和自己是脱不开关系的,与公与私,自己都不可能不去。不过他并没有通知卧室里的唐嫣和沈菲菲,这两个丫头胆子再大也还是丫头,昨天受了刺激,今天还是让她们窝在家里休养生息吧!万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反而得不偿失,不是吗?
当下尹珲饭也没吃,就匆匆下了楼,出门前尹珲特意给孙发学挂了个电话,看看他醒了没有,可不要耽误了今天参加葬礼。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尹珲猜想这老头子可能还没有醒,于是也没有管这么多,出门拦了一辆车就往殡仪馆赶去。
第六十一章 赵得水的叹息
郊区火葬厂,当尹珲赶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辆了。全是钱方家的亲戚特地赶来参加钱方葬礼的。
走进迎宾厅,尹珲发现大部分的人都在大厅里布置一个灵堂。原来警方已经把钱方的死讯通知了殡仪馆,并把钱方的尸体归还了回来。在获得家属同意之后,周馆长决定在大厅布置一个灵堂,为钱方开一场隆重的追悼会,毕竟是一位资深的前辈死了,葬礼还是要按照程序规定来操作。
此时周馆长正在有条不紊地指挥人布置着灵堂。灵堂的大体结构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平时挂在大厅两边墙上的标语都被撤了下来,换上了肃穆的挽联。为了增加庄严肃穆的气氛,墙上还加挂了一层黑布,黑布挡住了一部分光线,使的整个灵堂里都是一片昏暗,让人从心底里升起一种阴森的感觉。招待前台的桌子上被搭了一个不大的摆设,上面铺了一层白色的丝布,然后用代表死亡的白色花朵围了一个圆圈。距台子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奠”字,大概有两米多高,字的每一笔都比人的大腿还粗,看上去给人一种沉闷压抑的感觉,好像在那个巨大的黑色的字后面就是通向阴间的入口。
整个灵堂从大体上看布置得非常的不错,大气隆重而又不失朴素和庄严,一定是费了一番力气才设计出来的。
老赵头此刻正在忙着挂挽联,尹珲见他一只手提着挽联,一只手提着锤子,正艰难地把挽联举起来往墙上的钉子上挂,尹珲连忙过去帮忙。
“师傅,让我来帮你挂吧!你这样多不方便。”
“好吧!你来吧!我帮你往上递。”两个人很快就把挽联挂完了,然后就坐在凳子上休息。看着已经快要布置停当的灵堂,老赵头心里有一种怅惘的感觉,不管钱方生前是多么的风光,现在死了和别人也就一个样,甚至比一般的人还要悲惨的多。
想到这儿,老赵头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尹珲问:“师傅,你又想起了什么了?怎么唉声叹气的?”
“哦!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感慨。”
“感慨什么?”
“你说身边好好的人突然就死了,不管他是好是坏,你永远也见不到了,他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不见了,每当想起这样的事,我心里都会升起一种特别的感觉,不知道是伤心还是迷茫,觉得自己好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又不存在,那种感觉真的很让人难受。”
“真的吗?”尹珲摇了摇头说,“我怎么从来没有体会过你说的那种感觉?”
“那是你心里没有存在强烈的爱和对死去亲人的思念,你当然体会不到了,你可以试试夜晚一个人到空地上去仰望夜空,那时你会看到天上显现出一张张巨大明亮的脸,那都是死去的人的魂灵,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天上看着我们,那里有你每一位亲人,他们也都在看着你。”
“你怎么越说越恐怖了?”尹珲被老赵头说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算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讨论那些死人的事了,对了,今天早上你看到孙老了吗?我怎么没见他来参加葬礼,打电话也没人接。”
“孙发学没有来吗?今天早上我一来就帮着布置灵堂,一直没有看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