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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pter 2 你出现我身边,像个奇迹发生

地球上生活着七十多亿人口,世界上共有二百二十四个国家和地区,中国一共有六百六十一个城市、两千八百多个县,而我们恰好在此时此地相遇……

“上山到云端,下山入深渊;岩羊无路走,猴子也发愁。”

从六库去往怒江大峡谷,唯有一条紧邻怒江而建的S228公路,两岸高山夹峙,峭壁千仞,危岩嶙峋。除了险崖怪石的景致,还有名不虚传的怒江之怒——借水急滩高之势,激浪滔天,声如狂啸怒吼!

凌晨六点就已动身的韩逍,此时此刻已经单车直入,完全陶醉其中。车轮下的沿江公路,不是削坡而筑,便是炸石掏岩,行驶在如此嵌进山崖的路上,好似一个穿针引线的神秘使者,欲将怒江东岸的碧罗雪山和西岸的高黎贡山,缝于壮丽、巍峨之上。

韩逍出发前特意换了一身行头:上身纯白色打底T恤,绿色JEEP军版衬衣,外搭NF防水冲锋衣;下身铁灰色的狼爪速干裤;V底的意大利CRISPI登山鞋;加上他平时就佩戴的卡西欧多功能户外防水表和雷朋偏光蛤蟆墨镜;整个人看上去英气十足。

在三百多公里的峡谷地带飞驰穿行,想要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原来是件挺困难的事儿。行驶到异常险峻的地带,他怀疑自己都快要心律失常,甚至有间歇性心律断带的危险。

越过高度戒备的地带,他便摇下两边的车窗,任由清甜的风灌入车内,难怪庄子感慨,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时而在对岸还能遥望到绿荫半掩的寨子里冒出的缕缕炊烟,和一早就在山埂梯田里劳作的村民。一层轻纱般的薄雾笼罩于山涧,缓缓地游走、晕染,让眼前恬静安详的景象忽而朦胧,忽而清透,如若神笔而就的一幅变幻莫测的写意水墨画,美得令人不忍触碰。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两个多小时,便赶到了福贡县城。这个小城依山而建,居民以大多都信仰基督教的傈僳族为主。过了福贡再开4小时左右,就能到达韩逍准备落脚的贡山县城——这是他前一晚做好的计划,先到贡山休整,再决定下一站是先往独龙江,还是先去丙中洛。

万万没想到,完美的行程设计刚开始了两公里,就遭遇了危机。暴雨,这个令韩逍最担心的情况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刚出福贡,韩逍便发现有一阵乌云飘过,还没来得及反应,豆大,不,疑似土豆大小的雨水便已经砸了下来。这阵雨来势很猛且急,天色骤然变暗,雨水哗哗地敲在风挡玻璃和机器盖上,急促的雨声、呼啸而过的风声,与咆哮的江水声混合在一起,恍如万马奔腾、千军阵前刀光剑影的厮杀。

韩逍只想着已经过了雨季,却不知道峡谷里的天气仍旧是瞬息万变。早上还阳光明媚、蓝天白云,不到中午居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这一刻的大峡谷,仿佛收起了娇柔明媚的笑容,突然露出狰狞的本性。

原路折返,还是一往无前?韩逍不到半秒就给出了答案。以他过去的经验,握稳方向盘小心谨慎是必需的,尤其要关注着路旁山体的动向。这种地质路况最容易在下雨时出现落石和山体滑坡,而且险情历来是防不胜防。

这种担心,果然不可避免地应验了。

刚转过一个山坳,他就发现前方有车行动迟缓。仔细一瞧,50米开外已经有几辆车堵在路中央,其中还有一辆小巴车里有个小男孩在好奇地朝窗外张望。

一定是出事了!

韩逍反应还算老道,先把车开到离山崖较远的地段紧靠岸边停下,然后才打开车门走出来,冒雨上前去查看。

果然,往前大约二百米,一辆大货车被落石砸中风挡玻璃,按时间算来也不过是两分钟之前的事儿。当时驾驶员紧急打轮,导致车子斜着侧翻在路中央,车后厢歪在泥泞中,车头有一部分都甩出了路肩,半耷拉着悬在崖边。下面就是激浪滔天的怒江水,大雨急缓不定,情况万分危急!

