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血蘑菇当年夜闯关家窑,破了纸狼狐的香堂,让纸狼狐祸害了一辈子,如若他张保庆将宝画丢失损毁,恐怕今后永无宁日!
张保庆一肚子疑惑,决定顺路去一趟鹰屯,拜访二鼻子和菜瓜的奶奶?供奉鹰神的老萨满。
旧时受过皇封的鹰屯猎户要交“腊月门”,年复一年地往京城送虎鞭虎骨、鹿胎鹿茸、人参貂皮、熊胆熊掌、东珠獾油,交得不够数,轻则坐牢,重则砍头。
朝廷专门派来一位侯爷坐镇,贡品用黄绫子封好,载满一辆辆大车,每辆大车的枣木辕子上都插一面三角杏黄旗,旗上绣着一个“贡”字,排成一队,浩浩荡荡走一个多月才能到京城,这个传统延续了千百年。
而近些年封山护林,当地屯子里纵鹰捕猎的人几乎没有了,鹰猎只作为传统风俗保留下一部分。
如若赶上鹰祭,还可以看到猎人们拙朴遒劲的鹰舞,模仿从天穹降下翎羽怒张的神鹰,展开遮天盖地的金翅膀,伴随着滚滚雷电扫荡邪魔。
屯子里上岁数的老猎人们讲起鹰猎传说,也仍是滔滔不绝,比如神鹰怎么飞到云霄之上,怎么疾冲而下擒拿天鹅,猎户怎么带着猎物进贡,皇帝怎么摆设头鹅宴,白山黑水间的贡鹰道上又有多少艰难险阻……可是如今走遍整个鹰屯,都已见不到一只猎鹰。
二鼻子早已娶妻生子,仍是那么冒冒失失不管不顾的,见了张保庆一脸惊愕:“你这又遭啥难了?”没等张保庆和白糖说明情况,他已将二人一把扯到家里,招呼菜瓜和媳妇儿烧水做饭。
张保庆顾不上叙旧,问二鼻子:“有没有法子能把白糖耳朵里的虫子掏出来?”这倒难不住二鼻子,他让菜瓜取来盐水,冲出白糖耳朵里的虫子,滴了两滴消炎药水。
白糖恢复了听觉,对二鼻子兄妹千恩万谢。
菜瓜又烧了水,找来几件衣服,让张保庆和白糖清洗伤口、更换衣服。
二鼻子媳妇儿手脚麻利,嘁哧咔嚓整了一炕桌酒菜,河里捞的嘎牙子鱼,土灶底下烧柴火,用大铁锅连炖带焖,那滋味儿别处尝不着。
菜瓜又给他们端上来一个大笸箩,盛满海棠、圆枣子、山丁子、洋姑娘,全是这大山里的果子。
张保庆和白糖盘腿上炕,跟二鼻子边吃边唠,得知二鼻子在林区的鹿场上班,有一份正式工作,而萨满奶奶的身子大不如前,菜瓜为了照顾奶奶,至今没出门子。
说话这时候,二鼻子媳妇儿又给他们支上一口锅子,盛满了蘑菇和鸡肉,底下有炭炉,烧得汤锅咕噜噜滚沸,鲜味儿直往鼻子眼儿里蹿。
白糖嘴急,抓起一把大勺,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鲜得好悬把舌头咬掉。
他一口气连汤带肉干下去半锅,撑得直打饱嗝儿,但觉一阵头晕,手脚发麻,说不出来地难受。
张保庆在山里待过,知道汤锅里有山上的野蘑菇,深山老林里遍地都是,带毒的也不少,比如“红鸡冠子”,看上去肉肉乎乎的,毒性却特别强,用手指头碰一下都能肿得老高。
当地人会分辨,采回来的野蘑菇吃不死人,但是放在汤锅里煮沸的时间得够,至少一袋烟,也就是一刻以上才能吃。
白糖这是中毒了,不过不要紧,顶多手脚发麻、眼冒金星、恶心头晕,最厉害也就是拉肚子。
张保庆托二鼻子两口子照看白糖,自己跟菜瓜去见老萨满,问一问心中的疑惑。
想起当年头一次见萨满奶奶,老人家还能打法鼓,可是一别多年,今日再见,老萨满双目已盲,然而心如明镜,听完张保庆的遭遇,就让菜瓜点了一道烟供,将《纸狼狐》封入一个皮筒子,套上绳箍交给张保庆,告诉他:相传始祖神开辟混沌,划分九天三界,上为光界,下为暗界,光暗相交而成世界,又立六合八荒,隔绝外道天魔。
因此九天三界之内的一切,上下四方,往古来今,尽皆有序,否则必受劫灭,却也有来自九天三界之外不受因果制约的外道天魔,躲入了无明之暗。
奇门世世代代守护着其中的秘密,以免世人受其蛊惑。
有的萨满不仅是跳萨满的,更是奇门中人。
不同朝代不同地区,奇门中人随不同的风俗。
《纸狼狐》与《神鹰图》均为奇门神物,另外还有一张《猛虎图》。
奇门不在三教之内,厌门也不止诈取钱财。
早在千百年前,厌门子借纸狐、纸狼作祟,妄图骗取一朝江山。
奇门传人降神为纸,用灵禽灵兽的鲜血绘成金钩玉爪的白鹰、吊睛斑斓的猛虎,白鹰展翅擒狐,猛虎下山吞狼,破了厌门子的纸狼、纸狐。
