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谈挪过枕褥,让杨瀚仰靠在上边,杨瀚闭上眼睛,拍了拍小谈的手,舒服地呻吟一声。
小谈道:“大王从午至今,尚未进食呢,想吃些什么?”
杨瀚有气无力地道:“今儿是真的乏了,什么也不想吃,只想瘫着。”
小谈嗔道:“怎能不用膳呢,想吃什么,我让厨下准备。”
杨瀚喃喃地道:“真的没胃口。嗯,要是吃,我倒想起你做的温面来了,使唤那手擀的面,切成宽细一致的条儿,使沸水煮熟了,正筋道的时候便出锅,再用冰凉的泉水迅速滤过两遍,带些余温倒进盆儿里。
盐、醋、黄瓜丝、香荽、炒碎了的黄澄澄的鸡蛋沫儿、一小勺香油麻酱淋上去,再拌上半碗的蒜泥,唏聿,活活馋死。”
小谈忍不住笑了,在杨瀚额头轻轻一点,道:“你这一说,连我都流口水啦。这大泽地方,哪有谁人擅作面食。你且等着吧,我去做。”
杨瀚怕小谈担心,这时也着实没精神再说更多,所以便投其所好,小谈果然喜孜孜的,起身就要往外走。
荼狐忙跟上来道:“姐姐,我跟你去吧。”
小谈道:“你又不懂厨下手艺,跟去做什么?”
荼狐可不想单独跟杨瀚待在一起,弄得人心慌慌的不自在,便道:“呃……我可以帮姐姐捣蒜泥啊。”
杨瀚闭着眼睛,用梦游似的声音道:“不用,不用。这蒜泥,就像拌饺子馅儿,一样的馅儿,一样的料儿,一人拌出一个味道来,绝不相同。小谈捣的蒜泥又辣又香,你学不来,哎呀不行了,又要流口水……”
小谈眉开眼笑,道:“那是自然,这温面要好吃,全指着这蒜泥提味儿呢。”
小谈提着裙裾要走,一瞧荼狐进退两难的样子,忽地灵机一动,便道:“妹妹,你虽不擅厨艺,可那推拿之法,却是顶好的。每次被你按摩完了,我都身心舒泰,快去!”
小谈说着,便推了荼狐一把,然后兴冲冲地直奔厨房,泡制美食去了。
小谈最喜美食,难道杨瀚搔到了她的痒处,指名要吃她下的面,小谈当然心花怒放。
荼狐站在殿上,好不为难。
没错,她常帮小谈做推拿,尤其是小谈有了身孕之后,不好每日舞枪弄棒的,筋骨着实难受,有她妙到毫巅的推拿之术,气血流畅,着实舒坦。
可……小谈是女子呀,要我去给杨瀚推拿……
荼狐偷瞄了杨瀚一眼,杨瀚惬意地躺在榻上,没动。
在杨瀚看来,荼狐与小谈虽是姐妹相称,终究不过是贝雕陶部落为了表示忠心,向他贡献的一个质子罢了。在宫中的地位,大抵是个女官级别足矣,她既擅推拿,叫她侍候一下也无不妥。
荼狐见杨瀚并无表示,只好硬着头皮道:“奴婢去取按摩器物来。”
杨瀚从鼻子里若有若无地哼了一声,荼狐便轻移莲步,离开了宫殿。
过了片刻,荼狐提了一口匣子回来,这是她见小谈难受,提出为她按摩时备下的。
荼狐到了榻边,瞄了眼殿上侍立的两对宫娥、内侍,有些难为情地放下了薄帷。其实榻上人物仍然清楚,只是隔了一层,心理上自在一些。
荼狐脱了靴袜,轻手轻脚爬上榻去,先把匣子打开,将里边的东西一一取出,摆放在榻沿一侧。
南疆水乡,草木繁茂,各种香草药物也多,制作的药油、香精都是上品。荼狐摆好了东西,才想起尚未燃上薰香。
其实这薰香薰不薰的都行,只是这荼狐是个习惯了讲情调的少女,缺了一个环节,终究觉得不妥,于是便拿了薰香和香炉,又爬出榻去,在桌上就着灯火,点了薰香摆好,再拉开帷幔,重新回到榻上。
她这爬进爬出的,杨瀚便觉一阵淡淡幽香沁入心脾,不禁精神了一下,赞道:“这香品流极高。”
荼狐趴在那儿,脸红了一下,想着这薰香味道应该没那么快吧?却不知他夸的是薰香还是自己身上的味道,若是说她,未免轻薄了,但仔细想想,又提不起勇气诘问。
荼狐轻轻咳嗽一声,细声细气儿地道:“请大王……宽衣。”
杨瀚越躺越舒服,也不睁眼,懒洋洋地脱了外袍,荼狐看了顿时心头一跳,晕上双颊。
杨瀚刚刚沐浴已毕,穿的简单,外袍一脱,里边只有一条裈裤。
古时候的裈裤有两种,一种叫犊鼻裈,很像现代的三角内裤。另一种比较长,就像裤腿长及膝弯之上的篮球运动短裤。杨瀚就在自己家里,刚刚沐浴之后,自然不会穿长裈,而是一件犊鼻裈。
好在,杨瀚刚刚宽了衣,便懒洋洋地向旁边一翻,再把枕头拽过来往胸前一搭,趴在那儿了。只看后边,荼狐还自在些。
趁杨瀚看不见,荼狐赶紧深呼吸几下,调匀了呼吸,然后膝行上前,跪坐在杨瀚身侧,一双袖儿挽得高高的,露出一双纤秀白皙的手臂,一双纤纤玉手沾了药油,轻轻搭在杨瀚的背上。
乍一碰到他的身体,荼狐侬纤合度的身子不引人注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便渐渐安稳下来,随着按摩的力道逐渐加重,荼狐投入其中,便也没有那种心慌慌、意乱乱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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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一片乱象。
趁着夜色,无数的奴仆下人到处翻找着值钱的细软,实在找不到的就拿些值钱的粗笨之物匆匆溜走。
整个宅子一片狼籍。
崔鹂抱着儿子,呆呆地坐在花厅中,房间里连灯都没有点,昏暗的很。
她那娇生惯养的儿子,似乎也感觉到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劲儿,乖乖地趴在她的怀里,一声也不敢吭。
崔鹂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就已是这副模样了,所有的奴仆下人都像疯了似的到处搜找着值钱的东西,而崔鹂的家人已经一个也看不见了。
其中一个老仆不忍心,还是劝告了她一句,刺杀瀚王的同党,就有崔家。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若能逃得了,还是赶紧逃吧!
老仆说完,便觉对旧主子也算尽了心意,于是心安理得地一把揪下她儿子颈上的长命金锁,抱起两个鎏金的铜烛台,溜之大吉。
原来,今日我母子在南泽遇险,都是父亲和大哥的安排?
从始至终,我都被蒙在鼓里,他们连逃走,都没有想到过我,连一句警示都懒得留下?
想到这里,崔鹂只想放声狂笑。
从她嫁给洪林那天起,她就为崔家努力争取着好处。在方壶帝国,认为夫妻才是这世间最为亲近之人,就连亲生的骨肉,也不及夫妻的亲密,因为只有他们要共同度过人生最漫长的时间,同甘共苦,荣辱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