跟韩逍一样,后面被堵住的几辆车也有人下车凑上来。人一多,大家便开始七嘴八舌出主意,都想尽快帮忙解困,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韩逍有过不少山路驾驶经验,此时显得比其他人冷静许多。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地形,道路已经被侧翻的货车堵得严严实实,而且雨还没停,这段路旁边的山体还不时有碎石滚下。显然,其他车一时半会儿也难以通过,同样有被砸到的危险。

事不宜迟,韩逍立即扯脖子高喊:“咱们不能在这块待着,大家快上车,都往后倒,得先离开落石地段!哪位师傅帮个忙,赶紧给附近的救援单位或公安局报警,让他们派车来清理好吗?最后一辆车的师傅请注意,拦住后面上来的车,不要再往前扎了!”

“大家快点找个安全的地方停车,记得都靠一侧,把救援通道留出来!”人群中传来女子急迫的声音。

“快啊!别愣着看热闹啦,赶紧倒车,要不然都很危险!!”

这短短的几句话掷地有声,一帮子人如梦初醒,纷纷回身上车撤离。韩逍随即招呼两个小伙子协力爬上翻倒的驾驶室,扒开车门,见司机痛苦地横在角落,他在翻车时压伤了右腿,正强压着呻吟声。

“师傅,别急,我们来救你!你试试还能动吗?”韩逍朝他大声地喊道。

“哎哟!腿……动不得,卡住了,你们得……拉我一下……”

“好的,你侧下身,我们慢慢往外拉你,你要痛就说话啊!”韩逍跟一个小伙子一起又往里凑了凑,开始一点一点把他往车外拽。

还好,司机伤得并不严重,韩逍等人细心地将他卡住的腿慢慢挪了出来,又用拖车绳绑在司机的腋下,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司机拽出了驾驶室。

这时,旁边早有返回来帮忙的人预备好了简易的夹板,将司机受伤的腿包扎固定好。

韩逍还没把气儿喘匀,就喊道,“快,得马上送医院!大家搭把手,把人抬到后边我的车上!”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从把伤员抬下车就有一把小花伞一直撑在自己头上。定睛一看,为他撑伞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盈盈弱弱的身材,但从目光里看得出,一点也不显得慌乱。

此刻她正在注视着他,冷不丁与韩逍目光相接,便稍有羞涩地垂下眼帘,随即又露出微笑,语调笃定而恳切:“掉头送福贡县医院!我路熟,带你们去!刚才给那里的范医生打过电话,但他们的救护车要再等会儿才能过来!”

“走,赶紧上车!哎,对了……刚才是您帮忙指挥吧,多谢,多谢哈!”韩逍忽然有种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惊喜。

就在他们冒雨把伤员往车上抬的中途,小巴车里那个张望了好久的小男孩擅自从车上跑下来,随口喊了声:“褚老师,我……憋不住了!去那……”话音未落,便跑到路边去撒尿。

褚老师就是韩逍身边打伞的女孩,她刚要叮嘱别乱跑,男孩头顶的山坡上便有山石裹挟着泥石流汹涌滚下来。褚老师刹那间大惊失色:“嘎果!快离开那儿!!快躲开!!!”

只见她扔开雨伞,拼命地往男孩的方向奔跑。可嘎果却被储老师叫得一下怔住,惶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韩逍在一边看得真切,几个箭步飞跨上去,赶在落石下坠前的一刹,顺势将她们两个向旁边用力一推——褚遥抱着孩子一并倒在路上,一块山石擦着韩逍的肩膀正砸在刚才二人人移开的位置,好险啊!