所以说白鹰、猛虎、纸狼、纸狐原本是在一张画中,后来才被人分为三张画。
纸狼、纸狐借宝画灵气,合二为一成了《纸狼狐》。
直至今时今日,《神鹰图》与《猛虎图》均已不复存在,鸟要归林,虎要归山,《纸狼狐》最后落到你张保庆手上,可见你命该如此。
不过驱遣纸狼狐会折损寿数,必须昼夜焚香追补生机,而且你一旦用过它,它就能入你的窍借你的形,因此千万别惊动它,只等它来找你,你替它办成一件事,方可解除契约!至于它几时来找你,又会让你办什么事,那都不一定,要不怎么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呢?
第十章 奇门纸狼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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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保庆上学的时候调皮捣蛋,哪一门功课都不及格,干什么也是稀松二五眼,有前劲儿没后劲儿,至今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但是打小就经常捡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以前有个看相的说过,他手上有漏财纹,捡来也留不住。
戏文古词儿怎么说的,这叫“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张保庆只能自己给自己吃宽心丸?
也许人生的乐趣就在于得失之间。
这一次得了吸金石,却在画中抠不出来,怕一使劲儿再给抠没了,宝画《神鹰图》也变成了《纸狼狐》,搁到哪儿也不放心,无论床铺底下还是柜子顶上,但凡在这个家里,就没有他老娘找不到的地方,扔又不敢扔,只得放在包里随身带着,真可以说流年逢煞、大运尽绝,倒霉事全凑到一块儿了!
自从离开长白山,张保庆和白糖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继续着平庸而又忙碌的生活。
赶上行业整顿,白糖那边十天半个月跑不了一趟活儿,那还怎么挣钱?平庸的生活很容易让人变得麻木,从东北回来之后,始终没什么怪事发生,张保庆觉得一切都过去了,可是老爹老娘又开始整天唠叨他,这个让他找工作,那个让他搞对象,老大不小了,要么立业,要么成家,总得占一样吧?张保庆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实际上他也非常焦虑,混吃等死并不容易,人要脸,树要皮,马路牙子要水泥,谁不想挺直了腰杆儿做人呢?
一个酷热的夏夜,屋里跟蒸笼一样,电风扇吹出的风都是热的,张保庆在家待不住了,骑上车出去溜达。
到了晚上,马路边比白天还热闹,边道全被占满了,有卖磁带书刊的、卖日用小百货的、卖服装鞋帽的,还有套圈的、打气枪的、玩转盘的、摆个电视机唱卡拉OK的,都连成片了。
人们穿着背心裤衩,肩膀上搭一条擦汗用的毛巾,摇着大蒲扇,或是坐在路边乘凉,或是在地摊前嘈嘈杂杂。
张保庆东瞧瞧西逛逛,不知不觉转到另一条马路,这条路没那么多人,不过路边占得更满当,一个挨一个的摊位,有一两家卖刨冰的,其余全是卖砂锅、羊肉串的。
每个摊位都挑着几个两百瓦的大灯泡,整条街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团黄雾,空气里全是烤羊肉串的香味儿。
坐在马路边吃砂锅的这些人,要上个砂锅丸子、一大把羊肉串、几瓶冰镇啤酒,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地胡吹海聊,酒足饭饱,小风一吹,汗也出透了,还有比这个舒坦的吗?张保庆心念一动,“马路砂锅”用不了多少本钱,夜里又没人管,下班高峰一过就可以出摊,不行我来这个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