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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金灯老母心口这撮白毛,可助她避开天雷。
如今拼了累劫修来的千年道行不要,宁可灰飞烟灭,也要跟血蘑菇同归于尽。
说时迟那时快,金灯老母再次化作一道灰烟,紧紧缠住血蘑菇。
刹那之间,一道道惊天动地的炸雷劈下来,夹带紫极天火,穿透了庙堂宝顶。
碎石泥土纷纷落下,天雷地火,亮如白昼,雷火一道比一道厉害,全打在血蘑菇身上。
当年老鞑子为救血蘑菇,迫不得已给他捆了七窍,如今挨上一道天雷,就解去一窍,七道天雷劈过,金灯老母千年道行一朝丧尽,万劫不复归了阴曹,血蘑菇也是七窍全开。
此时金灯庙内刮起一阵怪风,裹挟着白雾,似乎有形有质,在他身后打转。
血蘑菇毛发森竖,如同让一柄锋利的尖刀顶住了后心。
自打火烧关家窑,毁了老祖宗供奉纸狼狐的香堂,身边就总有这阵迷人眼目的怪风,来得分外诡异。
大闹龙江县城,除了厌门子首领鸡脚先生,老鞑子命他烧掉《厌门神术》,却被一阵怪风吹开,引着他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居然再也忘不掉了;又是这阵怪风,引他在金灯庙中鞭打黄袍老道,得了调耗子兵拿疙瘩的法咒;后来的一个深夜,也是刮了这么一阵怪风,白龙就做了个噩梦,起来便要去找金疙瘩,结果死于非命,还搭上了老鞑子一条命,以至于让血蘑菇和金灯老母结了死仇;再后来他为了报仇,在江北到处找魇仙旗,这阵怪风又惊了坐骑,他才看到这个古洞,难不成一直暗中盯着自己的,并不止一个金灯老母?
这个念头一转上来,血蘑菇四肢冰凉、心肺结霜,扭过头来一看,身后残庙之中一张怪脸,牙尖嘴利,长满了灰毛,一半似狼一半似狐,正是关家老祖宗供奉的纸狼狐。
血蘑菇惊骇至极,手脚僵住了一动也不能动,心头如被重锤所击:“我让老叔捆了七窍,纸狼狐上不了我的身,却阴魂不散,从不曾放过我,如今我身上的七窍又开了……”这个念头还没转完,纸狼狐忽然往前一冲,撞入了血蘑菇的身子。
血蘑菇如被尖刀剜心,气血翻腾,天旋地转,耳边嗡嗡巨响,翻着白眼直挺挺倒在地上。
黄毛立在一旁惊得呆了,见大元帅倒地不起,急忙抢步上前,将血蘑菇扶起来,前胸后背一通拍打。
怎知血蘑菇一跃而起,眼珠子血红,凶光四射,五官挪移。
黄毛吓坏了,知是另有邪祟上身,急忙用魇仙旗缠住血蘑菇。
任凭血蘑菇拼命挣扎,就是不肯松手。
魇仙旗上七星移位,三昧真火烧灼,黄毛无从闪避,顷刻间烧成了黑炭。
化为灰烬的魇仙旗,也在最后一刻,将奇门神物纸狼狐封在了血蘑菇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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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蘑菇除掉了金灯老母,可也搭上了黄毛一条命。
他本以为自己落到这个地步,全拜金灯老母所赐,如今才知道,从始至终都是受了纸狼狐的摆布。
当年他在金灯庙遇上的黄袍老道,自称有仙灵托梦指点来取吸金石,多半也是中了纸狼狐的计。
他真正的死敌不是金灯老母,而是关家老祖宗供奉的纸狼狐。
其实老鞑子、白龙、婶娘等人,全是纸狼狐害死的,更可怕的是纸狼狐入了他的窍,虽被黄毛用魇仙旗封住,一时不能作祟,但是毕竟凶多吉少。
一想到纸狼狐的神出鬼没、行踪诡秘,血蘑菇不由得心生寒意,实不知该当如何应对。
当天夜里,血蘑菇梦到一只白鹰飞入金灯庙来啄他的眼珠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梦中那只白鹰十分眼熟,以前在孤山岭上,他曾见马殿臣随身带着一幅《神鹰图》,画中白鹰金钩玉爪、神威凛凛,据说是一张宝画,却未知其详。
迟黑子死后,马殿臣成了孤山岭的匪首,《神鹰图》挂在分赃聚义厅上,人借鹰势、鹰助人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而在许大地主家捉拿马殿臣之时,宝画已被许大地主收入库中。
血蘑菇梦到画中那只白鹰,隐隐约约有不祥之感。
金灯庙是待不下去了,他埋了黄毛,换了身囫囵衣服,失魂落魄地走出王八盖子沟,回到金匪们落脚的南甸子大烟田。
正寻思怎么跟一众金匪交代,为什么金灯庙毁了,黄毛也死了,忽然有金匪的探子来报,说刚刚接到消息,马殿臣跟一个叫土头陀的逃出了省城大牢,挖地道摸进许家窑,不分良贱杀死许家一十三条人命,卷走了宝画《神鹰图》,躲入深山下落不明!
血蘑菇听得此事,脑子里冒出的头一个念头就是“跑”!他曾有两个死敌,一个是金灯老母,一个是马殿臣。
他对金灯老母恨之入骨,可是从来也没怕过,因为他要报仇,你整不死我,我就得把你整死。
然而见了马殿臣,实如耗子见了猫,浑身发抖,腿肚子转筋,也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怕。
兴许是马殿臣背后有张《神鹰图》,让他未战先怯,甚至不用见面,听了名号,已自胆寒。
血蘑菇心说:马殿臣血洗了许家窑,当然也不会放过我,正是我通风报信,他才失手被擒。
而今他对我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
尽管孤山岭的绺子已经散了伙,许家窑又戒备森严,有那么多炮手看家护院,仍挡不住马殿臣,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杀了一十三口。
马殿臣一旦腾出手来,我的项上人头非得搬家不可!他眼珠子一转,已然有了主意,故作镇定地对一众金匪说道:“不必慌乱,昨夜金灯老母显圣,说马殿臣气数未尽、命不当绝,不可与之冲撞,让我等远走避祸。
因此我把黄毛留在金灯庙,侍奉金灯老母的香火,其余的人全跟我走。
”那些个金匪纵然凶悍,可也没一个不怵威风八面的马殿臣,加之迷信金灯老母,都恨不得立刻远走高飞。
血蘑菇一想,既然要跑,那就往远了跑吧,他手下有两个金匪,在蒙古大漠的金矿中下过苦,可以让这二人带路,到大漠中躲一阵子。
当即派人下山,把大烟的买卖低价盘给别的绺子,换成金条银圆。
凡是不方便带走的东西,像什么烧火做饭的锅碗瓢盆、挖金眼子的镐头铁锹,一概扔下不要,只带枪马上路。
几十号金匪骑着快马星夜兼程,马背上吃,马鞍上睡,翻山越岭离开关东,又穿过草原,进入了大漠戈壁。
血蘑菇用带来的钱打点官匪两道,买下沙漠深处一座有金矿的山峰,逐步站稳了脚跟。
不过这个地方的金子不多,而且条件恶劣,白天烈日当头,人都快变成烤地瓜了;夜里又寒风似箭,冻得全身长疮。
一年到头沙尘肆虐,塞得人满嘴黄沙,气都喘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