“没事吧,没事吧?孩子呢,伤到没?褚老师,您怎么样?”韩逍从湿滑的路上爬起来,赶忙追问师生两人。

“还好,刚才多亏你!”褚老师一边把小男孩抱起来,一边长舒了一口气。

小男孩这才缓过点神,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急忙半躲在老师身后,提了提裤子,神魂未定地望着救他的陌生人,随即抱住褚老师号啕大哭起来。

此时,公安巡逻车赶到,开始人员与车辆的疏导工作。韩逍扬扬手让师生两人跟上,便又和另两位抬着受伤的司机,小心地将他安置在车后座。褚老师把嘎果送回了小巴车,叮嘱几句后连忙回来坐进韩逍的车里。

于是,这辆老八零越野车随着众人赞许的目光,在一阵自发的掌声中掉了个头,急速向福贡县城驶去。

韩逍的车刚开出不多远,就看见有两辆公路局的拖吊车开了上来,他估摸着,现下的堵塞应该在天黑前就会得到解决。

后座那位受伤的司机大概是渐渐从当时的惊恐中平定下来,腿上的剧痛也已经缓和了不少,便开始对韩逍不停地道谢。

坐在副驾的褚老师虽然默默无语,但眼神中不经意地透露出对韩逍的赞许、佩服。

倒是平静下来的韩逍,开始有意无意地打量起坐在身边这位处乱不惊、遇事沉着的女孩。她身穿一件淡粉色开襟运动帽衫,米色的户外休闲裤,白色帆布鞋上沾满了泥水;尖尖的小下巴略显俏皮,双眼格外清澈,目光笃定,还有股说不出的亲和魔力;一头利落整齐的乌黑短发,被雨淋透的刘海湿嗒嗒地贴在额头,却毫无狼狈之感,反而更加楚楚动人,看上去很自然、很舒服。

这姑娘骨子里透着一种令人不敢亵渎的坚定气质,韩逍暗想。

可能是察觉到韩逍在不住地看她,褚老师索性也大大方方地扭过头,双目含笑地望着他。这下,反倒弄得韩逍慌忙失措,赶紧目视前方,遮遮掩掩地问道:“哦,对了!姑娘,怎么称呼啊?”

“我叫褚遥。”姑娘淡淡回答。

见姑娘爽快答话,未待人家再开口,韩逍就接着话音伸出握着挡把的右手:“韩逍!很高兴认识你!”

“嘻嘻,您是北方人吧?”褚遥甜甜一笑,侧身浅浅地伸出指尖,与韩逍轻轻握了下手。

仿如蜻蜓点水般的“握手”,太浅太轻,让韩逍那交友心切的手有点不知情归何处,又停在原处几秒后,尴尬地举起来捋了捋头,才又放回本该司职的挡把位置。

“好眼力啊!我是北京来的,您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吧?”

“我妈妈是,我很小的时候住在这里,后来跟爸爸到成都上学,三年前回到怒江,在福贡待了将近一年吧。”

“哦……”韩逍有些好奇,“是回来寻亲么?”

褚遥好像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便以微笑代之。片刻后才又淡然地开口说:“我在这里的小学支教。”

“支教?”韩逍一听不禁由衷地钦佩:“哇,难怪一见你就觉得与众不同!志愿到边疆扶贫支教,一直是我等向往的梦想,褚老师年纪轻轻就如此有爱心,实在是伟大啊,必须得致敬一个!”

“哪有?我只是非常喜欢这里而已……”褚遥见他如此夸张,只好笑笑岔开话题,“都说你们北京人会玩,你怎么自己来怒江旅行?”

“我啊……唉,就一迷路走失了的孩子,误打误撞就走到了这儿,阴差阳错就遇上了你,这可能是上天安排褚老师这位天使来把我带出迷途的吧?原本举目无亲的人,这回总算是找到组织啦!”韩逍也不知怎么的,竟越说越没了正型,好像管不住自个的嘴巴似的,说完就有点后悔,恨不得呼自己俩耳光。

面对这种有好感的女生,韩逍的大脑CPU系统总是能在沟通破冰的瞬间,就迅速自启泡妞模式;什么天花乱坠、油腔滑调、甜言蜜语,搂都搂不住。

褚遥被韩逍这么一插诨打科,面色微微泛红,但语气依然保持淡定地回应:“你那么有经验,就别故意笑话我啦!不过,这里我还算熟,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倒是有可能帮得到你的。”

“需要,需要,太需要了!您要能在百忙当中亲自给我这迷途的羔羊指点迷津,那简直是求之不得,三生有幸啊!”贫嘴还在继续耍,韩逍心中却一阵暗喜。

“前面的大铁桥右转上去就是福贡县城,再有个五六分钟就能到县城医院,我再给范医生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快到了。”

褚遥这次没搭韩逍的腔,只是提醒他前面的路怎么走。韩逍望了一眼她认真的表情,这才收回心,想起后面还载一位急需救助的伤员。

到达县医院与范医生和交通队的民警接上头,交代妥当后两人才轻舒一口气。这时细心的褚遥才发现,韩逍的左胳膊衣袖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啊,你胳膊受伤啦?是不是刚才救我们的时候蹭的?”

韩逍故意轻描淡写:“没事,没事!男人么,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车里有创可贴,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不行,我们到门诊去擦点药吧?”褚老师有些担心,想拉着韩逍往回走。

可韩逍却执意不肯,大摇大摆地直奔越野车走去。褚老师只好由他,但主动要求去他车里帮忙处理伤口。两人这才相视一笑。走出医院大门,到韩逍的车里,倒腾出飞飞留给韩逍的户外医药箱。

褚遥认真细致地帮韩逍处理完伤口,才算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这过程里,韩逍不知是被外伤药给麻醉了,还是被褚遥近身吐出的芳兰迷倒,反正整个人五迷三道的,像是自己的胳膊刚刚被天使吻过,惬意得不得了。

“天马上黑了,这里赶夜路不太安全,我看你不如明早再走,你说呢?”

“我都行啊!你不是也要去贡山吗?我们可是殊途同归,悉听姑娘安排就是,嘿!”韩逍拿出一副随遇而安、潇洒放浪的派头,有点不知今夕何夕找不着北。

“好呀,明早搭你车子就方便多了!那我今儿就尽个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您这位首都来的大英雄!”

“岂敢,岂敢!遭遇这类突发事件,谁还能袖手旁观啊?跟您这天天无私奉献相比,我等算什么英雄?所以啊,就算你请客,也是我埋单!”有这等机会,韩逍简直快得意到云霄去了。

“那怎么行?您是我们傈僳人的贵宾,这里虽说山高水远、贫穷落后,但自古以来热情好客,要那样就真是瞧不起我啦!您什么都不用管,一会儿我带您安顿好住处,然后叫上几个好朋友,一起热闹一下,让您也尝尝我们这里的同心酒、手抓饭,怎么样?”

韩逍最喜欢的就是体验少数民族风情,褚遥的建议可真是正中他下怀:“呦呵,这可是小生梦寐以求的呀!好,好,都依您就是!只是有个私人要求:千万别住旅店!我特想感受一下你们当地人的生活,能找你们傈僳族的人家住么,房租照付,可否方便?”

“不要总提花费!当然方便,要去寨子里住,还辛苦你再开一段山路了。”

“辛苦个啥?我这做梦都想贴近原生态呢,只要不给老乡们添麻烦就好!”

“我们这里的人都欢迎远方来的客人呐!您不嫌弃,那就借住在我的阿纳姆姨妈家里吧,她那儿既干净又方便。我和她家的女儿扎姆朵儿妹妹一起睡,呵呵,她们昨天刚给我送完行,走时哭得稀里哗啦的,要知道我这么快就又回来,还给她捎回个北京来的大帅哥,不美死才怪,哈哈!”褚遥这会儿也不拘束了,竟然也跟韩逍开起玩笑来。

二人上路后,褚遥给阿纳姆姨妈家打了个电话,告知了今天突发的状况,还叮嘱说等下要带人回寨子住。话音未落,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子兴奋得大呼小叫。

这时,韩逍才心想,这女孩子估计就是褚遥刚刚提到的扎姆朵儿吧。

美死她?美死我还差不多!

开车去往傈僳村寨的路上,韩逍不禁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坏笑。